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温暖的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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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松石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削了半张脸和半条胳膊，这攻击本身更让他不爽。
从天而降的纷乱冰柱和月人投下的箭矢何其相似，他来到这世界之前的最后印象就是被这数不胜数的细箭打碎，被月人的钩子勾住了身体，然后狼狈不堪地落在黑云的中心。
在清冷月光下泛着微弱碎光的冰柱，略一晃眼便像是用宝石的碎片点缀制作的长箭。绿松石被那漫天的闪烁晃了神，这才没能及时规避成功，被这些冰柱直接敲在了左臂和左脸上。
宝石没有血液，不会因为断臂断腿就出现生命危机，但就算如此，被强行击碎的感觉也不会好受。
绿松石摸了摸自己被干净利落削平的断面，剩下的右眼里翻腾起怒火，恨不得立刻就去把放出这一击的混蛋一刀两断。
但蝴蝶香奈惠的声音让他冷静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对方。
蝴蝶香奈惠披着一件蝴蝶纹路的漂亮羽织，里面则是漆黑色的制服。鲜血在制服上不算明显，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更何况蝴蝶香奈惠衣服上的血量不少。
绿松石不清楚远古生物的体内有多少血，但他想这东西如果吐多了，肯定对身体是不好的。
于是他将长刀插进地里，空出剩下的这一只手，将自己被削下后掉在地上的胳膊和脸颊塞进了蝴蝶香奈惠的怀里。
“你待在这里，帮我保管好我的身体，我打完这个鬼就回来把它们拼回去。”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蝴蝶香奈惠突然又被强塞了两样东西，低头一瞧，一条胳膊和一片脸颊就躺在她怀里，那脸上的眼睛还是半睁着的，好悬没把她吓得直接扔出去。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蝴蝶香奈惠刚想开口，就看见绿松石单手拎起黑刀，一副马上就要再次冲过去的样子，连忙高声提醒。
“等等！你的刀不是我这种特制的刀，是没法真正伤到鬼的！得用专门的日轮刀砍断他的脖子，才能杀死他！”
绿松石脚步一顿，随即就一转身把手里的刀也送到了蝴蝶香奈惠的手里，再反手握住了对方桃红色的日轮刀。
“刀借我，你休息。”
这回他没给蝴蝶香奈惠再次挽留的机会，抓着刀就冲了出去。
瞬息之间就被换了刀的蝴蝶香奈惠看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黑色细刀，莫名有点无奈。
不过她心里清楚，自己就算继续拿着日轮刀也没多大用处。而且女孩把自己的刀换给了她，真有什么万一的话她也能稍微低挡一下，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她受的伤不轻，刚刚强行跑过来使用了呼吸法，让她刚吞下的几颗镇痛药丸都浪费了，此时体内又在剧烈地生疼。
但蝴蝶香奈惠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脑子里全是刚刚所看到的那一幕。
在见到绿松石脸上的断面后，蝴蝶香奈惠便和那恶鬼一样迅速理解了一些基础信息，比如绿松石的身体里不是血肉而是宝石，比如绿松石被斩开劈断也不会立刻有性命之忧。
她自己强行活动身体不是不行，但那样只能单纯地加重自己的伤势，并不能对鬼造成实质伤害。
与其让她拿着刀浪费战机，还不如交给活动依然迅速的宝石少女。虽然她不觉得少女可以杀掉鬼，但是纠缠一会似乎还是可以的，毕竟天也快亮了。
蝴蝶香奈惠在心里叹了口气，退后两步稍微远离了一点。因为之前上弦鬼好像一直带着几分戏弄她的意思，她身上的外伤不算特别多，也不致命，真正严重的是肺部的内伤。
这鬼使出的冰雾不是单纯的水汽，而是无数小到肉眼难辨的毒冰粉末，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部后会对内脏造成极大的损害。
蝴蝶香奈惠很早就发现了这点，但她的目的是护住身后的城镇居民，并没有余韵去规避这种无形的攻击。战斗了一个晚上，她的肺部已经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作为鬼杀队医疗部门蝶屋的主人，蝴蝶香奈惠精通医术，也会随身常备一些紧急的特效药物，此时当机立断地又吞了几颗镇痛和基础的解毒药丸下肚，并调整呼吸放慢毒素在血液中的循环。
鬼杀队的人使用呼吸法，战斗力和他们的心肺功能息息相关，因此相应的病症和应对方法她平时也多有研究，此时心中对如何处理还是有些成算的。
肺实质上有很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在发现有损伤时，细胞会自行增殖，帮助修复损伤的部位。
只要她接下来不继续受到严重侵害，先尽力止痛帮助呼吸并阻止毒素的进一步蔓延，随后再采取恰当的措施应对，那么她的性命应该还是可以保住的。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可能都无法再作为战斗力了。
不过也没关系，她可以在蝶屋做医疗和后勤，还可以多培养几个继子继承衣钵，不管怎样也能派上用场。
护住居民是蝴蝶香奈惠的头号目标，拼死都要完成。但在这之上如果能够保住性命，继续为奋战在杀鬼第一线的同僚们提供帮助，蝴蝶香奈惠也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而且，如果她死了，妹妹一定会疯的。
小忍的身体素质不算好，性格还执拗。如果她死了的话，小忍一定会过度勉强自己，这让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如果可以继续活着，谁会不愿意呢。
