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一只小姑娘》馋不知

31、第 31 章

　　陆渺渺这日醒得早了些，屋外总算开了小小的太阳，去了隔壁敲了敲江酌的门，却无人应答，这才想起昨日他说要处理那妖像之事。

　　陆渺渺百无聊赖回了房间，估摸着江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打开伞悬于空中，引出她藏在血玉内的孙冀平。

　　“做鬼的滋味可不好受，日日忍受死前的疼痛，你这样又是何必？”陆渺渺盘腿拖着脑袋看向孙冀平。

　　即使成了恶灵，孙冀平的脊背都挺得直直的，冷冷道：“不揭穿苏玉的真面目，我是不会解脱的。”

　　陆渺渺叹了一口气：“那我也是没法子了，只能委屈你永远困在这里了。”

　　孙冀平倒是也不急，自己回了那血玉内，讽道：“你这个法器还真是个养魂的宝贝，也不知道你这是在帮谁。”

　　陆渺渺封了一道禁制在玉石上，又是叹了一口气，心下打算等这儿事了，便给他找个地方彻底封进来，封个百八十年，等苏玉老了死了再放出来。

　　江酌回来时已是傍晚，陆渺渺和她的落星伞并不在，江酌便又去借了厨房，做了一几道小菜，陆渺渺回来得倒是巧，他正端着最后一道莲叶羹要进房间。

　　陆渺渺一见江酌，立刻将自己泥泞的袖摆藏到身后，有些不大好意思，慢慢挪动说：“我……我去换身衣裳！”

　　江酌应了一声，便将菜端进了房间，交代了声：“快些，饭菜要凉了。”

　　陆渺渺连连点头，回了房间迅速换了身衣服，又洗了脸和手才来，见江酌盛好了饭，迫不及待就拿起了筷子。

　　“你说，知恩迷晕少夫人时，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挖了眼睛？”

　　江酌吃饭时甚少说话，但陆渺渺问了，他还是咽下了饭菜后，说道：“杀人要偿命，也许她不敢以命相搏。”

　　“是有这种可能，但是挖人眼睛同样也是要吃牢饭的，唐家在这儿只手遮天，又怎么会让挖了少夫人眼睛的犯人逃之夭夭？”

　　“你是说，知恩根本不是凶手？只是个替罪羊？”

　　陆渺渺点了点头，得意道：“没错！”

　　“可唐府怎么会……难道？你的意思的，挖掉唐少夫人眼睛的，是……唐少爷？”

　　陆渺渺刚想从自己绣花囊里掏出点什么，又缩回了手，讪讪道：“水鬼的样子都太难看了，吃完饭再给你看。”

　　江酌看了一眼她干净的衣摆，皱了皱眉：“你是去找唐少爷的魂了？”

　　陆渺渺点了点头，心虚道：“这些天雨水多，河堤边有些脏。”

　　二人用完了饭，陆渺渺将唐少爷的魂放了出来，唐少爷心性不算坚强，死了本该散去，但水为阴，这才剩了一些残魂。

　　陆渺渺边画阵法边道：“那水鬼虽然魂魄缺了点，但是听话的很，全都招了，唐少夫人也是情深，丈夫害她成了这样，还在我们面前将她丈夫摘的干干净净！不过船上那个姑娘也不无辜，她故意告诉唐少夫人自己和唐少爷的奸情，又撺掇唐少爷挖了她眼睛，这姓唐的荒淫的很，偷情时发现了双面像，也是异想天开，凿了两个洞放了这人眼，还自以为是觉得有趣……这两个女人，都是满口谎言！”

　　陆渺渺用来施法的水面上清晰浮现出唐少爷生前所为，直至死时那刻，陆渺渺的笑渐渐凝固，召来这水鬼时，她只是问了些猜测，却不知连他的死都是另有蹊跷，。

　　唐家与知恩皆说唐少爷是失足落水，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陆渺渺坐在桌边面色不善，看着江酌渡了那亡魂。

　　陆渺渺深深呼了一口气，沮丧道：“我被骗的彻彻底底。”

　　“你打算如何？”

　　陆渺渺啃了一大口手中的桃子，面上没一点温度，道：“在这儿等那个臭丫头，杀人偿命！”

　　江酌眼睫低垂，重复了一遍陆渺渺的话：“杀人偿命……吗？”

　　陆渺渺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皱眉问道：“怎么了？”

　　江酌摇了摇头，温和笑道：“那艘船回头怕是还有半月，这几日便不要再烦恼了，好好玩上几日吧。”

　　陆渺渺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二人出去一看，唐家的家仆正排得整整齐齐，店家正剩下的几位住客都赶走，见陆渺渺和江酌在二楼探了头，小二满脸堆笑：“吵到二位贵客了，对不住对不住！”

　　江酌看着空无一人的客栈，问：“这是在做什么？”

