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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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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塘镇名不经传,最近却突然人来人往,两家客栈的杂物间都收拾了出来,每天仍然有络绎不绝的客人没住着屋子败兴而去。
小伙计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满满当当一客栈人,全都冲着一个方向去了,小伙计勾着头看着那些背影,不解道:“这四大花魁到底是什么人啊,咱们镇子怎么突然就出名了啊?”
柜台后拨着算盘的掌柜头也没抬,喜滋滋道:“管他什么花魁不花魁呢,咱家有银子赚不就好了!不过依我看,多半是那个春娘的噱头,咱们镇子能出什么美人啊!”
小伙计倚着门框,品了品掌柜的话,点头赞同道:“也是!”
今日正是十五,春娘早已四处放了风声和画像,称迎春楼新来了四位绝色美人,便要在十五这日正式亮相,一时令人神往不已,特意赶过来瞧这绝色佳人,也有人不屑这沅塘镇能有什么样的美人,便抱着砸场子的念头赶了过来,总之这迎春楼已是客满为患。
苏玉身着水蓝衣裙,闷坐在软塌上,一言不发,此番模样已有好几日。
那日晚上分房间,四楼共四间厢房,他们一行八人,两两一间刚刚好,春娘却执意要三位姑娘各一间屋子,剩下的男人里,她一眼便瞧上了苏玉,她振振有词说不能让送饭菜的小厮发现,其他几个男人都骨骼鲜明,只有苏玉面骨平缓秀气,扮作女人才不会被发现。
苏玉是千万个不愿意,可偏偏袁思越怎么也不帮他,一旁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话里话外都透着期待,便是威严的孙冀平,竟也觉得他是最合适扮做女子的,苏玉便作罢了,任由那春娘摆弄,成了这副模样。他本就面冷,如今不开心,便更是冷若冰霜了,被几个偷偷上来的姑娘瞧见了,却传出了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之言,一时间外面的流言中,竟是苏玉最为人关注,气得他如今连袁思越都不肯搭理。
这几个男人分屋子时,也是闹了一番别扭的,郁婷君是绝不肯同李长瑜一间的,但也不能将李长瑜和苏玉放一间,便只能将他交给孟楚看管,李长瑜自己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剩下的便是袁思越和孙冀平,二者取其一自然是袁思越更易相处,可袁思越一看见郁婷君打量自己,一把便抱着苏玉不肯撒手,意思是再明显不过,气得郁婷君就要拔剑,却被孙冀平按了下来,说郁婷君没什么本事,他们一屋,孙冀平也好保护她,气得郁婷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当夜,天气有些燥热,袁思越想到今晚便要解脱了,更是静不下来,在屋里踱了无数个来回。这楼里的姑娘们得了春娘严令不得上楼来,却掩不住好奇之心,胆大些的趁着春娘不在偷偷上来,不敢上楼的便成日在楼道里守着,也有住在楼下的在窗户这儿守着,一点出房门的机会都没有,可把袁思越给憋坏了。
郁婷君也是如此,和孙冀平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她但凡一点不得体,便要被孙冀平数落一顿,气的郁婷君逮着机会便去孟楚那儿,这一出去自然就被底下守着的姑娘看了正着,不禁都暗叹,眉眼明艳却不庸俗,身材高挑,举手之间贵气逼人,确实是美,不禁更对其他三位花魁好奇。
郁婷君探头向外看去,今日一早春娘就在四楼支起了四面珠帘屏风,再有半刻钟,他们这四个假花魁便要亮相了,原本说好,只让陆渺渺一人做那诱饵,谁知春娘鬼主意打的十分妙,他们刚住了下来,四大花魁之名便打了出去,气得孙冀平几次要找春娘算账,郁婷君却不以为然,她倒是十分喜欢这样万众瞩目。
四楼中间搭着一块圆型的小台子,连着四座木桥通向各个房间,春娘如今便站在台子上,冲着几人使了个眼色,四个花枝招展的假花魁便走到了珠帘之后,坐了下去。
老鸨摇着扇子冲楼下的客人们打了个招呼,介绍道:“这四位便是我们的玉姑娘,婷姑娘和楚姑娘。”
三人中苏玉最为打眼,秀眉下缚着白绫,朱唇紧闭,脸色不善,落在别人眼里便是冰山美人的姿态了,而郁婷君喜欢热闹,这众星捧月的场面十分合心意,十分得意站起来冲楼下挥了挥手,引起一阵骚动,孟楚只在珠帘后微笑略略点了头。
老鸨顿了片刻,与陆渺渺交换了眼神,继续道:“最后这位便是,渺渺姑娘。”
陆渺渺探出了头,发间环翠叮泠作响,圆圆杏眼带着好奇,如仙山里刚出世的小鹿,俏皮灵动却又不可亵渎,一颦一笑尽显娇憨,惹人怜爱。
楼下众人此时已看傻了眼,这四位美人便是其中一个,都够他们饱眼福的,一时竟不知看哪位姑娘才好!
