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叶绡绡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现在感觉晕头转向。
片场里一片忙乱，他刚刚差点撞到铺轨道的场务，对方没忍住，劈头盖脸地给他一顿骂，他只得点头哈腰地道歉。
这会儿总算消停点，他躲到角落里，掏出一条速溶黑咖啡，撕了个口子，仰头就这么干着全倒进了嘴里。
干吃黑咖啡实在太要命了，嗓子又卡又粘，叫人作呕，叶绡绡都受不了了，跑进化妆间打算倒杯水喝。一进去就看到影帝持玟正在里面，他顿时停住脚步，有点不敢进去了。
持玟是个影帝，但这影帝是他十七岁那年拿的，现在他已经二十七了，再没拿到第二个影帝。
圈内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在持玟面前提什么影帝，他是要翻脸的。
当然，更别开玩笑说你比爱豆粉丝多之类的话，他是要杀人的。
客观来讲，持玟名校科班出身，就是个正经演员。
他十七岁那年拿了影帝，之后一直在演戏。但他人气实在太高了，粉丝简直疯狂，最火的爱豆都得咬指甲暗恨。当时圈内有个谣言，说持玟的行程要是泄露了，有急事要坐飞机的人都得临时改签，就怕被堵机场。
持玟成也粉丝，败也粉丝。
那之后他的演员之路一直不顺，粉丝要求多，他基本什么都不能演。经纪公司只想坑钱，不敢给他接任何有风险的片子，制片方也不敢用他，怕他的粉丝出幺蛾子，蹉跎到后来，他的黑子天天嘲笑他在家抠脚……
大好的人生开局搞成这样，持影帝心情注定好不起来，脾气差也是圈内出了名的。
叶绡绡还没进组的时候就被朋友提醒过，招惹谁都行，千万别招惹这位前·影帝，万一对方发火了，不是跪个三小时键盘就能解决的。
叶绡绡开玩笑说那怎么办，□□行吗，朋友骂他你以为持影帝的脚是你想舔就能舔的吗……
“愣着干嘛，动啊？”持玟突然喊了一声。
叶绡绡吓了一跳，猛地向前一蹦，结果没注意脚下门槛，就这么五体投地地摔进了门里，咚一声响。
门里的持玟和被他吼了一句的化妆师都愣住了，转头看着叶绡绡。
“对对对对不起，”叶绡绡连滚带爬地起来，额头火辣辣的，脸颊也火辣辣的，感觉自己出了大糗，连连鞠躬，“真的很对不起啊持老师……”
持玟莫名其妙：“你对不起我什么？你又没砸我身上？”
叶绡绡：“……”
就这么几秒的功夫，持玟看起来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把脑袋复位，不耐烦道：“你还愣着干嘛，要不要我给你放半个小时假，让你跟男朋友把微信发完？不然我再给你加半个小时，让你俩视个频？”
化妆师脸色涨红，喏喏道：“不不不，我不发了，对不起啊持老师，我不发了。”
叶绡绡这才知道，那句愣着干嘛是跟化妆师说的，估计化妆师老看手机，惹这位大爷不耐烦了……如果真的是跟男朋友发，那也挺扎心的，像持玟这种程度的男明星，想谈个恋爱，难度堪比穿一条裤衩登珠穆朗玛峰——一不小心就死了……
会羡慕别人也是正常的，唉！
叶绡绡尽量安静地跑到角落的饮水机，倒了杯热水，把黏在嗓子眼儿里的咖啡粉冲下去，总算舒服多了。
喝完他把杯子扔进垃圾桶，正想走，就听持影帝哼了一声。
化妆师僵了一下，叶绡绡也愣了愣。
“咳，你，”持玟仰着脸没动，“喝的什么？”
“……水啊。”说罢叶绡绡突然福至心灵：“持老师，要不我给您也倒一杯？”
持玟十分矜持地又哼了一声。叶绡绡一边倒水一边心想，傲娇吗这是，不知道傲娇现在已经退环境了吗。
打发了影帝，叶绡绡继续干活儿。有了那包黑咖啡垫底，或者是被持影帝吓的，他精神好了点儿，手脚分外麻利，终于得了场务头子几句夸。
休息的时候叶绡绡掏出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
经纪人说下周有个试镜，让他去陪跑一下，还有上次的试镜又没过。基础工资只能保证饿不死，经纪人还收他们置装费，实在是坑。
就这样经纪人还要阴阳怪气几句，让他少在外面打零工丢他的脸，形象不好更卖不出去了云云。
另一条是他前男友郑长风发的，发了张抽屉的照片，问他到底把他的某条领带收拾到哪儿去了，每次他收拾个东西都会收不见，是吃了吗？
郑长风家境很好，叶绡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周围朋友就总说叶绡绡有点配不上人家。他们学生时代认识，在一起谈了将近四年，郑长风对他一直很好，不怎么发脾气，更不打人，生气了顶多冷战一下，不抽烟不酗酒，完美男友。
