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行》北宫芊芊

27、乌鸦神功

　　待众人移至议事厅，张亮已被下人掺扶进来。饶是经历过的战斗无数，李世民见了张亮，仍不禁心中恻然：虽然在来之前罩了一件外袍，但露出的双手双脚和头脸已经体无完肤，原来脸上的长疤都被新的大小伤口掩盖了。

　　“他们竟然把你折磨成这样！”尉迟敬德和李靖几乎是扑了过去，一边愤恨地喊道。

　　“将军，请勿碰触伤口，待老夫治疗！”旁边几个黑色的人影挡住了他们，是王府的医者，后面的两个丫鬟端着药品和清洗用具。“关姑娘早就让我们准备好了，在下就为张将军疗伤！”说着便利索地为张亮治疗，“还好都是皮肉伤，没有大碍。”

　　“关姑娘？”张亮满是伤痕的脸上两只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王爷……其实属下的这场牢狱之灾早就在关姑娘的预料之中！”

　　“什么？”众人无比惊讶。

　　“在宝芝村的时候，关姑娘就为在下算过命……”张亮长喘了口气，硬挺着继续说道，“属下听了关姑娘的警告，回洛阳后特意销毁了所有证据，所以他们没办法……这次属下没有招出一个字，也是关姑娘的告诫……她说只要什么都不说，就能化险为夷……”张亮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终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议事厅鸦雀无声。

　　“难道我会多嘴么？”面对属下狐疑的神色，李世民不但没恼，反而笑眯眯地解释——他怎么会生气？骄傲都来不及了！

　　王爷没对关姑娘说，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良久，房玄龄才挤出点声音：“难道，她真的是……”

　　李世民望向梧桐阁的方向，唇边是无比温暖的笑：“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

　　自那晚以后，关眉在李世民一班谋臣心中的地位变得特殊起来，议事厅中多了一把椅子，就在李世民的坐椅旁，不过那椅子总是空着的，因为关眉几乎不参加他们的机密会议——关眉说这是她的“信任”方式，其实是频繁发作的眩晕，使得关眉的精力都放在和汤药的斗争上了！但诡异的是，尽管不参加会议，关眉对当时局势的把握却出奇的准确。有的时候，关眉甚至忘记了自己千年之前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学生，好像从生下来，她就已经明白了这些权谋斗争似的。关眉甚至自嘲的想，万一回到了现代，凭借这一年多来的磨练，直接去应聘个大企业总裁秘书不在话下。

　　转眼过去三月有余，关眉在秦王的地位节节高升，由于熟知历史，往往能从大处着眼，什么民族大一统啊，建都长安的必要啊，南北之分的利弊啊，说到李世民心坎里去，也说得房玄龄、杜如晦这一班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美中不足，就是有点儿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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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不几天，难得的聚餐。

　　“尉迟大人，该轮到你了。”关眉轻声细语地突然来了一句。

　　众人一惊，嘴里的饭都忘了嚼，目光在关眉和尉迟敬德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张亮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抬头无比同情地望着尉迟敬德。

　　李世民也看着手下爱将，眉头皱了起来。

　　“有刺客。牢狱之灾。”关眉又扒了口饭。

　　“……”尉迟敬德放下还剩大半饭菜的碗，一脸悲壮地走了出去。

　　“不止是他，还有……唔……” 身旁几双筷子夹菜一起堵过来，关眉的乌鸦嘴惨遭灭音……

　　乌鸦神功果然威力强大。李建成派人拉拢尉迟敬德，反被毫不留情的给回绝了；派出的刺客在
　　早有准备的尉迟敬德面前也刹羽而归；太子党不由得恼羞成怒，在朝廷上参了尉迟敬德一本，李渊听信和太子勾结的张婕妤等嫔妃谗言，不但把尉迟敬德给下狱了，还株连到了房玄龄和杜如晦，秦王府一时间损失惨重。

　　议事厅内剩余的亲信们急着商议对策。李世勣、张公瑾等一批较少露面的将领也都来了。

　　关眉出奇地出现在李世民身边的坐椅上。

　　李世民长叹一声：“父王这等不辨忠奸，任凭太子颠倒是非，叫人心灰意冷。”

