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诡异万人迷迷恋了》三三四五

2、第 2 章

　　书中作者花了大篇幅，去写妖境美人榜。

　　百年前，灵气复苏，三十年前，妖境现世。

　　妖境虽然名中带妖，其实很正经，它是一处蕴含大量灵气的小洞天，灵气复苏后，世界各处都出现这类可供修炼的小洞天，但妖境不同，它又被世人称为“百罗妖境”。
　　常言道，一罗包万象，这百罗妖境，便是包含百万象、几乎可容纳天地一切珍奇的无尽小洞天。

　　妖境现世后，修仙界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争着去租一方福地，没过多久，便软红十丈，花攒锦簇，成为一座远离尘嚣的仙市。

　　而妖境美人榜，便是修仙界人人津津乐道的，美人榜。

　　作为万人迷小说中的主角，主角当然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他也确是生了张极好看的脸，眼含春水，疏郁俊秀，纵然眉间几点病色，仍不掩其风华。

　　游星被主角这一眼看得简直头晕目眩，顿时想把手里的鞭子扔到地上。

　　楼下宾客抬头看向楼上，脸色都很是难看。
　　“那、那是什么？！”抬起头的涂老板根本没注意游星手上的鞭子，他壮硕的身子摇摇欲坠，面带惊恐地看向游星的身后。

　　游星下意识回头一看。

　　阴雨天，二楼连廊处不见光，黑黢黢的一片。

　　叽咕、叽咕……
　　阴影处，满墙满地都是大片粘稠的黑影，无数黑影如呼吸般起伏着，鼓动着，缓慢地游走，鼓动的气泡如邪恶的复眼，不怀好意地窥视着。

　　游星后颈的寒毛瞬间骇得立起，他立刻单手一撑，翻过栏杆，就要冲去楼下。

　　粘腻的黑影闪电般探出一截粘腻的黑色触手，半空中狠狠锢住游星的腰，将他一把提起。

　　“啊啊啊啊——！”
　　一楼顿时响起一阵惊慌的尖叫。

　　漆黑而粘腻的怪物力量奇大无比，游星沉下眼，顾不上惊呼，立刻挥出手中的鞭子。
　　看似柔软的触手却发出几声沉闷的钢铁碰撞之声，接着又分出几缕细长的触须，扯住那条金丝软鞭，就要往“身体”里拖。

　　“洛洛！”在游星刚被卷起时，游月川便变了脸色，想要冲上前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不过眨眼间，一道青色火焰闪过，瞬间将黑影砍断，伴随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尖叫，大片的黑影四散逃窜。

　　“！”
　　没有了着力点，游星骤然从空中跌落，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落入一片带有浅淡香味的怀抱之中。

　　乌黑发丝垂落。

　　游星缓缓地睁大了眼。

　　视线所及范围内，俱是一张漂亮到妖异的面容。

　　主角低头，左耳两枚鲜红耳钉在逶迤黑发间闪闪发亮。

　　游星怔怔看着主角的脸，还未缓过神，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阴涔涔的声音。

　　“好时机，还等什么，快抽他。”

　　游星：“。”

　　游星有些为难：“不好吧，人家刚救了我。”

　　青色火焰如生了眼睛一般，追着四处逃窜的黑影将它们燃烧殆尽，影怪尖啸着，在空中扭曲烧尽，化散为灰。

　　青火燃尽后，殷关略带病色的面容更加苍白，确认怪物被消灭后，他松开揽着少年的手，向后退了两步，长睫微颤，捂住嘴轻轻咳了起来。

　　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殷关咳了许久才停下，鲜血沾满了白玉般的手指，他的唇边也沾了血迹，让那张好看的脸更显几分妖异。

　　他轻轻喘息着，睫羽微抬，面含关切地看向游星：“小友，你没事罢。”

　　“呵呵呵呵呵……”系统诡异地笑了起来，而后连声催促，“他吐血了，你还在等什么？”

　　游星完全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了。
　　他的大脑晕乎乎的，眼前有星云在闪烁。

　　但游星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哗啦一下，被人群挤开了。
　　原本哆哆嗦嗦缩在会客厅一角的客人们全都冲到殷关身旁，满脸都是仰慕与感激，七嘴八舌地上前表达心意。

　　“殷先生，你没事吧？我这里有治疗良药，你要不要来一颗？”
　　“那么难对付的影怪都能一击就中，不愧是殷公子，对灵力的掌控力简直是出神入化，让人佩服！”
　　“殷公子，你也要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啊！”

