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一只小姑娘》馋不知

57、第 57 章

　　自去落霞镇后，苏玉便没再带过那蛇蜕白绫，到了凌云境山脚时，那守山的二位弟子还未认得出来他，将他的出入玉牌看了再看，挠头还给了他，放了行。

　　守山的两个弟子回头又瞧了瞧那年轻人清瘦的背影，道：“真的是他吗？瞎了二十多年还能治好啊？”

　　另一人接话：“也是神了！”

　　“不过……你觉不觉得他眼熟啊？”

　　那弟子不耐烦摆了摆手：“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苏玉，你肯定觉得眼熟！说什么蠢话！”

　　那人还想再说，见同伴不想理他，只得自己和自己嘟囔：“我是觉得他那眼睛眼熟，我以前又没见过他眼睛……”

　　另一人撇嘴不屑：“你管他呢，他可是妖女所生，看他一眼我都嫌脏！”

　　苏玉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去，算着日子，他走已有多日，师兄赶马车快些再有七八日，慢些十几日也该回来了，刚好能赶上下次解毒。苏玉也想过，若是师兄不回来，那自己……便同他一起去下那阴曹地府吧……

　　“掌门可在？”苏玉行了师弟礼，恭谨问二师叔门下的张崇一。

　　张崇一打量了他一番，穿着身凌云峰的衣服，瞧脸蛋是个顶漂亮的人，有些无端眼熟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不由皱眉问道：“这位师弟是？”

　　“苏玉。”苏玉报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愿报师门，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凌云境哪一门下。

　　好在苏玉的大名在凌云境十分出名，那弟子识得他，打量了一番后便去通报了。若是常事，听到苏玉这个名字，张崇一必然懒得理他，魔教妖女之后，怎可配见掌门。可就在试剑会被搅得一塌糊涂之后，掌门却私下来交待了他，若苏玉回来，不必阻拦他来见自己。

　　张崇一本事并不算大，只是人很会看眼色，才被掌门调至身边照顾起居，平日里也见多了掌门的坏脾气，可试剑台被毁，掌门当时发完脾气后，私下却无一点不快，张崇一当时便猜到，此事怕是掌门和那江酌的一场戏！

　　张崇一在苏玉报了名字之后，便立刻将他和试剑会想到了一处。难怪他如此面熟，苏玉那张脸，和那张满大街都是的通缉令以及那试剑会上的焦点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再联想至江酌所说的真相，张崇一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进去通报的。

　　裴广悦面色威严，却无怒意，只是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要他跪在试剑台那儿去，再召集全凌云境弟子三日后去听判！”

　　张崇一面露难色，犹犹豫豫不知要不要开口，便听裴广悦语气不善：“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不是……君子峰呢？”张崇一小心抬眼看了一眼掌门，见他没看自己，这才小心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汗。

　　“呵！”裴广悦冷笑了一声，“怎么？君子峰不是凌云境的了？有本事将他们的山头搬出去再说！”

　　张崇一得了令便赶紧跑了，远远便看见苏玉还站在刚才那处，一步都不曾挪动过。张崇一转述了掌门口谕，目光死死盯着苏玉，试图从他脸上探出些答案，可苏玉只是面色平静听完了，未露出一点不快，微微点了头便转身去试剑台的方向了。

　　山顶严寒，凌云峰不似君子峰那般，有不少妖耗费灵力维持舒适气候。苏玉自小算不上养尊处优，但在师兄的照料下，确实没吃过什么苦头，这才跪了一个多时辰，便觉膝盖痛麻，凉意从地上不停往上窜。

　　不急不缓的步子从远处而来，苏玉盯着那双脚站定在一丈处，缓缓抬头。

　　“你挺像他的。”

　　裴广悦看着那张没有一丝旧人模样的脸，神色却和他像极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苏同的儿子，这么多年恨意翻腾的心却静的出奇，裴广悦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掌门说笑了，凌云峰谁不知道我长得像我娘叶翡玉。”苏玉并未看他，目光落在远处。

　　裴广悦被拂逆了却并未发火，只是看着苏玉想到了往事，若不是他阻碍，也许苏同便不会死，若他能接受这个孩子，也许他们又是另一番际遇，只是世上从无后悔之药。

　　君子峰上，凌云峰弟子转述过后，正在吃饭的陆渺渺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被江酌按下，陆渺渺瞧他那神色，只得大口将饭倒进嘴巴，反扣着碗晃了晃，确定她吃完了江酌才放过了她。

　　“等等。”

　　陆渺渺撅着嘴回了头，无奈：“又怎么了啊……”

　　江酌看她哀求的眼神，笑着指了指厨房：“凌云峰不会有人好心给他送饭的。”

　　陆渺渺眼睛顿时睁大了许多，忙去翻食盒，却不知江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沉了脸色，他与裴广悦说定的不告诉陆渺渺，那个快要入土的家伙，却故意做出这出来。

　　江酌揽着陆渺渺的纤腰提气直接到了对面悬崖处，一松开手陆渺渺便大步跨开，苏玉跪在那一堆废墟处已有大半日，身体快要没了知觉，忽然面前出现了他娘，苏玉涣散的眼睛渐渐回神，一口咬在舌头上，才知道不是做梦，只是……也不是他娘。

　　“姐。”苏玉咧嘴笑了笑，他着急赶路，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干粮，水喝得也少，今日跪到如今，嘴巴已有些开裂，一咧嘴便疼得皱了眉。