叶绡绡还以为自己能和郑长风一直走下去，奈何毕业以后双方差距越来越大，加上郑长风的父母对他实在不满意。
几番折腾，郑长风还是跟他分手了，就这，还是叶绡绡先提的。但看郑长风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叶绡绡转头就哭，哭了好几天。
直到现在，叶绡绡看见郑长风的消息，还是会觉得难过。
他承认自己太包子了，但是他没有勇气骂郑长风什么，甚至不敢拉黑他，还得在这儿老老实实给他敲字。
-[在下面一个抽屉，最里面一排，下面那层。下面那个抽屉放的都是你用的不多的领带。]
对面显然看到了，然后再没信儿回来。叶绡绡忧伤地想，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回，万一郑长风他妈以为是自己顺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造谣呢……
中午吃了顿盒饭。
这个剧组挺有钱，盒饭也好吃，叶绡绡全给扒拉完了，算是短暂遗忘了郑长风的事。
他接了另外几个场务的空饭盒，正要拿出去扔，就见入口处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进来了。挎着小包的在最前面，提着两个大运动背包的在第二，然后打伞的打扇的……簇拥着中间的皇帝。
皇帝戴个墨镜，好不威风。
叶绡绡探头，认出来了，这就是本剧的男三，目前炙手可热的小鲜肉，郑唯一。
叶绡绡现在对郑这个字过敏，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郑唯一，爱豆出身，粉丝也跟在军校念过似的厉害。他与粉黑一样的多的持玟不同，没怎么被骂过，正是人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抖排场跟吃饭喝水似的自然。
叶绡绡听到身边一个群演嘟囔了一句，说谁都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别人不知道，制片人可能是真的欠了他八百万，跟个太监一样，热情地上来迎接，笑容盛开如国庆节的菊花。
听说这位男三按照通告单，上午就该来了，拖到现在，全剧组半点怨言都不敢有，还得关心一下是不是路上堵了？哎哟太辛苦了……小郑你要不要先复习一下剧本？哦没看啊？那先化妆吧，化妆的时候看一下，行吗？
“来来来，”制片拖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小郑啊，你的角色呢，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呢，也不是很难……小王，你来和郑老师说说？”
编剧小王也是个底层人士，对于制片来说是“小郑”的郑唯一，对他来说就是“郑老师”了。
小王编剧轻轻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这个角色是这样的……他对男主角，是一种求而不得……”
郑唯一扭头，惊讶道：“啊？同性恋啊？”
众人都沉默了，心想哇靠，他是真的半点没看啊。
编剧小王尴尬道：“呃，也不算吧，剧里不会明确提这个的。总之呢，他是男主角的好朋友，为他付出了很多，但因为不能说，所以心里是委屈的……”
郑唯一：“干嘛不说呢？有啥好委屈的？”
编剧小王败下阵来，求助地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导演。
这时候郑唯一的经纪人匆匆跨进了化妆间的门，是个漂亮姐姐，一进来就道歉，说这几天他们家唯一太忙了，是她工作失误，昨天唯一只睡了三个小时，飞机上补了一觉耽误了看剧本……
“我来跟他讲，辛苦导演了，哎哟杨制片，辛苦杨制片，您喝茶吗，我带了茶来……”
这位经纪人一阵风似的，总算搅动了化妆间几近凝滞的空气。
叶绡绡被抓了壮丁，替这位经纪人把买来的奶茶分到每位工作人员手上。发了一圈，转到了角落里的持玟那儿。
叶绡绡：“持老师，您喝什么？有奶茶有纯茶有果汁……”
“果汁吧，”持玟已经做完妆造了，不太有精神地玩着手机，“就放那儿。”
叶绡绡给他拿了杯果汁，正要放下，又听这位改口道：“算了，给我来杯奶茶吧，要料多的，当饭吃了……来了这么个祖宗，还不知道要耽搁到几点，饿死算工伤吗。”
叶绡绡有点想笑，低着头忍住。没想到这都被持玟抓包了，对方不爽道：“你笑什么？”
叶绡绡惊讶：“没笑啊，我没笑。”
持玟皱眉：“真的假的？”
叶绡绡绷着脸点头：“真的。”
