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再为玉（穿越）》芳泽素修

15、梦魇

　　静谧的华宅外，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至近缓缓传来，年为玉判定人在自己右面，所以她不自觉往左石狮的阴影里靠了靠。她现在身体极度不舒适，不想遭人发现。听起来像是一主一仆，谈话内容是从集市上买多了吃得，回去担心被长辈责备，还想往裤腰里藏。他们要入得便是华宅。
　　听到他们走至门前敲门而入的声响后，年为玉才小心翼翼站起来，一直没吃东西血糖低，头晕得不禁身子晃了晃，又想再蹲下去，可此时身子却征了征。
　　“是谁？”门内传来清朗的惊呼声。
　　“小少爷，别管了！”仆人劝阻道，可大门又重新被打开，他们主仆又出来了，可却未走近。
　　年为玉难过得失去了判断力，脑海里只剩一个赶紧离开的想法，所以走急两步，不料却直接栽在台阶上。好痛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喉咙有恙还不能发泄出来，只能干忍着。
　　“你赶紧去看看。”那清朗的声音命令道。年为玉迷迷糊糊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不会又是华公子吧，她现在这副鬼模样，真的没法见人。美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想被救的，更何况她可是一个死不了的美人，没必要被救。
　　“一个小叫花子，咱别管了，看了又能怎样？”仆人定睛瞧了瞧，十分不情愿，也没挪步。
　　“她晕倒在我们宅门口，就跟我们有关系，如果死了，多晦气。”主子煞有介事地说。
　　“少爷说得有理，那我去把她拖远点。”
　　主仆两人一起走近，他们走近后发现地上躺着的人其实并未昏迷，不过表情狰狞，看起来伤得不轻。
　　摔伤刚缓过来，还能忍受，只是刚才剧烈震动晃到了喉咙，年为玉实在痛不欲生，但她还是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不……用……救……我……”
　　见她衣衫褴褛，凌乱不堪，嗓门怪异，仆人心有戚戚:“少爷，就一叫花子，咱们还是别管了吧？”
　　对啊，你们别管了吧。年为玉心里喊道，她现在可太疼了，什么废话都不想听，也不想说。
　　“是个女孩啊！”那清朗声音感叹一声。“还挺漂亮！”
　　“少爷，你莫不是眼花了吧？”仆人惊讶。
　　年为玉已经听出他不是华公子，但已经了解这个主人脑袋一定有问题，不然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色魔，这副惨样都要说她漂亮？
　　那声音思虑片刻又命令道:“现在把她背进去。”
　　“啊？”仆人又不情愿推却道，“为什么呀？明天老爷太太知道了，肯定又要责怪您，您每天被骂得还少吗？”
　　“你说什么？”主子冷声假装威胁。
　　“没什么。”仆人低下头立即服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昨天刚学的，今天正好用用试试。”主子爽朗道。
　　地上的年为玉不禁纳闷:难道跟华公子是一位老师？听他的身份也是少爷，两个人极有可能是亲兄弟，果然都好救人。
　　“可少爷，你看，她爬起来了……”仆人惊呼。
　　年为玉慢慢爬起来，因为身子一撑不住，她赶紧扶住旁边的石狮子，艰难地张口:“真不用……救我……”她不敢活动颈部，所以也不能抬头，也不知面前这两个人的模样。
　　“不行，你刚才是被我吓才摔倒，对你的伤我有责任，所以我
　　应该帮你治伤。”那清朗的声音挡在她前面振振有词。
　　年为玉无奈，这一定是一个碰瓷的好时代，她痛得流眼泪，不能再说话了，一个劲儿得摆手。
　　那主人不禁奇怪: “那你说，刚刚鬼鬼祟祟坐在这干什么？”
　　年为玉彻底崩溃，这位少爷干嘛对她一个乞丐纠葛得如此认真？
　　她继续摆手，每摆一下耗费得可都是她自己身上早已所剩无几的气力。虽然可能死不了吧，可太难过了，难过得恨不得去死……
　　“你怎么不说话？”
　　年为玉暗叹一口气，只想赶紧离开，再待一会儿不饿晕就得气晕。她钻了个空子逃出两人的控制。
　　“拦住她!”这少爷真够执着。
　　“少爷，让她走呗，一个叫花子能在这干什么，肯定是想讨碗饭呗！”仆人继续打混。
　　“你看地上是什么？她有年糕，绝不是讨饭那么简单！”主人不依不饶，急忙催促道，“肯定有秘密，你快去把她追回来！”
　　“少爷！……”仆人乞求地叫了一声。
　　年为玉闻言也心疼了一把龙俊好心留给自己的年糕，这莫名其妙的世道，莫名其妙的人啊！
　　主人立刻威胁道:“你是不是不想跟着我了？如果今晚你不把她给我带进去，你就永远留在这外面吧！”然后甩袖离去。
　　仆人心有戚戚，立即信誓旦旦:“别啊，少爷，我这就去！”
　　年为玉很想跑几步，可无奈身子没力气，就算有力气，因为喉咙的断裂伤，她也不敢跑。可听到身后有人追来，她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突感心胸气短，头顶一炫，她的灵魂慢慢没有了意识，头往后一仰，“咣当”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少爷，少爷，她晕倒了……”仆人雀跃地欢呼声又帮她召回了一些意识，如一圈涟漪在耳边荡漾开去，渐渐又消失。

