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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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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是日上三竿,一见陆渺渺开了门,小二立刻就打了水上来伺候着。
自从唐家清了这客栈,小二是欢喜的不得了,反正唐府银子没少给,自己还只用伺候两位客人,自然乐得每日都笑嘻嘻。
“今日可是七夕,这蛟麓城的姑娘家都要出门,姑娘可要穿漂亮些,把她们都比下去!”
陆渺渺随口应了,倒是无所谓比不比的,姑娘家都爱美,她换了这么多具身体,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天生丽质,这副容貌便是随便穿穿也是艳压四方,虽是这么想,下楼时陆渺渺还是换了一身海棠红的衣裙,看得客栈小二直了眼睛。
唐家之事早已办妥,客栈小二为了多舒服一阵子,天花乱坠一通夸蛟麓城的灯会,这才留到了七夕。
陆渺渺收拾妥当便要去敲江酌的门,小二忙道:“江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他说了去哪儿吗?”
小二贼兮兮一笑,使劲摇了摇头,道:“没说,但是公子给您留了饭,我去帮您热热?”
陆渺渺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点了点头,一人在安静的客栈大厅内用了饭,几次看向门口,颇有些寂寥。
陆渺渺吃完了饭失望的轻呼出一口气,平时江酌事无巨细都要知会一声,今天却一句话都没留。陆渺渺想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匆匆便出了门,这些天江酌日日阻止她去赌场,今日总算是给她逮着了机会。
陆渺渺一进了赌场便引起了骚动,国色天香般的女子,面上一片好奇,看得好些赌徒纷纷咽口水,没了心思下注,陆渺渺便寻了个空子,钻到了赌桌前,也不下注,只催着周围的人快些赌给她瞧瞧,赌徒们为了在美貌姑娘面前表现,纷纷扯起嗓子下了大注,赌桌前这才又热闹起来。
陆渺渺瞧了半晌却觉得没什么意思,跟着别人下了几注,赢了也没什么高兴的,输了也不觉懊恼,便想出去,一贼眉鼠眼的男子连忙伸手拦住,谄媚笑道:“姑娘这是觉得无趣?”
陆渺渺点了点头,便要绕过男子,谁知男子打了个手势,原本守在四周的壮汉纷纷围住陆渺渺,秀眉忍不住皱了皱,伸手摸了摸后背的黑伞,这里人实在是有些多,她怕误伤无辜,还是放下了手,问道:“你想做什么?”
男子舔了舔唇,猥琐道:“后院里还有更有趣的斗鸡,姑娘要不跟我去看看?”
陆渺渺眉眼一转,便应了,让开了身子:“带路吧。”
男子上下打量了陆渺渺好几番,才挪了步子,大汉们跟在陆渺渺身后,刚进了院子,身后的门便被嘭得关上,陆渺渺正求之不得,一把打开玄伞,悬于空中,符咒所化的绳索在空中围成了一圈,将那群人挨个捆了个结实,陆渺渺冷哼一声便跃上墙头离开了赌坊。
就在陆渺渺离开没多久,一个黑衣女人便进了赌坊,再出来时,已是一步一个血脚印,那赌坊里不剩一个活口。
赌坊门口有不少小摊贩,忽然察觉吵吵嚷嚷的赌坊安静了,见这女人脚底下又是不明颜色,就有些好奇往里探头看了一眼,顿时半条街都炸开了锅。
早些时候,出了赌坊的陆渺渺沿着大路闲逛了许久,总算熬到了天黑,河边停了不少鲜花装扮的画舫,沿街的铺子也都纷纷亮了彩灯,人也多了起来,蛟麓城本就人多,附近的镇子村落也常来过节,图个热闹,更是人挤人。
陆渺渺被人流不知不觉挤到了东山,上山的一路都点上了彩灯,一眼望去,蜿蜒渐远。
陆渺渺并不知前面有什么,只是见着上山的人颇多,便跟着上去了,行人皆双双对对,或是三五少女结伴而行,陆渺渺形只影单,却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忽然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她的袖子,女子满脸惊喜地回过头来,叫道:“江……”
陆渺渺猛地回了头,身后却并不是所想之人,满眼笑意收了回去,冷冷盯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抽回了衣袖。
男子一身绾色长儒,满身的书卷气,眉宇也是十分温和,乍见女子回眸时的笑,眼中略过惊艳之色,可惜只一瞬陆渺渺面色便冷了,男子局促不安道:“在下郭宪,见姑娘一人,颇有些落寞,恰巧在下也是一人,便想问姑娘可否赏脸同行?”
