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情深缘浅 ...
-
庭庭深宫中
清清冷冷的花园里,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幽幽的歌声...
“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呜呜...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呜...呜呜...”哀哀的歌声夹杂着哭泣断断续续地在园子里响起,显得凄凉悲怨。
园子里的方形石桌旁,姜德音哭笑不得地递了一杯水给对面边哭边唱的女子。那女子接过水杯,带着哭腔低声道了个谢,透过腾腾升起的热气,可以看到女子肤白胜雪,面容清丽如芙蕖,一双剪水瞳子雾蒙蒙的,氤氲着泪珠,似青莲如幽兰。
“曼曼,这次又怎么了?”姜德音放低声音,柔柔地问道。
赵曼曼喝了一小口水,小声啜泣道:“阿媛,我觉得荣大哥他并不想和我成亲。呜...上次丽姨安排我们相见,他并未现身...我...呜呜...这次巡庄,他...又不告而别...呜呜呜...你说荣大哥是不是心有所属,但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姜德音将秀帕递给赵曼曼,换下她手中那一条早就湿透的锦帕。
“你说,婚后我们会不会成为一对怨偶...他会不会另纳心上人,而我心有不甘成为一名怨妇...呜呜呜...阿媛,我可怎么办啊...”赵曼曼眼中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滑落,她哭的极美,小巧发红的鼻尖,眼圈也微微泛红,配上那一副婉转悦耳的声音,端是我见犹怜。
姜德音有些头疼地看着赵曼曼,无奈地问道:“曼曼,你最近是不是又换了新的话本看?讲那种心有所属美男子娶了不爱的姑娘的那种?”
“嗯?是啊,阿媛,你怎么知道?”赵曼曼拭去眼角的泪珠,诧异地开口。
姜德音又给赵曼曼添置了些水,她就知道,每次换了话本看,她的这位闺中密友就会来找她哭诉一番,大抵是看得太投入了。
“曼曼,我觉得你可以换一本话本看,比如青梅煮酒来,最近挺盛行的。”重点是这一本讲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就算曼曼浮想联翩也不至于这般哀哀怨怨。
赵曼曼是她的闺蜜密友,是赵御史的女儿,赵御史家中共有六子一女,赵曼曼是赵家唯一的小女儿,长得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因此可以说是掌上明珠。性子嘛,有点一言难尽,日常喜欢看话本,又容易悲春伤秋,与荣府小侯爷颇有青梅竹马之情意,前段日子荣夫人特地进宫为她和荣小侯爷请了指婚的圣旨。
可别看赵曼曼长得一副柔弱小白莲的样子,实际上...
“最近,又出新话本了?”赵曼曼一扫之前的幽怨,不由地捏住石桌的桌角,激动地问道。
“是的,而且我觉得你之前想多了,荣小侯爷娶了你以后,应该不敢...”咔哒——姜德音看着赵曼曼手中掰下来的一角石桌,眼角抽了抽,把未完的话吐出来,“沾花惹草。”
对的,赵曼曼自小就有一股怪力,当初她和曼曼初识的时候,看着曼曼娇娇弱弱的模样,总想着多照顾几分,直到有一次赵曼曼一时情绪激动,竟然随手将花园里的一棵参天大树一掌拍倒,而后又哀哀戚戚地边哭边把树扶起来...自那以后,她才知道,娇弱的赵曼曼不是小白莲,而是霸王花。
手中拿着掰下来的桌角,赵曼曼无措地看向姜德音,眼圈一红,拎着石桌一角,怯弱地道:“阿媛,这个…怎么办?”
未待姜德音开口,青黛就急匆匆地走来,行了一礼后,开口道:“县主,太后召唤。”
“何事?”
“回县主,不知。”
姜德音皱了皱眉,究竟会有何事?她看了看赵曼曼,郑重地拉起曼曼的手,轻声道:“曼曼,你现在把剩下三个桌角都掰下来,这样桌子就对称了,一时半会的应该也看不出问题。然后你把掰下来的桌角丢到湖里去,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我现在先去太后娘娘那里,待会儿我让碧螺送你出去。”
赵曼曼想了想,展颜一笑:“好。”
姜徳音随着青黛往延禧宫走去,入了宫,殿内的气氛略微有些肃冷。进了内殿,有宫女拦了下来,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雅妍出来领着姜徳音往里继续走,青黛则留在外边。
偌大的宫殿里,太后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大殿的软椅上,她的鬓发有些发白,却依旧掩不住她曾经的美丽,在看到进了殿的姜徳音,那双妩媚多情的眸子微微转动,收敛了心神,笑着对着姜徳音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到身前。
姜徳音规矩地行了一礼,来到太后的跟前。
太后伸手拉着姜徳音,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轻声开口:“阿媛,姜大人已经回府了。身上的嫌疑也已经全部洗脱了,安然无恙。”
姜徳音抬起头来,脸上难掩激动,拢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却很快克制情绪地回道:“谢太后娘娘。”
太后看着姜徳音清丽可人的模样,眼中带着几分审视,忽然说道:“阿媛,一眨眼也是个大姑娘了。阿媛心中对未来的夫君可有想法?”
