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sallyandsunny

19、第十七章

　　林眉觉得身子很冷，是那种发自骨髓的冰冷，似乎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里都能结出清泠泠的冰棱来。
　　她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究是不能幸免。
　　“小姐，能让我把这份报纸带走么？”林眉走到工作人员身边，低声问道。
　　“可以，”工作人员点头道，“但请在登记簿上登记一下。”
　　语罢转身从书架上拿下笔记簿，翻开摆在林眉的面前。
　　林眉不假思索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搁下笔，她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折好塞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掉头向门外走去。

　　门外的白思往看到林眉的举动，面露笑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大力挥动着向她示意。
　　“真是温暖啊。”林眉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的笑脸。
　　就在林眉快要走到门边的一刹那，刺耳而尖锐的警铃在图书馆中骤然响起。
　　“失火啦！”
　　不知是从哪个角落传来的声音，瞬间搅乱了原本平静如水的气氛。
　　临近期末，本来就有很多学生在图书馆里温习功课，这一声叫出来，人群自然炸开了锅。
　　众人推搡拥挤着向门口冲去。
　　在这混乱的过程中，林眉被汹涌的人流撞倒在了一边的木质书架旁。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轻轻揉着扭伤的脚踝，试图站起来。
　　却不料就在此刻，有人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而后她整个人被粗暴地拖动着，向后方移去。
　　“救。。。。。”从粗糙的手掌缝隙中漏出的一声求救，很快就淹没在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中。
　　在这一片兵荒马乱里，谁也没有留意到图书馆偏僻的一隅发生的事情。

　　白思往听到警铃的时候，就有一种“有些什么事情会发生”的不好预感。
　　他奋力挤过反方向的人流，一边高喊着林眉的名字，一边焦急地四处搜索她的踪影。
　　还是找不到。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机，轻轻揿下几个键，电话那端传来熟悉的回铃音。
　　大概只过了几秒钟，便已经有人接起，沙哑低沉的声线，只得简单的一个字。
　　“喂？”
　　白思往黑着脸，冷冷地开口，“是你的人干的么？”
　　电话那头大笑声骤起，而后有些玩味地回答，“你觉得呢？”
　　白思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青色血管突突地跳动，言语中不自觉染上了警告的意味，
　　“这件事情是有个先来后到的，你若插手，便是坏了规矩。”
　　对方冷笑，接话道，“你不过是想抢功，但是，那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白警官！”
　　落口三个字对方咬得格外重，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接着，电话就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白思往神色严峻地阖上手机，迅速跑下了楼。
　　结果刚到一楼，就迎面碰上了保安，白思往亮出身份后，对方边擦汗边抱怨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竟然弄响了火警，搞得虚惊一场。”
　　白思往似是料到了这一切，面无表情地看着保安，似是要看到对方的心里去，
　　半晌后，冷冷说了一句，“带我去监控室。”

　　林眉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周围黑漆漆一片，地面冰凉，空气中还漂浮着长期不通风的霉味。
　　她摸了摸尚有些疼痛的后脑勺，刚才被对方打晕的感觉着实不佳。
　　脚踝的扭伤似乎愈发严重了，她试图站起身，却不料痛至差点叫出声。
　　“好了，林小姐，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赶紧把钟先生给你的东西交出来吧。”
　　有把略带沙哑的声线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
　　林眉没有回答，此刻她的脑袋中正在飞速地思索着。
　　片刻后，她竟然有些闲适地舒展开了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用一种慵懒又不以为然的腔调答道，
　　“这位先生，您是在说笑吧？交出来的话，我还能活着走出图书馆么？”
　　“你怎么知道在。。。。。。”一个带着讶异的声音有些鲁莽地响起。
　　还有别人，林眉不禁蹙起了眉头，真是难办。
　　“够了。”初始的男声呵斥住了鲁莽男子下面的话语，转而有些赞赏地说，“林小姐果然聪明过人，套话的本事很有一手。”
　　话音刚落便语气一转，冷笑道，“不过我觉得，林小姐如果不交出东西的话，无论是死在图书馆，还是死在外面，应该没有什么分别吧。”
　　林眉心头一凛，语气却没有泄露半分，竟轻笑了出来，胸有成足地开口，“不，我肯定，我绝对不会死在这个对方。”
　　“哦？”对方的语气中带着几许玩味的意思。
　　“因为你们要的东西，不在我身边。”林眉说着，右手却小心翼翼地摸向自己的口袋，“想要拿到的话，你们只有带我出去。”
　　摸到口袋，她便泄气了几分，手机不在里面。
　　林眉刚想有其他动作，不料突然有只粗糙的手掌猛地掐上了她的脖子，迫使她好似小鸡般被拎得离开了地面。
　　她大惊，下意识地拼命想要掰开手指，却不料对方纹丝不动，
　　一时间她竟无法呼吸，甚至能看得到眼前无数冒出来又下去的小星星。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林眉第一次产生了这个绝望无比的想法。