陆渺渺连话也不屑说便转回了身走了。
郭宪也不灰心,三两步追上了陆渺渺,问道:“姑娘也是要去月老庙求姻缘吗?”
陆渺渺扫了他一眼,看向前后的人,皆是年轻男女,这才觉得窘迫,正想下山回头,便看到月老庙已经到了,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看得郭宪忍俊不禁。
“姑娘踌躇不决,是有心上人了吗?”
陆渺渺心中忽然闪过一张脸,笑起来却十分和煦,她从前没喜欢过什么人,便也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喜欢。
郭宪见她沉思,便知自己说中了,笑道:“姑娘心中所思之人,必定是人中龙凤,来都来了,便进去求上一签吧。”
陆渺渺管不住自己的脚,跨进了那门槛,直到跪在蒲团上时,陆渺渺还在恍惚。
求姻缘?她这幅模样又有什么样的资格,心中忽然就起了抑制不住的戾气,摇签时竟掉落了两支签,一支上吉,一支大凶,只扫了一眼,便放回了签筒。今天是难得的佳节,月老庙的签筒里,放了多支上吉,但大凶只放了一支,为的便是不扫来客的兴致,偏偏这支大凶便被陆渺渺摇了出来,连庙住都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陆渺渺自是不知其中巧合。
“姑娘!”郭宪也求完了签,见陆渺渺径直走了,连忙又追了上来,“姑娘的签是上吉,定能和心上人修成正果,姑娘不必忧心。”
陆渺渺心中本就有莫名戾气,郭宪又自以为是一通安慰又触了她痛处,实在呱噪,终于不想再忍,道:“我没有心上人,你再多嘴多舌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郭宪小心捂住了嘴,抬眼偷偷瞧陆渺渺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掩不住的不知所措。
黑衣女人从暗处走出,没有拔剑,从腰间解下一把长鞭,右手一把甩出,将山路南侧的凤仙花抽秃了一大片,这声响引起了众人注意,陆渺渺自然也是看见了,秀眉蹙得更紧了,手在袖中捏成了拳,忽然心中松开了些,想起了那支大凶之签,她本并不信这些,此时却有些希望那大凶之签指得便是面前这人。
“薛镜,你没死。”陆渺渺的语气平平淡淡,叙述而非疑问。
“你我有约,我怎么敢死。”薛镜笑意盈盈,神色妩媚,仿佛忘记了陆渺渺曾经捅了她一刀之事。
陆渺渺伸手便向后背摸去,薛镜长鞭一甩,便将一路人抽的鲜血淋漓,顿时一阵骚动,薛镜第一鞭时,路人只道是顽劣,这一下伤了人,这姑娘又满身杀气,腰上还别了一把精致佩剑,顿时山上的人不敢再往下走,纷纷往庙里躲去,山下的人也急急逃离这黑衣女人的鞭程,向山下逃去,只剩恰巧站在陆渺渺和薛镜中间的三人,加上郭宪,四人一动不敢动。
陆渺渺自然知道这是威胁,放下了手,伸回了袖中,问道:“你想要什么?”
薛镜又是一鞭抽了过来,这回却不是路人,而是直冲而来陆渺渺,她一把偏过了头,徒手抓过鞭子,瞬间掌心便出了血,那鞭尾甩过陆渺渺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我可是云仙阁出来的,你那小手还是不要缩进袖子的好。”
薛镜一把将鞭子从陆渺渺见血的手心里抽了出来,陆渺渺却如同没有痛觉般,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想要什么?”陆渺渺又问了一遍。
薛镜向前走了几步,一字一顿道:“自然是赴约,解了你的忘归。”
陆渺渺嗤笑道:“你既然上次未解,这次便能解了吗?”