　　春日暖阳笼罩整个厨房，刀与菜板的碰撞声混着蔬菜清脆得切断声，烟囱里冒着白烟，炉子上的蒸锅呼呼冒着蒸汽，年为玉跑进屋放下书包，又出来跑进厨房，愉快地报道:“妈，我回来啦，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你去写作业。”妈妈转头对她笑道，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又转身去忙别的事。
　　“我回来再写。”
　　“去吧，记得在你爸回来前回来，还有你弟弟，也带他回来！”她每次出去玩，妈妈都会如此提醒她。这个母亲慈爱和善，从不苛求女儿的学业，允许她玩乐。
　　“知道啦！”年为玉满口答应着。老爸与老妈完全相反，一听到她要玩总要数落她一顿，他心情好的时候数落一顿就完事，可他如果心情不好，那可能要棍棒伺候。不过年为玉并未觉得老爸的爱因此比老妈少，相反她更觉深厚，老爸时常会跟她聊天，像朋友一样与她讨论学校的生活和学习，给她带精致美观的日记本，趣味满满的转笔刀，当下时兴的影视贴画、音乐磁带，教她读书辅导她功课写日记，所以老妈的要求并不难办，反而求之不得。每天老爸下班回来，对她来说是一种期待，期待爸爸的啤酒和花生，期待他的小礼物，也期待他播放得音乐。
　　这是年为玉十岁时，每天都会有的生活，温馨快乐，是她一生最绚烂的梦。那时他们一家四楼还住在农村的平房里，看黑白电视，大部分时间烧火做饭偶尔才用一次煤气，一年有两次疲惫的农忙，偶尔他们也会一起畅想一下城市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绚烂的梦结束。
　　年为玉因成绩优异，小学毕业后被送到省中学念初中，离开父母、弟弟和彼时所有好友。那几年她将自己完全扎在学业之中，她没有任何选择，也没意识到任何失去。她那时只知道，把优美的成绩送回家，会博父母一笑。
　　后来爸爸妈妈终于在城市安了家，她升入高中，每两周坐两个小时的公交才能回家，依然不能天天回家。这时她意识到失去——不能期盼爸爸的回家，没有了他的谈心教导，也没有了妈妈每日温馨的笑容。不想学习，只想每天待在她爱的爱她的家人身边，整个人像疯了一般，动不动就逃课跑回家，即使家里没人，她就一个人窝在里面，好像再也无所求的满足了。混沌的三年过去，她没有考上大学，即便老爸每天都会骂她没出息还是无所畏惧地在家宅了一年。终究有些东西，再也找不回来，成为她独自的执念和失望。
　　一年后，她选择复读，考上一所很一般般的大学，她装作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在一个人的城市，她能照顾好自己，也很用心地在生活。只是她没有了很美好的梦，梦里全是紧张得考试和路途，每天都怀着无所察觉的压力，活着。活着，爱自己，爱家人，爱生活，只是一股执念让她深深地撅着过去，她也曾认为这敏感脆弱是心理疾病，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后来因无效价高便作罢。她安慰自己，所有只是不习惯长大而已。

　　可直到她的灵魂来到一百年的时空，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病呻吟，真是闲得没事干才会每天愁眉苦脸，在那样的世界活着，做噩梦的时候也得笑出来才对啊……
　　好想回去啊……
　　春日的暖阳，妈妈的笑容，爸爸的礼物，还有弟弟的陪伴……好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