姜徳音低头微羞,眼中却是意外的清冷,她小声地应道:“阿媛,从未想过。阿媛想长长久久陪在太后娘娘身边。”
太后看着姜徳音的发旋,伸手摸了摸阿媛的鬓角,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好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这么漂亮的阿媛怎么能一直陪着哀家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接着开口道:“阿媛,你看陆将军如何?”
姜徳音眼中闪过一缕慌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接口。她低头掩饰住自己紧张的情绪,而后才缓缓开口:“陆将军英武不凡,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
太后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是啊,衍哥儿也是个好孩子。年后,哀家可得给他张罗个媳妇,再得个大胖小子,百年之后哀家才能和他娘有个交代。”
姜徳音微微一顿,她知道太后娘娘的意思了,太后娘娘这是不希望她和陆安衍牵扯更多。正是这样清醒的认识,让她觉得心口疼得很,掐着自己的手心,压下喉咙的苦涩,扯了扯嘴角,轻声道:“陆将军如此出色,定有不少姑娘倾心于他。”
“阿媛是个好姑娘,会有一份好缘分在等着你的。”太后看着姜徳音的眼睛静静地说道:“阿媛若是有什么想法,就开口和哀家说。哀家和皇后就是你往后的娘家人。”
“是,阿媛谢过太后娘娘。”姜徳音咽下那股酸涩,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低头回道。
太后拍了拍姜徳音的肩膀,说道:“你兄长刚刚回府,哀家知你心系兄长,等下让雅妍送你出宫,在家里住两天。”
“是。”姜徳音起身拜谢。
太后看着姜徳音离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是他们陆家对不住姜家,自嘲地一笑,她何苦如此逼迫一个孩子,不过是欺她无父无母无人做主罢了……她将茶几上的茶杯端过来,慢慢饮了一口,茶已经冷了,在这皇家待久了,真是心都冷硬了……
姜徳音出了殿,青黛在门口候着,她伺候了姜徳音十年,一眼便能看出姜徳音此刻心绪不宁。可现在在殿外,她不敢多言,只是上前扶住姜徳音,慢慢走回去。走出了良久,姜徳音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轻轻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只有青黛能勉强听清楚:“安衍哥哥如此好,我这样的…我早就知道,只是,今日这般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青黛,我心里难受。”
她转过头来看着青黛,眼圈微微红,喉咙里宛如棉絮堵着,抓着青黛的手指尖泛白,死死压抑着到口的呜咽。
“姑娘……”青黛心疼地看着姜徳音。若不是心中苦痛难忍,依着她家姑娘的性子,又怎么会说出难受二字。
姜徳音咬着下唇,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勉强扯出一丝笑,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点的颤抖:“青黛,我们回去吧。”
“好。”青黛低下头,心中酸楚不已,在宫中,她们纵是难过到想哭,却也必须在人前扯出笑来。
姜徳音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眼里带着几分落寞。她挺直了背脊,放开青黛扶着的手,在长廊下,踽踽独行……
姜府里
“你太冒险了。”江醒给姜修竹上了药以后,心头微微泛起一丝寒意,摇头说道:“如果不是陆将军提前给你化了体内的淤血,你可能在出狱后就死了。”
江醒的话很直白,他擦了擦手,脸上带着些许不虞,坐了下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府上那个皇家暗探已经被接走了。”
姜修竹整理了一下衣裳,端正坐好,他给江醒倒了一杯茶,对于江醒说的暗探并不在意,低头问道:“他怎样了?”
江醒知道他问的是陆安衍,只是他该怎么说,沉默片刻以后开口道:“不好,非常糟,可以说差一点就死了。”
姜修竹心中一惊,手上的茶杯差点就打翻了,抬起头来盯着江醒,他在确认江醒是否在开玩笑,虽然当时陆安衍的伤势看起来确实吓人,默然一会儿才说道:“当真?”
“你知道我师门闻名天下的十三针吧。”江醒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师弟最拿手的就是十三针,当时如果不是我师弟及时出现,用上十三针,陆将军可能就死了。”
话语出口,江醒揉了揉额角,不留情面地坦白道:“就算用上了可以活死人的十三针,我当时摸到陆将军的脉时,心里只有四个字,风烛残年。而且…陆将军武道修为大为折损,此生,大约是无缘宗师了。”
姜修竹闭目半晌后,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他这人,心肠倒是意外地软。”
屋子里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良久,江醒站起身来,看着姜修竹说道:“往后,做打算的时候,多想想阿媛。她已经没有爹娘了,你不能让她再没了相依为命的亲哥哥。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迈步走了出去,到了房门口的时候,又认真添了一句话:“阿修,陆安衍这人,确实不错。”言罢,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姜修竹微微一怔,他坐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阿媛和陆安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