　　“听说最近太子府中来往高手频繁，臣怀疑他们还有大的举动，务必要一举击垮我们。”长孙无忌神色凝重地说：“秦王连年征战，虽战功赫赫，但在长安城内的势力不如太子，万万不可坐以待毙。”

　　李靖趁机劝道：“秦王还犹豫啥，我看太子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不是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李世民最不爱听别人劝他杀兄夺宫，眉头大皱道：“世民怎可做那天理不容的事情，千载之后也为人诟病，此事再也休提。”

　　大家一听，还是没戏啊，连忙冲一旁嗑瓜子的关眉打眼色。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关眉悠哉的喝了茶，——现在还不是劝李世民的时候，她故意忽略众人期盼的目光，“苦难嘛，总是难免的！不过尉迟大人这事王爷就可以解决！”说着凑向李世民的耳边，众人不知关眉献了什么奇谋妙计，只见王爷在关姑娘凑过去后有那么点心猿意马心不在焉……

　　“明天好好求求你爹吧！老头子耳根子软，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么简单？”李世民挑眉。

　　“书上是这么写的。”

　　“可是明日太子邀我明日夜饮，说是要谈尉迟敬德之事……”李世民轻声道。

　　刹那间关眉居然脸色刷白！手中的茶杯拿不稳，竟然泼了一桌水。

　　这种反映大出众人意料，李世民条件反射地抓过关眉的手，一迭声地：“有没有怎样？烫着了吗？……”说着把关眉的手检查了十几遍。

　　关眉望着李世民关切的脸，心中波涛翻滚，“中毒”、“咳血数升”等历史书中的字眼此刻在她脑中鲜明得触目惊心！她半晌无言，计较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那……你就……去吧……”

　　李世民紧握住关眉的手，她脸上的苍白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根本没想到自己安危的头上来。

　　“难道是肩上的伤又痛了？眩晕又犯了吗？”

　　“不……”关眉慌忙抽回自己的手，离开座位，有些紧张地说：“……我明天要去一个地方，要亲自去……”说完急匆匆头也不回地离开。

　　“虽然书上说你会没事……但我还是要做万全的准备……”月下，关眉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坚定的目光看着前方，“我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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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谷的春天美得老天爷都要妒忌。

　　好象全世界的花都挤到药谷开了！那满山满谷的姹紫嫣红，竟能绽放得如此的喷勃恣纵、如此的烂漫自由！山谷北侧高挂着清瀑一条，谷风吹过，如烟似雾；氤氲的水气夹缠着飞卷的细碎花瓣，伴着莺飞、和着蝶舞……怡人的异香若即若离地逗弄着人的嗅觉——连心都要痒起来了！

　　关眉慢慢地药谷的小径上走着，觉得自己已被这里的春光迷惑了。

　　傅奕默不作声地走在关眉的身后，只是伸着懒腰。从秦王府出来开始，他打退了黑衣人三个，青衣人两拨，装成百姓的杀手数十名——现在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了。

　　突然，远处一个甜脆的声音打破了春日的宁静：“崔大哥！你来了！”

　　刹时关眉如遭电击般地失声叫出：“小桃！”

　　“小姐！……是小姐吗？”那边一阵扑拉扑拉乱七八糟的声音，其中居然还有敲锅的动静和一声男人的惨叫，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响亮的男音随既响起：“叫你别跑！死丫头！还想卧床一个月是不是！……臭崔峰！……对！你打扰我做早饭了！……”

　　上官雁翅！关眉的唇角扬起，笑意透上了眉梢。

　　一个粉嫩的人影已经从花丛中扑了出来，紧紧抱住了关眉。

　　“小姐！小姐！小姐！”小桃兴奋地抱着关眉，象只兔子似的高兴地跳着。

　　上官雁声火冒三丈地紧跟着出现，俊脸上黑黑的几点酱油印：“你还敢跳！不想活了就早点说！我也不用费力治你！直接扔进涧里毁尸灭迹好啦！”