薛镜勾唇轻笑:“捉了你,给你下咒的狐妖自然会自投罗网。”
陆渺渺皱了眉头,她也曾和岁瑛软磨硬泡过,让她想法子恢复自己的记忆,岁瑛的脸色当时就变了,阴郁得可怕。她们之间向来是吵吵闹闹的,二人常常生气,却不会较真,能让岁瑛这样动真格在意,她也就打消了心思。
“你怎么觉得臭狐狸一定会来,你也太过高估我们的关系了。”
薛镜咯咯笑个不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道:“你也太过低估你们的关系了,她五百多年前为了封你的记忆,可是自断一尾为引呢,不过是来救个人,对她不过是易如反掌。”
“五百年?断尾?”陆渺渺心里咯噔了一下,臭狐狸一直说她是个三百多年的女鬼,便是这三百多年的记忆也是残缺不全,岁瑛瞒着的另外两百年又是什么。
陆渺渺猛得闭上了眼睛,掩饰心中上涌的戾气,却掩不住乱了的呼吸,她的过去有多么不堪,竟要阿瑛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封住。
薛镜又是一鞭子抽向了陆渺渺,呵道:“睁眼!”
夏日里穿的轻薄,薛镜这一鞭子靠的极近,外层的纱衣破了个豁口,血从豁口处渗出。
陆渺渺偏过头看了看流血的手臂,丝毫未感觉到疼痛,便是上次被李长瑜伤成了那样,陆渺渺也只觉得有些微疼痛。
薛镜又是一鞭子抽了上来,诡异笑道:“只要你肯听我的,就不必受苦了。”
“哦?”
“杀了苏玉和岁瑛。”
陆渺渺噗嗤笑出了声,好奇问道:“不知他们是如何得罪了你?”
薛镜兴奋道:“他们自然没有得罪我,只是我看到你如今这婆婆妈妈的样子就讨厌,只要你杀了你在乎的这两个人,我就不再责怪于你,往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陆渺渺直接笑出了声,伸手便取了玄伞,道:“你这人真是奇怪,谁要和你做姐妹,不伤及无辜于我而言只是顺手,如果要拿我珍视之人的性命换,我不介意亲手先杀了他们。”
薛镜拍了拍手,上挑的眼尾里有些笑意,媚态横生,道:“不愧是我妹妹。”
陆渺渺刚触到伞柄,忽然一道巨大的灵力捆住了自己,手臂不受控制的被锁到了背后,陆渺渺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紧跟着自己的郭宪,面色阴沉,不再言语。
郭宪仍旧温和,若不是手中捏着陆渺渺的性命,旁人真要以为他是个温良书生。
“二小姐,在下郭宪,是映月宫现任祭祀的侄儿,今日多有得罪了,还望二小姐日后不要记仇。”
陆渺渺转过了脸,心里却满是慌乱,又是映月宫,这个映月宫总是以各种方法出现在自己身边,难道自己生前真的是映月宫之人?
陆渺渺无助扫过身边,虽和江酌并无约定,可她就是笃定,他定会来的。
薛镜和郭宪押着陆渺渺向山下走去,眼看就到了山脚下,陆渺渺心中着急,便想偷偷召点什么,那锁着她的灵力突然收紧了好几分,紧得陆渺渺站都站不稳了,一把跌向了郭宪的方向。
郭宪对这投怀送抱邪气的勾起了嘴角,扶住陆渺渺后就要将她打横抱起,一柄长剑直直刺了过来,郭宪袖中折扇飞出,勉强挡住了那剑,连连向后退去,陆渺渺失了依靠,眼看就要摔倒,男子从暗处现了身,同样以灵力为绳,一把捆住陆渺渺,向自己怀中带去,这一把接了个满怀,陆渺渺只觉如做梦般,不由又想起那凶吉二签。
江酌来不及解开陆渺渺,那二人已追了过来,薛镜拔了剑和江酌打成了一团,郭宪则看准时机抢夺陆渺渺,江酌单手抱着陆渺渺,愈战愈退。
“你先放我下来!”陆渺渺担忧道,“我会拖累你的。”
江酌一言不发,只将陆渺渺勒得更紧,紧闭着唇,呼吸平缓,只认真躲着二人攻击。
薛镜脸色阴冷,这江酌毫不恋战,一手搂着陆渺渺,一手御剑护着二人却丝毫不费力,只是带着一人速度并不快,也未将他们甩开,一时陷入焦灼。
郭宪扇子轻舞,锋利锐片直直冲向那二人,叮的一声打在了剑身上,同时薛镜的长鞭也甩了出来,江酌却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陆渺渺急着便借力一个转身,替江酌挨了这一鞭,江酌脸色忽得冷了,一把解了陆渺渺的束缚。
他自然不是毫无察觉,并非锐器他便未当回事,但这他本不放心上的鞭子,却如打在了他心上一般,江酌恼道:“你疯了吗!”
