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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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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酌想过他们会对渺渺下手,所以千叮咛万嘱咐,他送她的小玉坠万万不可离身,这样无论何人对她有所恶意,江酌都会有所察觉。只是没有料到,映月宫中除了那男扮女装的戏子,并无人对她有恶意,只有千万个算计之心。
陆渺渺在混沌之中醒来,盯着江酌看了许久,忽然乖巧叫道:“小石头,你来了。”
这个称呼江酌已有多年未听过,心里忽然如被千刀万剐般难受,连手指都在轻轻哆嗦,不敢去碰她。
陆渺渺的记忆十分紊乱,她记不起了许多事,可这段日子的事她都记得,抢了赵小鱼身子,救了孟楚,杀了蛇妖,还有与江酌成了亲,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记忆中多了一些模糊碎片和感受,碎片里她叫他小石头,具体的却一概想不起来,仿佛做了个噩梦,噩梦里唯有一句清晰的话。
“九日怨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强的恶灵。”
九日怨……陆渺渺想起江酌在池园村心情极差,却娴熟破阵的模样,忽然伸手去摸了摸江酌的额头。
陆渺渺忽然莫名其妙道出一句:“你这么多年定然是活在痛苦之中吧,肯定比记不得的我痛苦。”
江酌愣愣看着她,心里如哽着一把带倒刺的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只好扎在那儿任由它百般折磨。
“你……”
陆渺渺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想起来,臭狐狸的法术他们想解,还早着呢!只是想起了一点点!记得我叫你小石头,叫臭狐狸白白!”
“公子公子,大夫来了!”小二火急火燎推了门,打断二人。
身后花白头发的老者背着药箱行了一礼,江酌早已替陆渺渺剪下了破碎的衣裙,那老者扫了一眼伤口立即露出了为难之色,道了一声得罪了,便伸手接过那双看不出原貌的腿,陆渺渺够着头也想看看,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双眼,陆渺渺也猜到自己定然很难看,便也由着他了,反正腿是自己的,她想看还没机会不成。
老者按了按一处焦黑,问道:“夫人可有感觉?”
陆渺渺轻摇了摇头,又按了一处苍白问她,陆渺渺仍旧摇头,老者又替她号了脉,小半晌长叹了口气,便想出去和江酌说,却被陆渺渺叫了住。
陆渺渺固执道:“就在这儿说,我没关系!”
老者看了一眼江酌,见他没意见,便微微点了点头,道:“夫人有个心理准备也好,这双腿怕是要刮了肉重新长,这个过程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刚才替夫人诊脉,夫人还患有旧疾,旁的旧疾还好,夫人偏偏是心疾,怕是很难熬过去,便是熬过去,也还有漫长的重新学走路的时间,二位最好要放宽了心,尤其夫人,不要过于忧思。”
江酌的脸色已沉入谷底,陆渺渺却是轻松笑了笑,道:“不碍事,老先生该怎么治便怎么治,能撑过去是我的服气,撑不过也是我命数。”
老者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夫人心性坚强,老夫佩服,夫人定是能熬过去的。”
陆渺渺笑嘻嘻道:“那就借先生吉言了!”
屋内三人忽然无话许久,还是老者有些尴尬,问道:“那……那现在开始吗?”
陆渺渺无所谓伸着一双腿,点了点头,老者打开药箱将那刀子在火上烤了烤,剜开焦黑的皮肉,着实于心不忍,直削到了鲜血渗出才放过了这块,陆渺渺已是疼的冷汗涔涔,她从前总是没什么痛觉,陆渺渺如今才知道,原来只是自己尝过了最痛的,才会觉得那些只是蚊虫叮咬,可这刮肉之疼虽也疼,陆渺渺脑中却不停闪过那烧灼之痛,便觉得这痛能忍受得多了,全程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
不知过了许久,那老者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夫人心性在下实在佩服。”
陆渺渺趁着江酌不注意,偷偷扫了一眼自己血淋淋的腿,浑身打了个冷战,忙扭过头天真问老者:“这样它就能自己长好了吗?我多久能走路呀?”