持玟盯着他看了足有十秒，这才哼了一声，摆摆手让他走了。
叶绡绡心想真难伺候啊……也不知道这位的助理每个月开多少钱……那位小鲜肉郑唯一看起来是以量取胜的，三四个助理加起来也得一月两万了吧……唉不过两万对他们这种顶流来说是毛毛雨啦……
持影帝的预感没错，就算郑唯一的经纪人再厉害，再会讲戏，也抵不上郑唯一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开拍前先排演了几遍，郑唯一总算把没几个字的台词背会了，然后就撅嘴，瞪眼，瞪得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憋笑。
持玟倒是没笑，但显然也没认真演，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脸冷漠，活像郑唯一欠了他八百万。
叶绡绡在旁边观摩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敢情这剧组的债务还是流动的，刚觉得制片欠了郑唯一八百万，转眼郑唯一也欠上了，看来持玟才是最大的债主……
那边反反复复地喊卡，再试，叶绡绡无聊，掏出手机刷微博。
持玟的粉丝正在开香槟，庆祝持玟终于摆脱经纪公司的束缚单飞了，以后肯定能给大家带来更多好作品。他的黑子从不缺席地上来凑热闹，说恭喜啊持影帝，这下连公司的借口都没了，要无限期在家抠脚了，两只脚的脚皮够你抠的吗……
黑子刻薄起来是真的恶毒，叶绡绡共情能力太强了，哪怕不是说的他，他看着也难受，没忍住回了一个黑子：人家抠脚也抠得好看，你想舔上去还轮不到你呢。
说完他赶紧退出登录，怕被骂，又从备忘录里捡了个崭新小号登上去了。
场中央，持玟和郑唯一还在磨着。
导演都没开机，坐那儿发呆，副导演则亲力亲为，教郑唯一摆pose。
他一边调整郑唯一脑袋的角度，一边交代他，定住了就不要动了，一会儿只要这样把台词念出来，眉毛稍微皱一点，一点就行……说完卡千万不能动，让工作人员来给他点上眼药水……
“这还拍什么，别拍了。”持玟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来，声量不高，却冷得很。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叶绡绡手机差点掉了，慌慌张张地握住，塞回口袋里。
导演终于醒了，举着个纸筒，皱眉问：“怎么了啊？你又怎么了？”
持玟说：“男三戏不少呢。就这一幕的话忍忍算了，要是次次都这样，这戏成什么了。我不拍了。”
制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冷汗都下来了，冲过来就抓持玟的手：“持老师，别生气啊，今天是第一天，我们小郑还没进入状态，你也带带他嘛……”
郑唯一脸色涨红，憋着火，这下表情倒是生动极了。
“你怎么个意思，”郑唯一把制片挤开，“嫌我演得不好？你又有多好？”
持玟：“哈，你随便从街上扯个卖烤肠的来，都比你会演。”
郑唯一怒道：“看着你这张黑脸谁喜欢得起来啊！还要一腔爱意，还要隐忍，还要哭，你他妈去找个人来！说哭就哭！你找！”
导演终于过来，把俩人拉开了，头疼道：“先休息一下……都冷静冷静……”
叶绡绡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听见持玟憋着火，说道：“随便找个是吧，就那个，你，你来。”
众人下意识的顺着持玟手指的方向，目光汇成一条线，就这么直直粘在了叶绡绡身上。
叶绡绡：“……”
“愣着干什么！”持玟突然吼了一声，“过来！”
叶绡绡一个激灵，手足无措地跑过去，惊慌道：“什么？什么什么？导演……喊我干什么？”
持玟黑着脸：“给我哭！”
叶绡绡：“啊？”
郑唯一抱着手臂，冷笑一声：“哭啊，让你哭你就哭，你持老师说随便拉个人过来就能对着他哭，你哭啊，哭。”
导演一脸烦躁，叉着腰不说话，制片也是表情郁闷。副导演叹口气，对着还不知所措的叶绡绡说，要么你来演一段儿吧。
“就刚刚郑老师那句，之前听见了吗？‘小鹿在三号楼，你快去吧。我没事。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副导演重复了一遍，“带点感情，能哭么？要哭不哭也行，就是有点委屈，懂吗？”
叶绡绡没想到真的要自己演，但看持影帝要杀人的表情，他还是赶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工作人员们齐齐后退一圈，也没谁真的去开机。制片拍着郑唯一的后背安抚他，正小声说着什么，就听持玟开口了。