　　“够了。”初始的男声不带感情地响起。
　　林眉脖子上的压力立即消失殆尽，她跌到在地，止不住的大声咳嗽。
　　“林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妄图在我面前搞什么小动作。”对方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该死，他是怎么看清我的动作的。林眉心中忿忿地咒骂着，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好，带我出去，我把东西给你们。”林眉抚着脖子，心有余悸地说。
　　“林小姐，你觉得这有可能么？”对方冷笑，不慌不忙地说，“你告诉我们在哪里，自会有人去取，不劳林小姐你费心。”
　　林眉恨恨地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挺直腰板开口，“图书馆无非这么大，你们扣留我的时间越久，白思往找到我的可能性就越大，我一直不说出来，你们又能奈我何！”
　　对方竟然大笑起来，林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白警官？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对方讽刺地开口，“只怕他自身都难保。”
　　林眉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紧着喉咙地问，“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
　　接着有个小小的物件被突然扔到了她脚边，“啪”的声响在狭窄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林眉弯腰，在地面上摸索着拾起，而后轻轻抚摸表面，皮质，上面有冰凉的金属质感的凸起。
　　“警官证？”她声音有些颤抖。
　　对方意味深长地说，“你觉得呢？”
　　林眉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心神后质疑道，“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或者是不是白思往的？我什么都看不见！”
　　对方似是没有料到这个回答，半晌后冷冷地说，“林小姐，我们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言下之意很清楚。
　　林眉死命要紧了下唇，心里乱得要命，平日的机智冷静都失了个一干二净。
　　对方见她没有反应，有些不耐烦地补了一句，“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反正横竖又不是你的命。”
　　林眉垂下眼睑，低声恳求道，“你们不要伤害他。”
　　对方从鼻底轻轻哼了一声，大概是占了上风，音调也上扬了起来，“林小姐，我想你大概很清楚应该怎么做了。”
　　林眉突然便觉得自己整个人疲乏到了极点，
　　从大宋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这么被别人威胁着，挟持着，时刻都要为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费尽心思。
　　她累了。
　　“你们要的东西，被我放在新郑机场的储物柜里。”林眉用一种空洞的眼神仰头凝视天花板，虽然她此刻什么都看不到。
　　“密码是什么？”对方的话语中有种看着猎物上钩的自得感。
　　“把我的手机给我。”林眉阖上眼睛，平静地说道，“密码在手机上。”
　　“林小姐，你以为我会给你报警的机会么？”对方不屑地说。
　　“那好，你自己看。”林眉轻轻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淡然地说，“你打开卡收件箱，里面只有一条短消息，就在那个里面。”
　　屋角处传来细细簌簌的衣服摩擦声，然后是门轴转动的声音，接着便安静了一分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储物柜的密码一般都是8位，为什么这里只有4位？”对方骤然开口。
　　没有光亮，对方是在哪里看的手机？林眉心底飞速思索着，刚才开门的声音过后，也没有看到任何光线，难道是这个屋子里还有另外的隔间？
　　图书馆里会有什么地方不通风，还有隔间？
　　她心里苦苦思索，嘴上却没有放松，“还有半截在我另外一张卡上。”
　　“卡呢？”
　　“你自己过来拿。”
　　林眉伸手进外套，胸口处有个小小的暗袋，摸索出一张小小的SIM卡后伸出手臂，又故意伸出双腿想使个绊子。
　　她预料到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有人从她手上捏过了卡片，却完全没有摔倒。
　　难道他们戴了红外线眼镜？林眉蹙起了眉头。
　　“看到了么？如果看到的话，可以放我走了么？”林眉冷冷地说。
　　片刻后，对方回道，“很抱歉林小姐，在没有验证你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之前，还要委屈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林眉似是料到了这个回答，冷笑声后回答道，“那你们就赶紧去办吧。不过，如果是真的话，你们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记。”

　　对方似乎又进入了那个隔间，压低声音打了通电话。
　　之后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林眉的手指在地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这个触感，不是地板，应该是石子地。
　　图书馆的房间，不是应该铺的是地板么？什么地方会用石子地呢？
　　她认真地思索着，默不作声。
　　而对方也一直没有开口，屋子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大概过了10分钟，林眉敏感地捕捉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你们要干什么？”她有些紧张地问。
　　“对不起了林小姐，我们也是受人所托，于人方便，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你运气不佳。”对方的声音中透露着恶狠狠的杀气。
　　一块湿漉漉的毛巾骤然捂上了林眉的鼻子，她大力地挣扎着，甚至用指甲狠命地抓着对方的手。
　　可是她的力道终究渐渐弱了下去，
　　在林眉彻底失去神志之前，她依稀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锦毛鼠斜睥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坐在屋顶，翘起修长的双腿，百无聊奈地嚼着根青翠的秸杆。
　　“白玉堂，救我。”
　　她微弱地吐出几个字之后，便堕入了最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