薛镜这一鞭没掺半点水分,背后渗出了大片血迹,陆渺渺来不及回话,一把抽出背后的伞,悬于空中,转手便招来了七八个恶灵,扑向了薛镜和郭宪,江酌毫不恋战,又是一把扛起陆渺渺,丝毫不在意她的不满,直向山下奔去。
郭宪反应极快,在薛镜周围圈了阵,将恶灵与薛镜一同关了进去,笑的仍旧温和:“麻烦你了。”
郭宪一人自然比扛着陆渺渺的江酌要快,郭宪一把伸手抓住江酌的肩,陆渺渺早就看见他动作,郭宪手刚碰到江酌,一把匕首便向上砍去,眼看胳膊不保,郭宪却不知又从何处掏出他的折扇,架住了陆渺渺的匕首。
陆渺渺一击未成,江酌的剑已反刺了出去,逼得郭宪一个侧身,他五指成钩原本紧扣在江酌肩胛骨上,这一个侧身竟将江酌的衣服撕裂了开,肩膀上也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指痕。
破碎的衣服下隐约露出一些深色印记,陆渺渺的脑袋正搁在他另一侧的肩上,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郭宪也没料到会有这一茬,不禁讶异问出口。
江酌偏头看了看破碎的衣服,神色不悦,放下陆渺渺,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物件扣在了陆渺渺手心中,陆渺渺正想看看是什么,却听江酌低声在耳边说:“准备了许多天,想在今日送你的。”
陆渺渺抬了头,江酌寒冰般的脸终于展颜露了个笑,有些甜意在四周蔓延。
见这二人旁若无人亲亲我我,郭宪戏虐道:“原来这就是二小姐的心上人,的确般配!”
话音刚落,郭宪一把甩开折扇直向二人飞去,逼得二人分了开,陆渺渺伸手便要招恶灵,郭宪动作比她更快,瞬间十几个恶灵围住了江酌,恶灵一旦被人操纵,便不会再听第二个人,此处也未必还有更多恶灵,陆渺渺也不敢浪费时间尝试,便要打开落星,郭宪却早已看穿,一把折扇舞的水泄不通,也未伤陆渺渺,只是始终不让陆渺渺有机会碰落星。
眼看江酌要将十几个恶灵皆斩了,郭宪不再拖延,攻势凌厉,陆渺渺不擅近身搏斗,手中又只有一把匕首,被逼的节节后退,离江酌越来越远。
这边江酌终于打散了最后一个恶灵,便要去救陆渺渺,却一把撞在结界上,郭宪一把敲在陆渺渺后颈上,打晕了扛在了肩上,还有闲情逸致和江酌打个招呼。
“瞧你背上的封印,就知道你也不是人,没想到这个结界真的有效果。”
江酌冷冷道:“你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郭宪低头看了看陆渺渺,和煦笑道:“公子恐怕要担心的是自己,至于二小姐,她是我们映月宫最尊贵的人,享不尽的尊荣在等着她。”
“她不愿。”
郭宪噗嗤笑了出来,问道:“公子愿意死吗?”
江酌冷冷看着他,未作回答。
“公子不愿。”郭宪放下陆渺渺让她靠在了树干下坐着,自己伸手打开了折扇,勾起嘴角道,“公子不愿死,但是今日却要死了,你瞧,世上不如愿的事就是这么的多!”
江酌皱眉看向陆渺渺,神色缓和了些,低声道:“我只愿她事事得偿所愿。”
郭宪冷笑看着江酌,只觉他是作态,扬起打开的折扇,瞬间七八片叶片便飞向了江酌,带起一阵风,那叶片眼看就要刺向江酌,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紧紧看着,仿佛在等待。
长鞭猛的挥起,将七八片薄薄的叶片都打落在地,郭宪和江酌同时皱起了眉,一起看向了那个坏事的人,薛镜。
郭宪失望自然正常,但江酌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薛镜救了人却没得到半分感激,不禁不满道:“我要给他一起带回去。”
郭宪撇了她一眼,讽道:“怎么?看上二小姐的心上人了?”
薛镜啐了一口,道:“你以为抓了她,她就会乖乖听话吗?”
郭宪的目光绕着陆渺渺和江酌看了好几个来回,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打晕江酌,将二人一起带到了山脚下停在岸边的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