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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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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晚上八点,奥布驻PLANT领事馆。
如果PLANT的工作人员在一连几日的加班地狱里还能苦中作乐自我调侃迎来一缕轻松的曙光的话,战争结束后就被匆忙扔到PLANT的几位奥布大使,则可以说是身处饱受业火煎熬的修罗了。
Rey自踏进领事馆大门,就深刻感受到这里简直一点即燃的气氛较评议会大厦有多少不同。
所有人都将自己绷紧成一根离弦之箭,一切都忙碌而紧张,小心翼翼而又不免慌乱,每个人都争取表现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
——在奥布近乎无上尊贵的亲王面前。
Kira Yamato,这个不知何时驾驶着Freedom远道而来的英雄,为了奥布元首悄悄站在了PLANT政权的最核心点,不声不响地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的年轻上将,元首嫡亲嫡亲的双胞手足,于奥布国民心中就是至高无上的皇亲贵胄……
从他于数盏闪光灯照耀下站在Freedom前面的那一刻起,一切代表权利的形容词都会理所当然地同他划上等号。
这一点,毋庸置疑。
由领事馆秘书带领至Yamato上将专用会客室里的Rey从容地端起红茶啜饮一小口。
他一早便已知道要在这里见到Kira定不会很容易,所以对秘书官那极为官方式样的一句,Yamato上将正在会议中,请稍等,也并未有多少介意。
只是当Rey晓得,Kira之所以会在领事馆所参与一切相关会议都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个人心里的某个角落,也有一些不为其本身所明了的感情左右着他的行为,一些不可控制的东西,正渐露端倪。
“Yamato上将,如果您真的忙碌到没有时间听我一言的地步,那么我可以直接告辞,带给议长一个您无法应邀前往的坏消息。”
安静地享用完一壶红茶之后,Rey对二十分钟前就走进房间却始终没有停止过签写文件批示下令的Kira说了这第一句。
而且很明显,如果Kira仍旧将自己埋于文件堆中对这话置若罔闻,那么Rey也就不用客气地起身离开,第一句,也就成了最后一句。
放下茶杯,Rey优雅地起身。而就是在觉得没有必要停留的时候就离开这一点像极了男人的地方,简直是奇迹般唤醒了Kira妄图麻醉于工作中的,对周围的一切事物的注意……
那声与之前下达命令时候完全不同的,却是和在Gilbert Dulandul身边时候无时不刻能听到的完全一样的声线,焦急中甚至于带了颤抖地呜咽出“等一下”的柔软声音……
有那么一瞬,Rey想到了当初那个,逐渐追不上Gil背影的自己。
要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出门,虽然在这样的时候,似乎很难,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给予相当礼遇的友邦,Yamato上将自然是有着相当的自由出入权利。而这个时间,除了忙得无法分身的加班工作人员,也不会有多少闲杂人等徘徊。
在领事馆门外备好的车配有PLANT外交部的全权通行证。而最重要的,则是当事人的配合。
——Kira•Yamato上将,从Rey开明宗义地说出目的,迅速结束手上的工作换好便服,带着Dulandual议长以最高评议会办公厅名义发出的信函坐上Rey驾驶的车,从始至终,迅速而有效率,对Rey未曾交代清楚的状况,并未发出任何质疑。
这个时间交通并不是很好,但他们车子却快速地在政府办公区的特设路上行驶——与奥布坚持平等、中立,反对特权的原则不同,PLANT的政府运作更加讲求效率,如何能使国家机能更好的运作,各方利益均衡的发展才是他们更加重视的事,而在此基础上,特权、特赦在某种意义上却是必要的存在。
按照约定的ZAFT最高评议会的方向,暂时调整到自动驾驶的状态,Rey转身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紫色的眸子在暗夜中渐渐沉淀下来,凝视着窗外的某处,若有所思。
“你真的什么也不问呢……”
他忽然有些好奇,打破了沉默。
“……问什么?”