　　那些围在殷关身边的人，他们眼神狂热，和游星在上个世界最后看见的那群人极为相似，像是中了同一款病毒。

　　……这是，怎么回事？

　　游星站在人群外，拇指不断摩挲着手心的鞭头，视线沉沉盯着主角。
　　他刚才好像险些也中病毒了。

　　视线里，乌发美人面容带着病态的白，一咳，更是脆弱得像薄纸一般，仿佛一碰就碎了。

　　小说书名中带有“病美人”三字，主角体内自然是有旧疾。虽然实力超强，但由于他身体的旧疾，每当主角大幅度调用灵力时，总会承受不住地咳血。

　　看小说时，每次看到主角为了救人而咳血，游星都会感慨，不愧是他喜欢的主角，真是善良又温柔。
　　但现在，游星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丝不对劲。

　　似食草动物生了双猛兽的眼睛，哪怕殷关已尽力去掩饰，用瘦削的手指、病态的面容、温柔的姿态去伪装，藏不住的血腥味仍悄无声息四溢而出。

　　不知道谁递给他了一块素白手帕，殷关拿着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上的血液，耐心回应着周围人的关切。

　　在一众吹捧声中，唱反调的那道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喂，我让你救了吗？”
　　阴沉沉的天色下，游星随意挥了两下手中的金鞭，微微扬起下巴，神色不虞。

　　众人齐刷刷向他看去。

　　被救没有感谢也就罢了，还被倒打一耙，痴狂的群众间已有人脸上浮起了怒容。但殷关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微微笑了笑，好脾气地应道。

　　“是我不好，没有看出小友的心意。”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游星脸上隐隐浮起了怒气。

　　殷关像是意识到了游星是来找事的，没有再应，只是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容温柔又宠溺，游星却险些被他笑得两腿一软，自身体深处油然而生出某种恐惧。

　　此刻他的心仍然跳得飞快，但与方才不同，现在的心跳完全源于恐惧。
　　状似温柔的主角，在游星看来，全然是一只面目狰狞的画皮鬼。

　　偏偏在场除了他，无一人察觉。

　　这份孤独感比恐惧本身还要可怕几分。

　　“小鬼，怎么还不动手？”系统温和的声音又催命一般轻轻响起。

　　游星心头一紧，知道方才因为精神恍惚，错过太多次下手的机会，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咬紧牙关，猛地举起鞭子。

　　——手起鞭落。

　　严格说来，游星并没有用力。

　　似柳枝拂过水面，软鞭轻轻拂过男人的手臂，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但看似柔软的赤金软鞭竟如尖刀一般，不过轻轻扫过，所至之处，瞬间皮肉分离，血肉模糊。

　　游星的脸色唰一下惨白，手指不自觉开始颤抖，手中沾血的金鞭也粼粼颤着。

　　游星缓缓抬起头。

　　主角轻垂着眼，正微微笑着，注视着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旁边有人看不下去，脸上露出谴责的表情。

　　这人看起来和游星差不多大，事实也的确如此，此人是原身同学云陆，与厌恶殷关的原身不同，他是殷关的疯狂粉丝，看到心仪的人被这样对待，自然坐不住了：“殷公子方才救了你，你这样岂不是忘恩负义！”

　　“……那又怎样，”游星勾起嘴角，轻慢地甩了甩手中的鞭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陆，一派纨绔之色，“关你什么事？”

　　“你！”云陆气得胀红了脸。但他没怎么和人吵过架，对上游星这样明目张胆当坏人的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游星！”游月川终于也看不下去弟弟的所作所为，沉下脸呵道，“和殷先生道歉！”

　　游星嗤笑一声，把脸扭到一边：“我不。”

　　与少年所表现出的嚣张气焰不同，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指始终不自觉轻颤着，额前更是渗出冷汗。

　　但这些细微的恐惧，自然无人发现，人群小声议论起来。
　　“真是过分……”
　　“早听说游家把小儿子惯的不像样，真是如此。”
　　“因为之前这小儿子是个傻子，现在好容易变好了，狠不下心教导。但要我看，再这么宠下去，早晚要出事……”

　　来客脸上都闪过对游星方才行为的嗔怪，如果不是在游家的地盘，想必就要直接上手给他个教训，而不只是这样小声讥诮了。

　　而主角纵然被这样抽了一下，也丝毫没有怒色。

　　“何必生气。”殷关摇摇头，轻笑道。
　　他苍白的手臂伤口狰狞，划开的血肉处，甚至隐隐可见森森白骨，深红的血液顺着苍白的小臂慢慢成股流下，缓缓凝在指尖，一点一点滴落在地。
　　可他的脸色却变也未变，仿佛伤口不在他身上一样，“不过是小朋友一时调皮而已，没关系的。”

