75、春日无战事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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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二战史不了解的人，可能不知道，德国纳粹在对犹太民族进行迫害之前，先下手的对象，是自己人，土生土长的日耳曼人。
他们是残疾者，出有先天疾病的孩子，比如畸形儿、脑积水病患，接着是同性恋人士、精神病患者，甚至智商正常的残障人。这些人的罪名只有一个，叫做“没能保持健康”。
对于他们天生的不幸和与众不同，国家和人民给予的不是同情、理解和帮助，而是像消灭害虫一样的处理方式。有大概三十万人，受到强制阉割。
这种残暴的行为，出于一个高尚的目的，为了国家和民族，甚至全人类。为了防止劣等的基因泛滥，保护世界的未来。
其理论基础就是扭曲了的优生学，之所以说是扭曲，是因为优生学本来是为了人类更好的生存和生活，但这种歪理邪说，本质是种族主义和排外主义，打着科学的名义行歧视之实。
这就是邻国正在做的事情。
优生学现在迫害的是病患，接下来是谁？
是某个少数民族？是罪犯、流浪汉、乞丐、贫民？还是某些性格孤僻或者特别叛逆、好斗的人？
肖律内心非常警惕，整个人都要炸了。他感觉自己处在涛涛洪流之中，正在见证一个将灭绝人性和种族包装成神圣行为的疯狂历史。他身边的人都在沉睡，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所幸此时只是个苗头，熊熊大火还没烧起来，有希望在火势起来之前扑灭火苗。目前邻国只是在民间成立了优生学会，这股邪恶力量还没有被政府利用，大多数人仍然在观望状态。
优生学会说出来的口号鼓动人心，充满诱惑。什么“控制社会缺陷人群数量”、“一劳永逸解决社会问题”、“为了全国人民的幸福，该舍弃小我，否则就是自私”之类。他们号召医院和父母，将有缺陷的新生儿提前处理掉，为了家庭好，也是为了孩子好，让他们免于将来的痛苦。
为了加强号召力，该学会在报纸上刊登了自己的研究成果，通过激发人们心底的恐惧来达到迅速传播的目的。
根据他们的研究，很多疾病都会遗传，一旦患病，家庭就要经受巨大的苦难，无论是心灵上还是经济上，未来的子嗣也会重复一样的悲剧。
任由情况发生下去，国家将被劣等人拖垮，社会秩序混乱，让优等人无法生存，因为劣等人和优等人结合，子嗣极大可能是劣等人。长此以往劣等人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候，国将不国，世界毁灭。
因此，他们提出了优生的措施，就像应对流行病，可以通过隔离和消灭源头来阻止，保护健康的优等人。最好是防患于未然，呼吁立法对劣等人强制阉割。
可悲的是，有不少人相信了，还深以为然，表示支持。
是时候向你们展现宇宙黑暗的一面了。
对，前面优生学会还不够黑暗。
优生学会只是少数的十几个或几十个自称为社会精英的人士，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提出了一个伪科学，放出豪言要改良整个社会的基因。
他们就像一个召唤恶魔的号角，一被吹响，就引起了无数细细碎碎的声音，那些声音渐渐连成一片，这儿有，那儿也有，看上去声势浩大，仿佛成了主流。一时间，社会失声，那些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观点如蚂蚁闻到食物，纷纷从幽暗的洞穴中钻了出来。
“小偷、强盗、强/奸/犯，他们就该直接枪决，关牢里完全是浪费纳税人的钱。”
“哦，我的邻居就是个瞎眼老太婆，是个好人。真的，我很同情她，我们过节还给她送吃的。有天下雨她不小心摔断了腿，看病花了不少钱，还好她有个善良的侄女，一直接济她、照顾她。可她侄女也因为她不好嫁人，成了个老姑娘，到现在也没嫁出去。要我是那老太婆，直接吊死算了，免得拖累别人，害了我爱的人。”
“经济越来越不景气的，那些财政部的官员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听说都是XX人，好家伙，他们都是银行家、大商人、大老爷，只顾着自己捞钱，一点也不干实事。我们破产了都是因为他们！”
……
真正黑暗的是人们根深蒂固的偏见，这不是什么千年前的古人、万里之外的外国人，而是近在咫尺，就在身边的，无数个和你和我一样的普通人，那种你出门买菜会遇到、点头打招呼微笑的普通市民。
优生学会的伪科学，更多地算是诱因，让本来就有偏见的人有机会说出了心里话，或许有加深他们的偏见，或许让善良的人们动摇，但必须看到的一点是，人们不是纯然无辜的。
人们容易受影响，这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
在战争期间，报纸就是政府的喉舌，为政府发声，用来宣传我军如何英勇如何正义，敌军又是多么邪恶残暴。它可以为任何个人、组织或政党的工具，优生学会在用，肖律也在用。