　　小二谄媚道：“小的不知二位是唐府的贵客，之前怠慢了，实在是抱歉，唐府本想给二位请到府上招待，但怕二位约束，便要小店清空了闲杂人等，免得打扰了贵客！”

　　陆渺渺有些不解，看向江酌小声道：“唐家不是一直对我们有些敌意吗？”

　　小二笑道：“唐老爷说了，江公子没毁神像，还化了神像的怨气，他十分感激！”

　　陆渺渺疑道：“你没有毁了神像？”

　　江酌点了点头，陆渺渺露出了些讶异，江酌自然不会留着害人之物，既然没有毁去，定是有了别的法子，只是那神像沾了人血，即便是渡化怨气也是徒劳，不知他究竟用了何法。

　　“那……”陆渺渺指了指整整齐齐的家仆。

　　领头的家仆站了出来，恭恭敬敬道：“我们是来供公子和小姐差遣的。”

　　见楼上的二位贵客同时面露为难，领头的家仆慌神了，噗通跪在地上，道：“公子小姐，可千万不要拒绝老爷的好意，我们回去无法交差是要挨罚的，还请公子小姐体谅我们。”

　　领头的一跪，后面的家仆跟着噗通噗通全跪下了，吓的陆渺渺一把躲在江酌后头，使劲揪着他的衣服，碎碎念道：“快让他们起来！快让他们起来！”

　　江酌也是十分不适，道：“你们快先起来，不为难你们便是了。”

　　领头的家仆长舒一口气，起了身，道：“多谢公子小姐了，老爷明日设了午宴，还想请公子小姐赏个脸。”

　　江酌点了点头应下了：“我们也正想拜访唐老爷。”

　　见他们客套完了，陆渺渺连忙拉着江酌回了屋内，如释重负叹了口气，好奇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啊，让唐老爷对你这么客气？”

　　江酌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石。

　　陆渺渺接过碧色玉石，随即了然，问：“你用这个换了神像上的人眼？”

　　江酌点了点，陆渺渺仔仔细细看了那玉石，确是块上好的灵石，只是不知有何不寻常之处，便问道：“这个玉石可以平息怨气？”

　　江酌又是嗯了一声，陆渺渺好奇的打量了半晌，又问：“那万一别人起了歪念，拿走了玉石眼珠怎么办？”

　　江酌眼睫低垂笑了笑，从陆渺渺手中拿回那颗玉石，道：“它有自己的意识，能分辨善恶之意，不被歹人所得。”

　　陆渺渺不惊称奇，但见江酌不愿多说，也不强求，便要拉着他出门玩，谁知刚出了客栈门，那领头的家仆立刻带上了七八个跟班，一步不落跟在二人身后，陆渺渺气得白眼都翻上了天，跟着便也罢了，但凡陆渺渺多看了什么东西两眼，立刻便家那家铺子的东西打包了，吃的递到面前，穿的戴的背在身上，吓得陆渺渺目不斜视，拉着江酌又匆匆回了客栈，对着那堆首饰绸缎杂书以及各种小玩意儿长吁短叹。

　　次日一大早，陆渺渺就睁了眼，前一日实在睡得太早，一起床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用看便知，客栈的一楼一定摆着满汉全席等着他们。

　　门外两个丫鬟耳朵灵得很，立刻问道：“陆姑娘起床了吗，我们能进来了吗？”

　　陆渺渺坐在床上又叹了口气，这两个丫鬟说要服侍她日常梳洗，好说歹说才被她赶到了门外，听着外面有节奏的敲门声，陆渺渺以最快速度起床梳洗，推了门看都不看那两个丫鬟，闷头直奔楼下。

　　江酌已经在楼下桌前正襟危坐了，陆渺渺一沾了凳子，那边家仆立刻忙活起来，麻利摆上了碗筷，厨房那儿也传来了菜肴下锅的滋啦声。

　　陆渺渺戳了戳江酌，面露难色：“他们这样要到何时啊……”

　　江酌也十分不适这样的伺候，小声道：“中午去唐府我和唐老爷说说。”

　　“好吧……”陆渺渺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菜，食不知味。

　　二人却不知这还是开始，陆渺渺好不容易忍过早饭，出了客栈便看到一顶凉轿停在客栈门口，黑着脸和江酌上了轿子，一路晃到了唐府。

　　唐家老老少少齐刷刷站在府门口，一见轿子到了门口，唐老爷上来就行了礼，陆渺渺侧身躲了过去，江酌忙扶起躬身的唐老爷，进了唐府。

　　陆渺渺余光扫过唐少夫人，她的怨气被神像所炼化，二者相连，唐少夫人从前身上多少也沾染了些怨气，如今却散了不少，可她并不如旁人欢喜，面上却似还有些不快，便假借喜欢煦安少爷之由，拉过小双到了一边，好奇问道：“你家少夫人为何不悦？”

　　小双看了下左右，小声道：“陆姑娘莫怪，送子娘娘像被你们净化了，那个贱人的眼睛就能愈合了，少夫人心有不甘，等过些时日也许就能好些了。”

