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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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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很圆,光亮皎洁通透整个房间,翻来覆去多次,年为玉终于承认自己失眠。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便是失眠。没有音乐,没有任何可以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一直躺着,脑袋里便只有那个可怕的念头——失眠了。所以年为玉起身穿上衣服准备出去走走,吹吹风。
她只有在感受到压力的时候才会失眠,今晚是因为龙俊,还是因为想家呢?不知不觉,她的灵魂来至此处已三月有余,久得让她忘记了抗争,她对那些歌儿也不再抱有希望,有了生活,也有了回忆和朋友。死又死不掉,只能实诚地去过每一天,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因为不在乎这具躯体,她无法准确感知生命的苦痛,只有灵魂的挣扎。其实在现代她也不过如此……究其根本是同一个思想,勉强度日罢了。
晃晃悠悠半天她来至华再的书房外,看到里面通明,如果没估算错,现在大概是凌晨两点,不禁生出几分佩服之意,百无聊赖的心总算产生其他心情了。
她喜欢书,喜欢读书的人,可她却极少有恒心和毅力去读完一本书。一直如此矛盾地活着。就像失眠一样,每天都有杂七杂八的事扰乱她的心神。在此没有过多的生存压力,可却又回家的执念。无论何时,她心中总有实现不了的期冀,在拉扯她的神经。
年为玉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少爷,您该睡了。”
稍微等了一会儿,里面才有整理书籍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面前的门被打开,他朗朗道:“阿玉,怎么还没睡?”
“我?”对她来说,失眠是件羞耻的事情,所以她便解释道,“我猜到少爷没睡,过来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每天熬夜对身体不好,在我们那因为熬夜猝死的人很多。努力归努力,也要保重身体。”
华再会心一笑,淡淡道:“看到精彩之处不忍停下来,总想往下看,今天看了本小说。”月色之下,他们并排走着。
年为玉听完不禁也笑:“原来如此啊。”她也会,喜欢的剧通常养肥再追,有时被剧情吊着胃口也会熬夜,然后又问道,“那如果是读商学书,少爷你会犯困吗?”
“我可以用心神控制自己。”
听完年为玉便暗叹,他们两个怎么能相提并论?她只有在幼时无拘无束时读书才拥有过如此心境,那时对世间万物抱着一颗单纯之心,都想去认识一番,体验一番,长大后新鲜劲儿过了,那种心境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少爷,我真佩服你,也很羡慕你。”如果她也能如此用功读书,那她早就成功八百回了吧,只可惜她不开窍,就算开窍好像也有点悬。
“阿玉也想读书吗?”
“啊?”她好像一直对读书抱着功利主义思想,浅薄地认为读书得不了好处,便会舍弃不愿读。每个人都有许多话想去说一说,在现代她没有朋友,就算她主动结交,也不会有适合的朋友想听她说这些,可现在,面前有,所以她真诚地告诉他:“我没法单纯地去读书。”
“那你被什么想法束缚了?”华再疑惑地问道。
年为玉想了想答道:“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衣食住行……”所有一切生活亟待解决之事。
“那把事情解决,看看能不能把单纯之心找回来……”华再悠悠道,他看事情透亮,好像没有什么能难住他。
年为玉想了想却道:“可我又无欲无求。”说完,自己不禁笑了出来,用笑容掩藏心中那份苦涩,她有很多愿望,可在这儿她真的无欲无求。
“真的吗?”华再认真问道。
“如果仔细想想,还是有的,我想要一面铜镜和新梳子。”这是她最浅显,也并不那么在乎的愿望。
“明天,我带你出去买。”华再少爷立即答应道。
“真的?”年为玉假装兴奋道。
“好了赶紧回去睡,明天我们一起出门。”华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年为玉稍感安慰之际,突然想起睡前洗漱事宜,虽然还一次都没为他做过,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要不,我伺候您洗漱?”