肖律的反应速度很快，如同一个闻到烟味立刻意识到危险的老消防员，但为了驳倒伪优生学，必须做到理论、逻辑无懈可击，证据详实，还是花了一些时间。
他连续数天不眠不休，进行实验，撰写论文。接着，他动用自己通过青霉素建立的关系网，尽可能快地将论文发表，其内容完全和优生学会对着干。
他没有空谈人情、人性或伦理，那是哲学家、人类学家干的事情，他只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同样以科学为武器，对敌人进行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你们想谈遗传？好啊，求仁得仁，给你们看看真正的遗传学是什么样的。
在肖律之前，已经有了现代遗传学的雏形，有了遗传、基因、染色体的基本概念和特征，但较深层次的东西，遗传学家们仍在探索中。也因为如此，不成熟的遗传学才容易被人利用，恣意改造，装扮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论文研究DNA在遗传当中的作用，用大肠杆菌和噬菌体（一种专食大肠杆菌的病毒）做实验，证明了DNA是噬菌体的遗传物质，揭示DNA双螺旋结构和运作原理。
实验不复杂，基本是高中生物学知识，在有了明确方向和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复原实验过程很顺利。肖律做的是证明题，根据答案逆推回去，显得轻而易举。这绝对不是真正的科学研究，探索未知是一次次试错的过程，无数次重复提出假设验证假设推翻假设，经历失败还未必能成功。肖律很清楚，自己不是真正的科学家，一点也不伟大，他只是个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家伙。
他没有直接攻击优生学说，文中一个和人相关的字眼都没提到，完全在研究微生物，可确是招釜底抽薪，从根本上摧毁了优生学会的伪科学，直接打碎了优生学会宣传理论和政策的基础。因为优生学会赖以生存的正是遗传学空白的地方，肖律用硬核的内容把他们挤了出去。
就火力而言，如果优生学会是/手/枪，那么肖律就是/原/子/弹。
有知名报纸编辑评论道：“在真正的科学面前，优生学会的学说就像三岁小孩的涂鸦。”
接下来是舆论战，肖律就像是早就料到优生学会将对自己进行攻讦、反击一样，提前预料到了对方的行动，先发制人。
肖律没有自己直接上场，他请自己身边的一些医生、记者、朋友们帮忙。
就在他的论文发表后不久，有“专家”以大众化的语言向平民科普，解释这个研究成果意味着什么，联系在人身上，有什么样的影响和作用。大胆地推测一下，人们现在可以用技术控制一种病毒的性状和繁殖，那么等哪一天破解了人类DNA的密码，科学家会不会成为新的上帝？到时候什么疾病都可以治愈，也不会再有身体有缺陷或患先天疾病的婴儿。
此文引发了热议，成为上帝！这可比种族主义这个老掉牙的话题有意思多了。
“可以选择宝宝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吗？”
“政府一定会喜欢用它制造强健无畏的士兵。”
“这不道德！简直是恶魔的学说！政府应该禁止这样的研究！”
“科学本身就是在探索奥秘，不断带领文明进步，如果说必须挑战神的权威，那么只能如此。”
此等论调一出，来自虔诚教徒的投诉信如雪花白飞来，几乎把整个报社填满了。其他报社纷纷援引了这些文章和评论，还邀请各家撰文，发表看法。专业人士一加入，科学PK宗教的争斗很快就演变成百家混战，作家、哲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律师、教授、医生、政客纷纷下场，甚至连教皇都被惊动了。
手里拿着那封言辞真诚的来自教皇的亲笔信，“专家”蒙巴顿有些后悔，自己不该答应肖律写那样的文章。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全部报纸还在讨论DNA，谁都想发表自己的看法，踊跃参与这场大乱斗。
肖律做完实验，又盯着舆论，看优生学会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压下去，失去了公众的注意力，他才找机会好好休息了一下。
“信上说了什么？”他问蒙巴顿，精神抖擞。
蒙巴顿看上去却有些疲惫，主要是心累，他从来没遇到过像医生这样能搞事的人。“教皇邀请你去圣城大教堂做客，想向你请教问题，关于你的最新研究成果。”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肖律：“我是不是又要上你的礼仪课了？”
蒙巴顿不想理他，叫了副手：“打电话叫裁缝来，我们要做几套衣服。”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春日无战事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