老者擦了擦额间汗,无奈笑道:“这只是第一步,这些肉不会一次长好,等它又生出新的腐肉还要再刮,至于走路,怕是还得很久。”
“好吧……”陆渺渺有些失望,她的性子贪玩,这般不能蹦蹦跳跳着实有些难受。
“夫人还得切记,这烧伤伤口不可包扎,所以夫人切不可让伤口沾水,更不可让脏东西碰到伤口,最好养伤的日子都在屋内,若是沾染上屋外的风沙,伤口极易感染。”
陆渺渺怏怏应下了,原本以为只是疼痛罢了,没想到这般束缚,失望长叹了一口气。
江酌送了老者出去,陆渺渺瘫在床上,盯着房梁发呆。观鹤城那个术法和李茕月相连,她在李茕月眼中看到了许多东西,她自己的死,李茕月的死,还全然感受到了李茕月对江酌贪慕和无限憧憬,以及另一个李茕月,并非那个常年占据别人身体嚣张活着的李茕月,而是在冰冷之地,维持她不灭之灵的另一半李茕月,这一切陆渺渺却都没有告诉江酌。
待到江酌回来,陆渺渺已经睡着了,两条血淋淋的腿耷拉在床边,江酌小心将她脚架在一个矮些的小凳上,好减缓些她的痛苦,又替她拭去疼出的一头汗水,心中阴暗滋长,将陆渺渺的房间设了重重结界,一人出发又回了观鹤城。
江酌那夜匆忙离了观鹤城,陆渺渺的腿急需医治,只到了隔壁小镇便没走了。
江酌路过来时的阵法,地上黑红一片,还能看到昨夜的痕迹,偶然路过的百姓皆是大步赶紧离开此处,仿佛心有余悸一般。映月宫中却还是常态,江酌抽出他的阙凡,二话不说横剑砍断了门口两个守卫的脖子,顿时血溅三尺,染红了映月宫的大牌匾。
江酌踩着那二人血迹,一步一脚印踏进了映月宫的大门。
“姑……姑爷?”小厮才叫了一声便也一命呜呼。
映月宫之人并未有所防备,宫主临走带了不少精锐,门内只剩关护法一人独守,可昨夜关护发为了宫主已经身献血祭,映月宫连一人都无法和江酌稍稍对抗,江酌冷冷持剑走进了他和陆渺渺短暂住过的屋子,红雨和秋瑶正在树下说说笑笑,见了满身是血的江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想逃跑,红雨刚跑了两步便腿一软,趴在了地上,拼了命的还想蹬腿,却发现腿上剧痛,回头看去,自己哪里还有腿,秋瑶看到此景,吓得倒在地上,连滚带爬,而后忽然意识到逃跑没用,又回过头来拼命磕头,江酌似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一剑结果了她。
待杀光了映月宫的活口,江酌一剑插在地上,灵气随着他的怒意骤然而起,映月宫的房子发出了咔嚓之声,待到他走后不久,映月宫的屋子全部轰然倒地,漫天尘土呛起。
江酌匆匆赶回客栈时,陆渺渺已经醒了,双手撑着上半身,仰头无所事事抖着腿数木头房梁上的硬节。
“江酌!你回来啦!”陆渺渺笑得极开怀的模样,歪头看他。
“醒多久了?”江酌坐到她身后让她舒服靠着。
陆渺渺嘟囔道:“也没多久,不过你以后出去还是告诉我一声吧,要不我怪担心的。”
“好,以后出去一定和你说一声。”
二人之间忽然沉默了许久,半晌,陆渺渺忽然说道:“你能送我去落霞镇吗?赵小鱼的爹娘就住在那里,我想去那里养伤。”
“好,你想何时去?”
“越快越好!”陆渺渺的言语中有些掩饰不住的急切,江酌不知她目的为何,只是她不说,他便也不想强迫。
“我去找辆马车。”
“好。”陆渺渺忽然又补了一句,“辛苦你啦。”
“我……”
江酌想开口却被陆渺渺笑着打断:“从我们认识开始便是你在照顾我,我不仅只会不知轻重地添麻烦,如今还给自己弄成了一个废人,想想实在有些拖累你。”
江酌张了张嘴又想开口,陆渺渺又打断他,自顾自道:“不过……我知道你定然不介意,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介意!对吧?”
陆渺渺回头看他,笑得十分甜,眼中的慌乱却一览无遗。
原本扶着陆渺渺的手忽然收紧,将她勒在了怀中,江酌无奈将她按在怀中,苦笑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介意,只要是你便好。”
陆渺渺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每当他心绪不宁慌乱害怕时,挂在她胸口的玉坠总会温温热热,昨夜她能从那幻境中勉强找回一丝神志,也是因这玉坠源源不断的暖意,陆渺渺有些奇怪于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心,为何还要试探。
江酌不知她为何急着赶去落霞镇,可她既然想要如此,顺着她的心意便好,次日一早,江酌便抱着陆渺渺上了马车,陆渺渺一手勾着江酌脖子,另一手小心托着她的新裙子不去碰到伤口,倒不是怕裙子沾到伤口上痛,而是不舍江酌连夜催着裁缝给她赶制的新衣服弄上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