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音》苏影衣

27、请托

　　福克斯小镇上，一场热闹的婚礼刚刚结束，从喧闹中挣脱出来的卡伦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信笺，粉紫色的印花笺衬着那华丽流畅的字体——

　　卡伦先生：
　　抱歉占用您的时间，但我需要您的帮助，我会在西边的森林等您。
　　阿卡丽娜·诺斯

　　阿卡丽娜·诺斯……卡莱尔当然还记得她，那个明快热忱，有一头耀眼金发和同样明亮的金色眼眸，一举一动都活力四射的女子——这样的女士，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和吸血鬼这个词扯上哪怕一丁点关系。第一次在古老的沃特拉城堡内见到她时，卡莱尔的惊诧无法形容——她的眼睛是金色的，这意味着，在沃尔图里，在黑暗世界的第一家族中，有一位和自己一样的素食主义者，她是如何做到的？他们又何以能够容忍？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阿罗接下来的话，那轻柔悦耳，带着些微笑意的声音向他揭示了这位女士特殊的身份：“卡伦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阿卡丽娜·诺斯，我的妻子。”他略略一顿，以极轻的声音补充道，“她是特殊食谱的爱好者。”

　　低微的细语声并不能瞒过血族那完美无瑕的听力，阿卡丽娜毫不客气地投来嗔怪的一瞥，“安吉鲁，在背后说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阿罗的嘴角泛起微笑，“你既然能听到，似乎就算不上‘背后’了。”

　　阿卡丽娜微微撅起了嘴，这个动作使她的表情看来极为可爱，“你可真能强词夺理。”小声的嘀咕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倒更像是一种撒娇似的抱怨。

　　阿罗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但卡莱尔从他惯常沉静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名为宠溺的表情。拥有永生的伴侣原来是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么？这是那一刻他脑海里泛起的第一个念头。

　　和阿卡丽娜熟识是自然而然的，并非因为他们拥有相似的食谱——这个女子是如此的明朗热情，能轻易感染每一个靠近她的人。有时候，卡莱尔忍不住会觉得，她和整个沃尔图里家族都格格不入——她是这个古老的城堡内，唯一会向他解说那些三千年前神秘岁月的人；她总是喜欢用过去的名字称呼那些同伴；她微笑的时候看来完全就像是人类，但却从不为冰冷无情的现实困扰。这或许是爱情的力量，卡莱尔如此推断。

　　……
　　……
　　……

　　卡莱尔收起信笺，他还记得，阿卡丽娜告诉过自己，她是龙骑士，虽然他不能完全准确的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无疑她是非常强大的存在——有什么样的困难，会令得她要向自己求援？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这理由必定和阿罗有关……是沃尔图里对转变贝拉这件事的拖延已经感到不耐烦了？不，如果是这样，她可以直接在信中说明，何况，卡莱尔不觉得阿卡丽娜会背叛伴侣，即使她十分重视和自己的友谊。那么，难道是沃尔图里遇到了棘手的麻烦？不，这也不合情理，以沃尔图里的强大，没什么能困扰他们，况且，若真是这种情况，以家族的名义求援会更合适，也更加正式。或许，还有一种可能——虽然他不是魔法师，但多少也知道，光明魔法对任何吸血鬼而言，都不是愉快的事物。事情也许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副作用或者后遗症的问题，尽管他不确定现代医学是否对魔法师有效，不过他是医生，是人们在身体机能出现问题时最容易想到的求助对象——这就合理了，当你有点儿讳疾忌医的配偶身体状况不佳时，以私人的名义向你的医生朋友求助，这是合乎逻辑的，看起来也的确是阿卡丽娜会做的事情。

　　走向森林的一路上，卡莱尔忍不住想象阿罗知道这件事时的表情——他依然记得，在沃特拉的时候，每一次的庆典宴会上，阿卡丽娜总会变着法子弄出些小小的恶作剧，而她作弄的对象，无一例外地指向阿罗，这些恶作剧的内容往往令人哭笑不得，以至于另外两位元老只能以一副头疼的表情相视苦笑，“这余兴节目似乎有点过分热烈了。”马库斯的喃喃自语里带着一种无以名状的同情，而凯厄斯则会皱着眉，用略带不快的语气悄声抱怨，“暗月之神在上，怎么会有人受得了这个？”倒是被作弄的那一位，永远会以一副兴致盈然的表情欣赏这些花样百出的“表演”，而他眼中温柔、包容的光芒，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卡莱尔，你走神了。”一个如玉珠落盘般清脆悦耳的女性口音在卡莱尔身侧毫无征兆地响起。
　　卡莱尔出乎本能的一个侧跳，转过身，摆出防备的姿态，当他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忍不住轻轻吁出一口气，“阿卡丽娜，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阿卡丽娜轻轻的笑着，明亮的笑容为她绝美而英气的面容增添了些许顽皮的意味，“抱歉，卡莱尔，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真的有些疏于防范呢。”

　　卡莱尔叹了口气，“我刚才差点攻击你——阿罗很可能为此和我没完的。”

　　“安吉鲁可没那么小气，而且，卡伦医生，你觉得自己可以战胜龙骑士？”阿卡丽娜的笑声如同夜风中摇曳的银铃，过了一小会，她停顿了笑声，用认真的口吻道：“很抱歉不能去婚礼的现场祝福那一对新人，不过沃尔图里会在适当的时候送出合适的礼物。”

　　“适当的时候？”卡莱尔微微皱眉，“你指的是……”

　　“那由你们决定。”阿卡丽娜的语气听来一派轻松，“安吉鲁不会介意这件事的早晚，而林德曼现在没空管这个。”

　　卡莱尔的困惑却更深了——在沃特拉的经验告诉他，凯厄斯远比阿罗来得重视法律的执行，就仿佛对那些条文有所执念一般，他从不肯放过任何违反者。“出什么事了？”能让凯厄斯分心的，一定不是寻常的理由。

　　“呃，这有些难以解释……”阿卡丽娜斟酌着字句，“林德曼遇到了麻烦，或者，应该说是可能会将自己陷入某种困境，而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如果安吉鲁要动用特赦权，我希望你的家族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特赦权？！卡莱尔觉得自己的神经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上帝呀，他到底惹出了什么乱子？”

　　阿卡丽娜耸耸肩，“这个么，你知道的，有些事会因人而异——像爱德华遇上的那种麻烦，放到沃尔图里决议者的身上，就会成千百倍的扩大问题……”

　　卡莱尔苦笑，他不能否认阿卡丽娜说的话，第一家族永远是所有潜在竞争者的目标，即使是在沃尔图里如日中天的当下，暗地里的潜流也从未停止过。他谨慎地思考了片刻，低声道：“你刚才说的比喻……”

　　“那不是比喻，而是事实，或者，接近事实。”阿卡丽娜似乎看透了他的疑虑，不等他说完便给出了答案。

　　卡莱尔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十分不希望拒绝阿卡丽娜，可如果真是什么太过危险的行为，他不能因为友情而做出不负责任的选择，但现在……虽然有些难以想象凯厄斯会陷入“那种”麻烦，至少，这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甚至，在他而言，是值得祝福的。“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当然会支持你们。”

　　“谢谢你。”阿卡丽娜轻声道，“但我更希望别有那一天……”也许，一开始，自己就不该试图救护那个女孩——这样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了。骑士的信念教导她要不遗余力的帮助弱者，而骑士的守则同样要求她不能拖累自己的同伴——当这两者彼此冲突时，到底什么选择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