今日迎春楼生意爆满,虽都是为了美人而来,但大部分人都是饱饱眼福,颇有自知之明点了不那么贵的姑娘陪伴,气氛倒是其乐融融。也有一些暴发户,甚至隔壁镇听传闻特意赶来的,发誓要一睡楼上天仙般的花魁,一连拒绝好几个出足了银子的,便有些冷嘲热讽之言传了出来。
“都落魄到青楼了,还端着干什么,拿了银子还不赶紧的伺候着。”
“几个不知轻重的小姑娘,仗着颜色出众就拿乔。”
“端坐在楼上,真以为自己是仙女吗!下来!”
“下来!下来!”
不知何时楼下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出不起银子的人也开始嚷着下来。
除陆渺渺外的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陆渺渺掀开了珠帘,慢悠悠扫视了一圈楼下,客人多在哄闹,只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黑衣男子从容喝着酒,一眼也不瞧楼上,仿佛此处不是什么青楼,而是清静的世外之地。
陆渺渺伸手便指了那人,笑道:“这位爷今日中了头彩。”
登时在场所有人都看向黑衣男子,有诧异,有羡慕,有愤恨,男子倒提起酒壶,直到一滴酒都不剩,这才端起那杯子一饮而尽。
陆渺渺道:“楼上美酒享不尽,这位爷何不上来喝个痛快?”
那男子这才抬起头看向上边,面上笑得真挚,道:“姑娘的酒我恐怕是没有口福。”
“你这人忒不知好歹!”黑衣男子身边的客人似是喝多了,一把拍了桌子,推了一把黑衣男子,怒道,“天仙姑娘点中了你,多大服气,你你你……你竟还要推辞!”
这酒客的醉话戳中不少人心思,黑衣男子被围在中间推推搡搡,也不生气,呵呵笑了两声,一甩衣袖,便凌空飞起,稳稳落在了正中间的圆台之上。
正面看这男子五官平平无奇,面色温和,却莫名透着森冷之气,男子转了一圈,原本微笑的嘴角却在转到苏玉的方向时,忽然笑出了声,伸手便指了过去:“在下心仪这位!”
不待旁人说话,男子径直踏上通向苏玉房间的木桥,踩的咯吱咯吱响,苏玉莫名紧张起来,这条路十分短,还来不及考虑什么,男子便来到了他面前,一只手轻揽着苏玉的腰,淡淡的檀香味飘入苏玉鼻中。
男子便这样揽着僵硬的苏玉进了房间,急不可耐般一把将他推在床上,苏玉这才真的慌了神,他们也做了蛇妖若选中旁人的计划,苏玉拼命回忆却不知为何脑中一片空白,男子俯身下来,苏玉下意识伸手挡在身前,却是徒劳,男子嘴唇凑到苏玉耳边,轻声道:“你可知蛇妖擅长什么?”
苏玉像被蛊惑一般,喃喃道:“蛇妖性阴,喜淫,擅入梦和控制心神。”
男子抚了抚苏玉精致的唇,咽了一口口水,眼中露出几分赞赏,轻声道:“聪明的孩子。”
苏玉说道控制心神时,忽然心中一震,一口咬在舌头上,刺痛感让他顿时清醒了几分,蛇妖一把捏住苏玉的下巴,摘了苏玉缚眼的白绫,眼中满是惋惜,心疼道:“流血了。”
蛇妖右手向下,一把扯开苏玉的纱衣,苏玉被捏着下巴有些慌了,什么计划都想不起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是男人!”
蛇妖魅惑的笑了笑,一口含住苏玉的耳垂,低喃道:“我当然知道你是男人,从你一出来我就知道。”
蛇妖轻轻咬了咬苏玉的耳垂,那诡异的檀香味飘在空气之中,他身下的少年神色越发恍惚了。
“你可知男人与男人……”蛇妖顿了顿,媚笑道,“也可以。”
苏玉心中一咯噔,有些慌乱,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蛇妖,大喊一声:“师兄救我!”