　　陆渺渺勾了勾嘴角，悄声道：“去告诉你家夫人，让她别怨恨了，等那丫头回来，我必定捉了她交于唐家处置。”

　　小双眼前一亮，随后便微微发红，抱着煦安少爷服了一礼，道：“小双先代夫人谢过姑娘了。”

　　不待陆渺渺说话，小双抱着小少爷就跑了，和少夫人耳语了几句，少夫人的神色滞了滞，随后便露出了些微笑。

　　“你和她说什么了？”

　　陆渺渺勾起嘴角道：“我说善恶有报，不必忧思！”

　　江酌神色僵了僵，目光扫过陆渺渺玄伞上的血玉，有些晦暗。

　　剩下的这些日子二人算是在蛟麓城玩了个尽兴，江酌花了好一番口舌才让唐老爷收回那些家仆，但蛟麓城的铺子不少都是唐家的，不是唐家的也要卖唐家的面子，二人如今是蛟麓城的名人，吃饭逛街竟没有一家肯收银子。

　　陆渺渺唯一的遗憾便是江酌始终拦着不让她去赌坊看看，也不许她再喝酒，不过这蛟麓城热闹非凡，光是戏班子便有好些个，更不谈评书和江湖杂耍。

　　二人逗留多日，总算在一日深夜等到了那条船，守在岸边的唐府家丁立刻来给陆渺渺报了信。

　　陆渺渺这儿刚骑着马溜达到城门边，便遇到了迫不及待要入城的知恩。

　　陆渺渺一勒马，幽幽道：“知恩姑娘的眼睛可算是愈合了。”

　　那知恩一下便认出了陆渺渺的声音，扶着身边的车夫，急急便下了马车，闷头跪在了地上，声音欢喜得有些颤抖：“知恩感谢姑娘大恩大德，知恩此生没齿难忘。”

　　陆渺渺甜甜笑了一声：“不必了，被姑娘这样的人记着一辈子，不像是什么好话。”

　　知恩身子一抖，娇声道：“姑娘话中有话……莫不是听信了什么小人的传言？”

　　陆渺渺托着腮看她娇小的身子伏在地上，语气透出丝丝凉意：“景峘河边发生了何事，不知姑娘是否忘了？”

　　知恩身子一哆嗦，深深几个呼吸后，知恩从地上爬起，整理了衣衫，仰起头对着陆渺渺的方向，抿嘴笑道：“陆姐姐说什么，知恩听不懂，烦请姐姐让开，我要进城了。”

　　陆渺渺拉着马儿向前走了两步，俯身幽幽道：“你可知，为何普通人看不见怨魂？”

　　“不知。”知恩不知为何控制不住心中恐惧，便顺着陆渺渺道话答了。

　　“能看见怨魂本就不是眼睛，而是那颗害过人的心。”

　　陆渺渺信手拈来伞下咒文，黑暗中灵符幽幽发光，灵气如风般围着二人流动，知恩看见少爷伸着手向自己掐来，连忙躲开，眼前这个少爷，面目被水泡的肿胀发白，将那一身黛色长衫撑得变了形，袖子撕裂的一处是他死前二人争吵时不小心所为，知恩明知自己瞎了不可能看见，却还是抑制不住惨叫了起来。

　　陆渺渺挥了挥手，唐府的家丁就上前绑了女子带走了，她思来想去觉得这狼心狗肺的小丫头还是交给唐府处置最为妥当，自己也省了心，骑着马儿回去睡觉了。

　　唐府内，少夫人听着知恩的声声惨叫，拍着煦安笑的慈爱，她请了最好的郎中来，日日活挖知恩的眼睛，又不能害了她的命，伴着她的惨叫，唐少夫人才能夜夜睡的踏实。

　　唐少爷溺水那日傍晚，收到了一封知恩的书信，里面奉了唐少爷的私产清单，他若不赴约，地契便都要被一把火烧个干净了。唐少爷慌慌忙忙翻了自己的暗格，果然都不见了，匆匆忙忙就出了门，丝毫没有注意身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始终远远跟着。

　　夜色浓郁，正值寒冬，人人都早早回家钻热被窝了，景峘河边只有一男一女推推搡搡，唐少夫人在马车里隐约能听到女人尖锐的叫骂声。

　　“你不是说要来给我银子吗！银子呢！”

　　“什么地契！我哪有本事拿你的地契！你快拿银子来！你今天不给我银子休想罢休！”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谩骂声时不时响起，直到噗通一声重物落水，景峘河才恢复惯常平静。

　　“小姐小姐！姑爷落水了！”小双情急之下，连少夫人都忘了叫。

　　唐少夫人在马车里嗤笑了一声，嘟囔道：“倒不用我动手了。”

　　“小姐……”小双看向唐少夫人的神色里满是惊恐，最终还是忠心占了上风，打了马掉头回了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