　　关眉怀中的身体一哆嗦。

　　“啧啧啧……”一旁的傅奕嘲弄地抱胸摇头，“我还真想看看你言行合一的那一天！”

　　结果换来上官雁声尴尬的红脸和关眉狠狠的一个白眼。

　　不理这些聒噪的男人，两个姑娘亲亲热热地手挽手往谷中走去！

　　崔峰出现在上官雁声身后，仍然是百年不变的冷酷表情，瞟了一眼傅奕便不再理会，只是揪过上官的后领，“做饭！”

　　“你们……”上官雁声的招牌暴走声。

　　三间古朴的精舍依山而建，花木掩映。

　　“是你！？”关眉的惊叫。

　　在千年前的唐朝，中国古典式的山水园林背景下，出现的竟然是当初来到古代之前卖给她重要玉佩的那个肯德基爷爷！（这么久的伏笔了，大家还记得么）。

　　“干吗？这么高兴见到我呀？”肯德基爷爷被关眉的见鬼神情逗得忍俊不止。

　　“你你你……是…谷天基？”关眉的手指在颤抖。

　　“是啊！”小桃拼命的点头以示肯定，“就是谷爷爷救了我呢！很了不起吧！”

　　“哎呀哎呀！还是我的小桃乖乖！”一个马屁把谷天基拍的乐颠颠的，他宠溺地捏了捏小桃的粉嫩笑脸。

　　“咳咳……”窗外崔峰的咳嗽声。

　　“臭老头！把手给我放开！”上官雁声已经冲了进来，抓过小桃的手把她拖到一边。
　　肯德基爷爷开始吹胡子，“你个不孝徒弟！师父才捏捏脸，有什么关系？你都可以偷亲了……”

　　“什么？”关眉瞪视着上官雁声——花花公子动作倒挺快的嘛！

　　“上官公子，请给我解释清楚！”崔峰摆出骇人的法官脸。

　　傅奕则拉过小桃，“你没被他传染上什么不健康的病吧……”

　　小桃偷瞟了一眼崔峰，一副被吓得快哭的样子，“不……不……崔大哥……我不知道……”

　　本来还脸红心虚的上官雁声听了小桃的话，反而理直气壮地吼起来：“我就是亲了！怎样？还不止一次呢！怎样！——你干吗要向他解释？啊？”吼得小桃头都抬不起来。

　　“哎呀哎呀！”肯德基爷爷挺声挡住小桃，“你干吗老是凶我的乖乖小桃桃？”

　　崔峰冷冷地向上官雁声勾了勾手指，十分具有威胁性的动作，“看来我们只能用那个方式解决了！”

　　“去就去！谁怕谁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呜呜……崔大哥……不要……”小桃细如蚊子的哽咽声。
　　…………

　　“我什么时候卖过玉呀？我可是医生！怎么会落魄到去摆地摊？！”

　　“不是你还有谁？长的一副肯德基的招牌脸，50块钱把我骗到这地方来，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那不是我啦！不信你问傅奕好了！我可是从他生下来就一直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算盘都不会打，哪会上街卖东西……”

　　纠缠不清！唉……算了算了……关眉认命地揉了揉眉心！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也不管这么多了！你说你是医生吧？解毒总会吧？”

　　又是同样鸡啄米式的点头。

　　你就给我装吧！骗谁呀？早晚我会把事情弄明白！关眉心里冷哼了两声，脸上却换上招牌谄媚的笑容，甜腻腻地哀求道：“关眉求‘了不起’的谷爷爷一件事，答不答应？”

　　“哎呀哎呀！好说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今晚请帮个人解毒吧！谷爷爷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您只要抬抬手就把毒解了，那些笨蛋大夫等人死了也想不出办法呢……”

　　傅奕一阵冷战，马屁居然能拍到厚颜无耻的境界……真不是一般人哪……

　　“行！行！行！”谷天基被拍的晕头转向，满口答应，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算计，“不过条件
　　是，你得去见另一个人！”

　　关眉一愣，心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