琴室内的袁思越原本大气也不敢出,按计划是要等蛇妖进了房间,春娘在下面疏散了客人和姑娘们,他们再作行动,但是苏玉一个十分要强的人却叫了救命,那肯定是了不得了了。袁思越顾不上太多,一脚就踹开了门,提剑刺了过去,蛇妖笑得诡异,手中无武器,躲的稍显狼狈,但也不是无还手之力,空气中冷香味越来越浓,袁思越越发感觉力不从心,几次出剑都显绵软,心一横一剑划在掌心,疼痛是最容易让人清醒的。
蛇妖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越来越沉重的腿,和地上金色的纹路,今日还是大意了,他常年居于水内暗河中,不知人间事,本以为只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如今看来,是他小看人了。这也不怪他见识短浅,这个镇子又小又破,蛇妖居于此地几百年,也见过个别修道之人,不过尔尔。便是如此他也从不惹是生非,除去每月十五开个荤,从未多害人分毫,这几日他在镇子里也听说了四大花魁之事,凑巧撞了他的开荤日,他也未放在心上,这沅塘镇能出什么人物,多半是那春娘生意不好想出来的法子。今日他踏进了迎春楼时便察觉到了与往常不一样的灵气,再想出门时整个迎春楼已被阵法封住,既来之则安之,他倒是不信了,在他的地方谁还能奈何的了自己。
那四人依次亮相,到那渺渺姑娘时蛇妖便眼前一亮,她身上有股特有的阴灵之气,对他们这种冷血动物来说,让他十分想亲近,或者说,一亲芳泽。别人为他精心设了套,他自然就要玩个精彩,虽然陆渺渺的气息更令他着迷,但那姑娘身上的阴灵之气非一般人会有,何必挑最硬的骨头啃,所以他选了苏玉,那个也颇有意思的少年,倒不觉得自己今日会栽,只是想撩拨一下冷冰冰的少年瞧他失了镇定罢了。
蛇妖几次想跳窗逃跑都被阵法拦住,想出房门又被袁思越拦下。
“我倒是小看了你。”
袁思越得意笑道:“多谢夸奖。”
蛇妖冷笑一声,空气里的冷香味开始变质,弥漫出一股灰黑色的轻烟,苏玉和袁思越顿时觉得口眼鼻皆是灼热之感。
孟楚第一个赶到苏玉所在的屋子,正要冲进去却被李长瑜一把拉住胳膊,孙冀平也赶了过来,李长瑜提着胆子又拉住一个,孙冀平回头怒目而视,李长瑜无奈道:“这个烟雾有毒啊!”
灰烟浓的已经看不清内里状况,袁思越的声音从房内传出:“不要进来!这个烟不对劲!”
屋外之人起了风咒,却丝毫吹不散这灰烟,一时束手无策,只得先去帮春娘疏散楼下的客人。房内二人也无心再想其他,袁思越一把捞过苏玉,使了几招猛攻,便拖着苏玉直往门外闯,刚出了门,蛇妖便追了上来,一把抓住苏玉另一只胳膊,左手变成利爪刺向苏玉那条被袁思越抓住的胳膊,试图逼他放手,袁思越想也不想就用自己的肩膀挡了过去,却被苏玉一把推了出去,蛇妖这才抓了个空。
袁思越怒骂了一声臭小子便还要进去,却被孙冀平拦住,袁思越拗不过他。
苏玉推开袁思越后又被蛇妖狠狠向后一拉,被那惯性甩在地上,后肩窝狠狠撞在博古架的角上,花瓶瓷器碎了一地,钻心的疼痛总算让苏玉彻底醒了过来,拔了剑刺向蛇妖。
地上金色的纹路遍布了整个房间,苏玉知这是陆渺渺的阵法,只是此时蛇妖始终拦着门口去向,逃是无路逃的,苏玉向后退了退,一把撞破了屋内的窗户,从四楼一跃而下,蛇妖便要追上,却被结界撞了个鼻青脸肿。
听见屋内的动静,袁思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吼了声阿玉,顾不上什么师兄和蛇妖,直愣愣冲了进去,跪趴在屋内的大洞向下看去,苏玉一只手扒着三楼的窗户,另一只手无力垂下,听见楼上动静,苏玉费力抬起脑袋,对楼上傻笑了笑,吓得袁思越气不打一处来,又转回头直奔三楼去拉了苏玉进来。
孙冀平追着袁思越进了屋,屋内原本的阵法成了一片网,将蛇妖捆了个结实,已是被制住了,孙冀平这才放下心来,再起风咒,灰烟便渐渐散了开。
袁思越将苏玉又扶了回来,左看右看有些不太对劲,袁思越进去一脚将蛇妖踢到一边,面色阴沉捡起地上的白绫,小心为苏玉系好。
陆渺渺见苏玉无事,也放下了心来,苏玉的胳膊只是脱臼,接上没多久便能简单活动了。
“他便交给我们凌云境处置吧。”孙冀平下巴指了指屋内,语气不容商议。
陆渺渺冷下了脸,径自进了屋子,反手将门扣了上,任由外面将门拍的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