Kira仿佛忽然惊醒一般,微微震动了一下,方才如是回答。
——这样的态度,不禁让一直对Dulandual议长的前特别助理没有办法的Rey有些小小的,扳回一城的得意。
“——奥布驻PLANT最高领事,Kira•Yamato上将,在目的未明的情况下,私下被ZAFT军部人员带出领事馆,目的地、归期未知,难道不是需要问清楚的状况么?”
“……不是去最高评议会……见他么?”
少年有些迷惑地苦笑指指就在十字路口前面的最高评议会办公厅大楼反问。
“说是这样没错,但是……”
Rey眨眨眼,而就在这里随手取消了自动驾驶,转动方向盘,向右侧的路口转弯,飞快地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那只是备案的说辞罢了。”
他这样说着,看看身旁的少年,而对方却只是动了动嘴唇,最终选择什么都没有说。
——他并不是相信他,他所信任的,是他背后的男人。
这一刻,Rey忽然想到几个小时前,以私人名义将他传唤到最高评议会办公室的男人。
“虽然可能有些难度,而且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愿望,但我希望,你今天晚上能把Kira带到我的公寓。”
传闻中那个攻于计智的Dulandual议长并非言过其实,但事实上,这个男人却也是个喜欢开门见山多过于拐弯抹角的人。
Rey•Za•Burrel,作为Gilbert•Dulandual议长一手培养的亲信和心腹,执行过许多由议长亲自交代的任务,但是作为私人的请求,这却是第一次。
“我个人当然没有问题,但对方的意愿如何……”
“他会去的。”
当Rey如此质疑的时候,男人却带着一贯温和而笃定的微笑回答,而事实亦是如此。
而当车停在目的地前的时候,一路上始终沉默着的少年,却显出犹豫动摇的神色。
——这里,是他和他都极熟悉的。
即使是不久前,他们还曾在这栋公寓里,给工作归来的男人一起合作晚餐。
门牌上清晰着写着Dulandual的姓氏。
那是……他的,他们的家。
“进去吧……”
Rey打开车门,如是示意着。
“恩……”
少年应承着,却坐在车里,犹豫着没有动作。
——甚至是就在一周前,他还在认为这会是他一生的依靠归所,在这里,不需要再想其他的事,不需要再背负任何东西。
但是,终究无法不走出这里。
如果可能,他情愿在这个男人的承诺庇护之下生活,在这些的日子,甚至连自己的不曾察觉的……
——这个住所,那个人,对于他的意义……
他感到有人轻拍他的肩膀,抬起头,却是Rey难得的笑容:
“回家吧,Gil……在等你。”
——他在等你。
Kira并不怎样清醒的头脑总算有意识地具现出这样的几个字时,他的手在颤抖。颤抖地快要滑落下门把。
这像极了那时,还在哥白尼的最初的他,
——裸着脚,身上松垮地挂着睡衣。
没有勇气扣响那扇房门而犹豫着在门口徘徊的情景。
然而终究是同当时彻底不同了。
Kira闭上眼睛,还是像下定了一个天大的决心那样打开了门。
然后,他听到自己已经很熟悉的,门轴的摩擦声。
近乎条件反射,他张口,差点就要说出些什么……
——Kira只是颤了颤双唇。
接着他将下巴朝自己的两根锁骨之间地空隙里送,用力地,用力到让自己几乎张不开口。
好长时间。
长到Rey整个人都奇怪地绕到了Kira前面,长到尽管Rey看不到他的双眼,他遮挡着眼睛的细碎额发的小小震颤却都被Rey看在眼里,长到甚至连他那极轻极轻的不知是嗫嚅还是饮泣的声音都被Rey仔细地听见。
那声音是极度轻微的震颤,却不知道究竟是在心里,还是在空气中。
“欢、欢迎……欢迎回来……”
总之Rey为Kira这声嗫嚅很迷惘。
然而想了想,他又有些明白,这样长久以来,在只有且只属于他和那个男人的这个家中,每次等到男人回归时所说的这句话,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再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