　　“实在对不住。”
　　游月川果然如那几位宾客所说，纵容弟弟到离谱的程度。

　　见游星怎么也不肯道歉，他先是自己向殷关道了歉，又派人将受到惊吓的客人加急送去医院，微笑着与其他客人寒暄几句后，体面且礼数周全地送他们出去，并约好了下次再聚。

　　由于殷关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他留在家中，等家庭医生上门处理。游月川出门送客了，一时间，屋内只剩殷关和游星二人。

　　……

　　“哒哒——哒——”

　　昏暗的庭院里，漆黑巨大的芭蕉叶被雨击打得不断敲击着窗子，发出轻微的哒哒之声，像是有人隐在雾中，轻轻扣窗。

　　“……喂。”见四下无人，游星忍不住开口。

　　“嗯？”殷关温柔地应了一声，抬眼看来。

　　“你怎么样？”游星有些别扭地问。

　　【如果遇见他，最好远离】
　　虽然作者在最后一章中给人暗示，但眼下，游星很明显是没有办法远离主角了，只好试图曲线迂回，看看能不能在主角这边挽回点印象分。

　　方才神智回笼后，游星简略思考了一遍。
　　由于书中没有说明杀害原身的凶手，假设原身是主角杀的，由于原身持续作死三年后才下线，只有两种可能。一：主角对原主的挑衅并不在意；二：主角早就想杀了原身，只是留着他还有用，才在三年后动手。

　　不管是那种原因，游星都有挽救自己的机会。

　　和系统的片刻谈话中，游星已经觉察到这系统并不是什么可靠的依托，惩罚他时不手软，但给奖励时，却不一定如何了。
　　比如，他现在按系统的要求抽完了殷关，但左眼的视力却仍未回来。

　　所以游星只好主动向主角不着痕迹的示好。

　　殷关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没事吗？

　　游星向他的伤口看去。

　　那道狰狞的伤口处……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
　　猩红血肉包裹着白骨，撕裂的肌肉轻颤着，鼓动着无数不断向前膨胀直至将周边撑至透明的尖锐突起，像隐藏着无数想挣破束缚的恶鬼，伴随着颤抖，一条长而细的半透明突触赫然挣脱血肉，钻出体外。

　　游星猛地倒退半步。

　　来不及生出别的想法，他的视线立刻被那伤口生出的“东西”吸引了。

　　探出的突触像血液稀释后的颜色，纤细柔软，似某种花茎。
　　它们在白骨上方交汇，而后，无数纤细至极的丝状物以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飞速交织着，交织的方式近乎同时逼近理性和诡谲，密密麻麻布满了整片伤口，如同下了团肉粉色的雾。

　　白骨生肌。

　　好可怕，好……诱人。

　　“砰——砰——”

　　方才的那几秒钟里，游星的眼神完全无法从那诡谲的伤口处剥离，随着伤口的“愈合”，他的心脏越跳越快，心跳声震耳欲聋，震得游星的大脑发麻，连带着呼吸也慢慢灼热起来。

　　游星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珠缓缓移动，最终黏在殷关身上。

　　迷迷糊糊间，游星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忍不住想要上前。
　　当他生出“走过去”这一想法时，心中更是油然一种莫名的欢喜，让他几乎迫不及待就要行动。

　　游星心头一动，忽然意识到什么。

　　快乐、难过、痛苦、悲哀……无数荒诞的感受如竹一般飞速在心口生长，一片混沌中，世界都是旋转的星云，唯有手中传来异物感，金丝软鞭已经被体温捂热，与人体接近的温度。

　　游星心中一凝，下了决心。

　　“噗嗤——”
　　始终带着浅淡微笑的主角终于变了神色。

　　鲜血浸透了雪白的纱布，顺着少年白瓷般的面容，一点一点滴落，如同血泪。

　　游星握着金鞭，毫不犹豫地将鞭头狠狠捅入自己蒙了纱布的左眼中。

　　身体因疼痛而控制不住地颤抖，游星完好的右眼虚弱抬起，睫毛因疼痛的生理泪水而濡湿，但他的面颊上带着浅淡如芙蓉的晕红，痴痴笑着，苍白而虚弱地开口。

　　“不要生气，我替你……还回来了。”

　　身前传来一股冰凉的气息。
　　游星完全没看清殷关是何时走到他身前的，仿佛空间扭曲，他凭空从十步外瞬移至自己面前。

　　“你看见了什么？”

　　殷关微微俯身，他的眼睛亮的惊人，露出一个漂亮至极的惑人微笑：“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