　　陆渺渺有些心疼，越发觉得对不住赵小鱼，她答应的好好的，却没想到因她身世害得苏玉为护她杀人放火，忙半蹲下将那食盒推到他面前，一层一层铺开。

　　陆渺渺歉疚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不知道你回来了，只剩些剩饭了，明天和我回去，我保证给你做好吃的！”

　　苏玉见她愧疚，忙摇头，端过食盒力的饭菜大口吃了起来，刚两口便噎着了，陆渺渺忙递了水，苏玉艰难咽下嘴里的饭菜后，眼眶不知怎么湿了，挤出个笑：“我好些天没吃上饭了，真香。”

　　“你慢点。”

　　苏玉狼吞虎咽将那些饭菜一扫而光，抬头感激冲二人笑了笑，袖子胡乱在嘴上抹了一把。

　　陆渺渺扯着他的胳膊便想拉他起来，苏玉肩膀却轻轻躲过，抬头冲她安慰笑了笑，道：“表姐，我回来便是认错的。”

　　陆渺渺由不得他不愿意，一把拉住苏玉都胳膊肘，道：“我不管！和我们回去吧，君子峰的人都很好的！”

　　苏玉拦住她的手，无奈摇了摇头：“比起那些被我害了的性命，跪些时辰又算得了什么。”

　　陆渺渺脸色沉了，半蹲在他身边许久，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江酌早已体贴去了一旁，留他们二人说话，陆渺渺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渺渺为难揉了揉头，道：“你……不该这样的……你大师兄那事之后，你答应我的……”

　　苏玉的笑僵在了脸上，却不敢看她，只微微侧过头。

　　陆渺渺见他心中不太痛快，无奈又叹了口气：“我用着赵小鱼的身子活着，答应她照顾你，所以我对你好只是我的承诺，你不必回报的，更不必用这般极端的方式回报。”

　　苏玉低垂的神色冷了冷，自嘲笑道：“是我给姐姐添麻烦了，对不起。”

　　“不是不是！”陆渺渺听出他误会了意思，顿时急了，忙道，“我不是怪你，我就是……唉……我都活了好几百年了，我的人生可以随意瞎过，反正死不掉，那些人就算多嘴又能如何！百年后还不是一盆黄土！可你……你只有一次的人生，该好好为自己活。”

　　“嗯。”苏玉却没再抬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江酌看着笨拙的二人，互相关心却都不解对方之意，他虽站得远，但他二人的对话还是听了个一字不差，无奈回来从地上拉起陆渺渺，瞧了一眼她一屁股灰，没好意思拍干净。

　　江酌低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少年，道：“她怕你误了自己前程，并非怪你多管闲事，以后少操些心，她有我操心便好，要杀人，也还轮不着你。”

　　苏玉忽然听这没头没脑的话，刚想问便看到江酌一把抱起陆渺渺，凌空掠起往悬崖去了，还伸手拂去了她臀部的灰尘，顿时明白二人关系，脸上僵了。

　　天色渐黑，苏玉仍跪在原地，轻声念道：“前程吗……”

　　黑暗中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苏玉嘲弄笑了笑：“我哪儿还有什么前程……”

　　苏玉跪了三天三夜，才等来了四峰审判，其他峰的峰主皆到了，君子峰却只来了江酌和陆渺渺，不过众人也并不意外，从前江庆瑜便是个不管事的，如今江酌更是露出了他才是君子峰主事的派头来。

　　苏玉昏昏欲睡听着裴广悦毫无感情念着自己所犯之罪，再说最后决断，中间无一人提出意见，陆渺渺似乎心有不快，却被江酌按住了。如此这样便好，苏玉想着便冲姐姐甜甜一笑。
　　“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念其身世凄凉，无人教化，情有可原！”

　　“罚其师严修明禁闭五年！”

　　“恶徒苏玉终身禁闭于君子峰，不得踏出半步！否则，杀无赦！”

　　苏玉松了口气，和他想的差不了许多，便放心摇摇晃晃倒了下去，模糊间，听见姐姐焦急的声音，苏玉不由在心底偷笑了。

　　袁思越是在十日后赶到了凌云境，苏玉已被打发至君子峰关所谓的禁闭了，他站到门口时，一群人正围着一大桌子菜抢得欢快，苏玉率先注意到门口的袁思越，脸色一滞，随即立刻满面欢喜，忙去迎了他。

　　“师兄你回来了！你回过凌云峰了吗？你要来看我他有没有为难你？”

　　袁思越咧嘴傻笑道：“路上就都听说了，直接来的，没见师父。”

　　苏玉的笑僵在脸上，讷讷点了点头：“好，吃过饭便回去吧，若总来找我，对你前程不好。”

　　苏玉话毕二人却都是愣了住，气氛顿时微妙，还是江庆瑜识得眼色，拉过袁思越在桌子前坐下，满上酒，没多时便没人记得那点尴尬了。

　　袁思越偷偷看了一眼隔得远远的苏玉，他正和小美人说着玩，神色专注，眼角微扬，心情不错的样子。袁思越只在前三日慢了脚程，没多时就后悔了，卸了车骑上马赶回凌云境，却还是比苏玉慢了许多，直到路上听闻罚他终身禁闭于君子峰才放了心。

　　苏玉余光一直注意着师兄的方向，察觉他看自己，忙脸上又挤出些浅笑来，认真听表姐给他介绍表姐夫的拿手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