蝴蝶香奈惠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胸腔内减缓了几分的痛楚，抱紧了怀里绿松石的残片。她握着绿松石的黑刀，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战局。
是生是死，是输是赢，就要看这女孩的了。
*
日轮刀入手的瞬间，绿松石便有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很温暖。日轮刀给他的感觉，就像阳光一样温暖，一样让他心生亲近。他握着日轮刀向前跑去，之前累积在身体里的困倦和迟钝似乎在瞬间被缓解了，好像突然找回了几分力气。
宝石的食物是光，他们从光中获取用以活动的能量。在光芒不足的夜晚和晴日稀少的冬季，宝石们的活动会因光的减弱而受到很大限制，疲劳困倦得甚至没法从被子里爬出来。
两百年前才诞生的磷叶石就是这样。
他是绿松石认识的年龄最小的孩子，身体素质也很差，连刀都举不起来。每年冬天，他都是第一个扑进被窝里睡觉，又在春天赖到最后一刻才起床的。
绿松石自己倒不是很嗜睡。不知是不是因为负责的不是外出巡逻的体力活，绿松石虽然也会在夜晚休息，也会在冬天和大家一起冬眠，但其实他并不会觉得很困。
这也是为什么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正遇上此处的夜晚，却还是能跑能跳，甚至能拿着刀砍鬼。
但即便他比其他宝石更能适应几分夜晚，他也还是感受得到疲倦的。
恶鬼的冰柱攻击比月人的箭矢更重更大，但灵活性就完全不能比了，按理来说哪怕他晃了神也是能躲开的。
他没能避开冰柱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现在是晚上，没有光，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可这看外表与光芒并无共通之处的日轮刀，却给了他力量。
绿松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不影响他使用这突然得来的力量。
恶鬼见绿松石冲到了自己的面前，脸上很是欢喜，展开的金扇却再也没有发动血鬼术的意思。
几次带有试探之意的攻击下来，他已经确定寒冰的袭击无法伤害到对方，自然不会再白费力气。不过直截了当的攻击貌似还是有用的，这宝石少女的身体并不是铁板一块，还是可以打碎击断的。
鬼一手开扇一手合扇，以合拢后更为坚固的一方挡下朝他劈来的刀锋，以展开后边缘更为锋利的一方反攻回去。
他算盘打得挺好，有守有攻不耽误时间，还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他扇子刚挡上去，立刻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力道变大了？
原本预计要挡下攻击的右手反被压制，对方的刀刃又急又猛，似乎要趁着势头将他的胳膊连带脖子一齐斩下。
预计反攻过去的左手不得不收回了攻势，同样向对方的刀尖挡去。毕竟这可不是刚才那虽隐蔽却无甚大用的黑刀，而是会实实在在伤害到鬼的日轮刀，他不能不挡！
怎么会突然变大了力道？她之前都没有用出全力吗？
绿松石身为宝石的特殊体质和他握上日轮刀后的感觉当然是这恶鬼不知道的，就是百思也不可能得解，绿松石当然也不会好心地替他解惑。
冲着脖子挥去的第一刀被挡住了，绿松石也不气馁，手上微微收力后立刻感觉到对方跟着推来的力，借力便是反身一转。
桃红色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绿松石甚至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转身又是一记冲向恶鬼脖颈的攻击。
“嗤——！”
刀刃破开皮肉的声音本该令人胆寒，此时流入蝴蝶香奈惠的耳朵时却反让她振奋。只可惜这声音并没能一气呵成，很快便被金属格挡后留下的撞击声取代。
绿松石见刀刃没法再继续没入，倒也不恼，迅速地抽刀回身，双脚在地面上轻点一下，原地提身跃起。
绿松石的个子比这鬼矮了不止一个头，之前的几次攻击都是从下往上，此时突地又跳了起来，那傲人的跳跃力立刻将他与鬼的高低位置对调。
险之又险地挡住了绿松石已经切开皮肉的攻击，恶鬼正要抽身后撤，谁知绿松石在这时跃起，居高临下地将日轮刀再次送向他的头颅。
她之前是总需要高空作战吗？怎么一晃眼就又跳起来了！
恶鬼仰头猛退，下颌擦着对方的刀尖躲了过去，忍不住在心中咂舌。
不知是不是因为种族不同，这女孩的攻击方式和鬼杀队的人类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她非常习惯跳跃后挥刀斩击的路数。
而她跳起后也依然能自如地掌控自身。无论是在半空中变换姿势躲避攻击，还是突然改编挥刀的方向和力度，她都做得游刃有余，与被引力拽着回到地面的人类完全不同。
这也让多年来习惯与人类战斗、曾经自己也是人类的恶鬼颇感别扭，甚至有一点反应不及。
不过，既然她这么喜欢从上向下攻击，倒是容易挡下。
虽然因绿松石突然增强的力度吃了一惊，但能力强大的上弦鬼自然不可能因此就马失前蹄，转瞬便改变了自己的应对方式。
他心中一如既往地不见半点紧张或是惊慌，只是愈发地想要将这纤细小巧的宝石女孩抱回收藏。
醉心于将绿松石打碎带走的恶鬼不再将注意力留在旁边的蝴蝶香奈惠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专注地看着他们的紫瞳少女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惊喜交加地屏住了呼吸。
远方的山头，天与地的交汇之处，原本漆黑的夜色不知何时变成了深蓝，一抹鱼肚白色悄悄泛起，在少女的视线尽头渐渐扩大。
几丝像是错觉一般的光线从颜色最浅的天空中心蔓延而出，带着一股独属于天空的独特生机，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伸展开去。
这是破晓。
太阳，就要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温暖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