“不用,海翠在房间等我,她做就好,就算你不来叫我,她一会儿也得来,以后不用担心我,好好睡觉,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不是该头一着枕头就着吗?怎么你却不一样,还有那么多不该有的烦恼?”华再忧心道。
年为玉不禁轻松解释道:“少爷,每个人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刻嘛,世间可不是非黑即白的,就比如刚才我说没法用功读书,说得之事苦恼时刻,有时我也能用心读两篇……”只是读来新鲜,不知觉就被顷刻抛诸脑后。“少爷,回去吧,别让海翠姐再等你。”说着说着,年为玉就跑开了,不忍再耽误他时间。
一鼓作气跑出好远,呼吸加快地淋漓感让她畅快了许多,然后才记起,她还喜欢跑步。然后兴起又继续迈开步伐跑起来,让所有的烦恼都随着沉重的呼吸一吐而逝吧。华宅里有三三两两夜巡的人经过,年为玉不敢出太大声,远远地就躲开他们,不知不觉,她摸索出一条环形路,半晌过去一个人都没经过,所以最后她无所顾虑地跑起来。
月黑风高,萧瑟的风从耳边吹过,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可她却一点都不怕,最后在廊道上坐下来,解开衣领,舒缓呼吸的时候眼泪却不自觉地跟着流了出来,她抬起胳膊粗暴地抵住双眼,想堵住所有的哀伤。她现在跟小时完全相反,小时盼着自己能哭,可讨要别人的一点关心和安慰,可长大后她讨厌这脆弱的眼泪和那悲情剧,能避免则避免。可在无数个寂静的夜,她却总是能一个人矫情地留泪。
越是安慰,哭得越凶,眼泪已止不住,所以她准备把自己的安慰收回,可这时,却不知有什么东西拍她的肩膀。
“啊——?”年为玉惊恐吼道。
原来是个人,因为他随之也跟着她尖叫,等一细看,竟是华会少爷,他跌在地上,衣冠不整。这确定不是安排好的特殊戏份,在现代她怎么就没有遇到如此多彩的情节呢?
年为玉的眼泪一下子被吓光,她轻拍胸脯不禁喊道:“吓死我了……”
地上的华会少爷惊魂甫定,带着点哭腔断断续续道:“是你……是你吓唬我好不好,一开始是‘哒哒’地声音漫天飞,然后又是哭戚戚,是你……吓我……”
闻此年为玉看了看周围,疑惑道:“这是你住的地方?”他是真吓坏了,跌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他穿得单薄,她赶快过去把他扶起来,问道,“那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我睡觉的规矩……不准有光,不准有人声,不准有任何能打扰睡眠的东西,所以我的房间周围方圆五十米内晚上没人敢进来,外面有人转圈留守……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次华会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吵大叫,但声音听起来有些虚。
年为玉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住的地方,我先送你回去吧,你房间在哪?”
华会指了一个方向,然后一米八个子的重量稍稍倾斜一番,直接压在一米五的年为玉身上,年为玉不禁抱怨道:“你只是被吓了一下,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我可能是生病了……有点头晕,心也慌,站不住……”华会又梦魇似的咕噜地问道,“你不是故意的?知道我睡眠不好……”
年为玉扶他走着,赶紧解释道:“天大的冤枉,真不知道你住这,我是看这里幽静才在这多待会。”渐渐感到吃力,她不禁问道,“李福呢?不是天天跟着你吗?”
“他睡觉打呼……”华会喃喃道。
“其他人呢?其他伺候你的人呢?”年为玉追问道。
“都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
“那可怎么办……”犹疑片刻后她鼓励道,“你争点气,我先扶你回去躺下。”年为玉心有戚戚,这人要被他吓坏了,可怎么办?“一会儿我去找三少爷。”
“别告诉任何人……”华会继续喃喃道。
“你不是病了吗?”
“没事,睡一会就好。”
不说话后,身上的重量不禁越来越重,年为玉喊道:“小少爷,别睡啊!你不让告诉其他人,我一个人抬不动你,你千万别睡。你要是昏倒了,我肯定要跑去叫人,你可能要在这冰凉的地板上躺着了。”
“好。”他闭着眼睛轻轻哼道。
即便身体已经撑到极限,年为玉还是坚持着,还不断地说话使他醒着,可只说“别睡啊”之类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会让他厌倦地想睡着,所以她便说:“少爷,你是不是精神衰弱,在我们那也有人得这种病,这不丢人……”
……“精神的病跟身体的病一样,不能讳疾忌医。”
“我经常失眠,今晚上我就是失眠才出来跑步的。”
“非常抱歉打扰到你,我想你被我吵醒应该跟我失眠的痛苦差不多,自从离开家以后,这是我第一次失眠,这不是个好兆头,这说明我已经开始渐渐习惯这里,真怕有一天,我会彻底想留下来……虽然说这里没有任何吸引我的东西,但这里却有无所顾忌的自由,那种不用在乎一切的自由……”当一个人达到某种极限时,做得说得都是最出自本心的。
“你没睡吧?”半天没听他吭声,年为玉犹疑道。
“在……”他呢喃道。
“我以为你在靠惯性走路……过廊道了,前面就是你的房间吧。”年为玉打起精神说道。
“嗯。”华会轻声道,有种说梦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