“小鹿呢？小鹿是不是联系你了？”
话音一落，场地周围再没人有声音，一片寂静。
持玟十七岁拿影帝，科班毕业，当时可是一点水分也没有的。
叶绡绡直面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子里好像惊天动地的塌了，呼吸都有点困难起来。
太帅了，太像男主角了，焦躁隐忍从他们目光的触点传递过来，让叶绡绡如坠梦中。
“……小鹿在三号楼。”叶绡绡鼻子说酸就酸了，眨眨眼睛，强笑了一下，“你去……去找他吧。”
持玟略微愣了一下，而后皱眉道：“你没事吧？”
“我没、我没事。”叶绡绡的眼泪忽然盛了满眼，鼻尖发红，眉间却没有太多痕迹，说道，“快去吧，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持玟顿了一下，拍拍他的肩，错身向前走去。叶绡绡等他看不见自己了，这才垮下表情，咬住下唇，眼泪唰地流出来。
郑唯一：“……”
导演：“……”
所有人：“……”
制片头都大了，咳了两声：“挺好，挺好！先休息一下吧，好吧？各部门都休息一下，一刻钟，一刻钟之后我们再集合！”
郑唯一脸色难看极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人敢这么当着他的面打脸，梗着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被经纪人强行拉到一边去了。
叶绡绡则原地站着，捂着脸，心想完了，郑老师不会把雇凶把我打死吧……
“喂。”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叶绡绡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蹦了一下，惊恐转头。
持玟也吓了一跳，瞪着他。
“持持持ying……持老师！”叶绡绡慌忙改口，“对不起啊，我刚刚演得不好。”
持玟愣了愣，半晌才道：“挺好的。”
“谢谢持老师！”叶绡绡受宠若惊。
持玟表情变幻莫测，叶绡绡也搞不清他想说什么，就原地等着。半晌，持玟才又开口问：“你叫什么？也是演员吗？我还以为你是剧务。”
叶绡绡连忙解释，罗里吧嗦一大堆：“我现在确实是剧务，持老师没认错……过半个月才有我的戏呢，一共也没几场，我现在就是在这儿帮忙，算打零工的，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我做，持老师。哦，我叫叶绡绡。”
持玟点点头，转身走了。
叶绡绡松了口气。
虽然得罪了郑唯一，但起码算在持影帝面前刷了下好感。
他心里有点高兴，去厕所的时候撞见同组一个道具师，姓曲。对方朝他笑，说有本事啊，演得太好了。
“真的吗？”叶绡绡也高兴，随后又不好意思道，“哎呀我知道，你就客气一下，我当真就太不识好歹了。”
道具：“……”
道具哭笑不得：“什么啊，我真的在夸你，你不知道吗，你说哭就哭的那一下，我们都惊呆了……特别有感染力，云姐都要跟着哭了。你对面的影帝也看傻眼了，你知道吗？”
叶绡绡美滋滋地说：“谢谢你啊，你真会安慰人！”
道具无语，只得拍拍他肩膀，让他加油吧。
叶绡绡美滋滋地回了片场。
下午到底没再拍郑唯一的戏，而是把b组的戏提了点上来。他任劳任怨地搬了一堆器材，不少人路过他时都偷偷打量，好像他是个腕儿一样，还有的人来问他哪个公司的。
没等叶绡绡受宠若惊完，下了戏导演把他叫了过去，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他头上。
“明天就不用来了，下周也别来了，你的戏换人了。”导演抽着烟，皱着眉看他。
叶绡绡：“……为、为什么啊。”
这句话一问出口叶绡绡就觉得自己蠢爆了，还能为什么，郑老师生气了呗，问导演又能怎么样呢。
烟雾缭绕的导演叹了口气：“下次别当出头鸟了，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你就……算了，你就好好的吧，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考虑你的。”
叶绡绡沮丧极了，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厚着脸皮跟导演要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