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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说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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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独白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在晚上用过晚饭,独自一个人去俞家。
望着那红木漆大门,上面牌匾上赫然醒目的两个大字--俞宅。俞家是豪门望族,这座城市将近百分之七十的税,都是俞家交的,俞家到底有多少产业不言而喻。几乎垄断了这个城市的各行各业,不仅如此俞家世界各地都有产业,俞家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
刚刚进俞家地界,已经有人通报了,任独白刚到,就有人过来接了。
“小小姐,您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您。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来接的人,是下午去接颜时景的中年男人。
“林叔,我坐公交二十分钟就到了,不用过来接的。”任独白上了台阶,跨过门槛,对于这个她自出生以来,到访次数不满一只手的地方,她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十岁来过一次,是因为俞家要收购任家在城里的老宅。那一次是她第一次来,而且还和俞家家主闹了起来。第二次来,是两年前了,奶奶病重,她没钱,只能求俞家,结果可想而知,当时是俞听竹给的钱。
林叔是俞家的司机,一项对任独白很好,偶尔也会偷偷的跑去任家帮忙,这次来任独白是看他的面子。下午的时候,他也提过老太太的身体最近不太好,身边没人,想让她去瞧瞧。
任独白跟着林叔走了十多分钟,到了一个院子里,院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众人正专心的听戏,不远处的石凳上,有些年轻人磕着瓜子,说笑。
任独白的突然出现,让众人把所有的视线,全部转移过来。
“老夫人,小小姐过来看您了。”林叔弯腰小声说道。
俞老夫人,缓缓扭过头看了过来,她那双满含惊奇的眸子,看了任独白许久。终是开口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样现在一旁的任独白很尴尬,她此刻认为自己真的不应该来,来了只会让自己在这种不堆成的环境中难堪。
“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好,奶奶让我过来看看您。”语气没有过多的感情,有些客套。
来之前,任独白是和奶奶说过的,奶奶劝她很久。
老夫人没说话,伸手让人搀扶起来。
老夫人前面走,任独白在后面小步跟着,像是个小丫鬟一般。
过了几分钟到了老夫人的住处,林叔命人送些茶水过来。
“你一个人来的?”老夫人伸手捣鼓着香炉,没有去看站在一旁的任独白。“坐下吧。”
任独白依旧站着,有些急促的呼吸的呼吸声,在耳旁飘过。
“见您身体硬朗,我这便回去了。”
老夫人抬眉看着她,许久缓缓开口:“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没有不愿,来之前,奶奶说,人死了,只不过回归尘土,而活着的人,总是懊悔为何没在至亲在的时候,多一些宽容。每个人生活的环境不同,责任不同,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那不公平。所以这世上是没有绝对公平的,学会宽恕别人,就是对自己的宽容。”任独白看了老夫人一眼,继续说道:“我身体里有您的血,即使我不想承认,但它是事实。出生以来,我与你见面的次数,寥寥几次,尽管奶奶一次次与我说您的伟大,但您与我而言,很陌生。每每想起过去发生的一切,或许是我年少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现如今我可以撑起任家的重担,也不会把那些放在心上了。”
“她还是那副善良的模样,对任何人,任何事。”老夫人冷笑一声,“你母亲如此,阿竹如此,她们谁想过俞家,这么大一个家,她们丢给我一个人,我一个近八十的老太太,你们想我如何?”
“我不懂俞家的事,今天我来也是感谢您为任家做的事情。以前我不懂事,对您有过多的怨恨,今日奶奶与我讲了许多。我对您或许有很多的误会,我也不想今后后悔。”老夫人一向强势,以前的任独白确实带着怨恨,对自己的母亲,对俞家。此时看到这个落寞的老人,她也被触动了。
“我没多少时间了,阿钦和你一般,无法撑起整个俞家,阿竹不回来,你母亲又那样。如果俞家落入那些人手中,一年全部败光。我想多活几年,怕熬不过去了。”老夫人知晓自己的身体愈来愈差,想到儿子早逝,长孙大学还未毕业。两个女儿常年不回家,或许她们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表哥,明年就毕业了。他是您带大的,能力自然不会让人看轻。”就这样毫无争吵的聊天,这是第一次。“您保重身体,小姨快回国了。她想要过自己的生活,我也希望您不要过多的干涉她,毕竟她是您最宠的女儿。她有自己的人生,一生之中,人真正幸福的有几年?”
任独白这次来,她想过许多,犹豫许久。该不该来,来了又会发生什么,她是及其厌烦这种压抑的环境的。俞家对她来说,就是特别压抑的氛围,从踏进这座庄园开始,那种压抑的气息越来越浓。
相比来说,在傅家的时候,还算轻松些。尽管那边也压抑,她压抑的生活了将近两年。但因为有傅南星的存在,日子至少可以喘息。俞家不同,俞家已经到了无法喘息的地步。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脸色愈加不好看了。
“你来说教?”
这些年,任独白成熟很多。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一下子长大了。尤其去了帝大以后,她处事的态度,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样,用最卑微的姿态去求人,只为借奶奶治病的钱。回忆起那段日子,胸口还有种闷闷的疼。
“不敢,我有何资格敢对您说教。”任独白双手放在腹前,交叠着,低头说话。“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人生。我也一样,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尽管我的母亲不曾真的养育我,我祖母不曾说她一句不是。小时候我问她,为何别人都有妈妈,唯独我没有。她总是抚摸着我的脑袋,温柔说道,大人有大人的生活,那些人都是有远大抱负的人,他们救死扶伤,倘若天天围着娃娃转,怎么去施展抱负。那时我小,似懂非懂,却也信了。”
“再后来,我大些,父亲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我有记忆起,就不曾见过我的母亲。小时候很寂寞,我总认为我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但那是事实。直到父亲去世,我才被小姨送到我母亲那里。我的到来,对于那个原本就压抑的家庭,无疑是更大的打击。”任独白说着说着,眼睛迷了雾。“在那个家里,对于所有人来说,我都是多余的。表面上每个人都尽量保持和颜悦色,除了母亲,可我知道,我不属于那里。后来奶奶病了,我就回来了,那一刻我有种解脱感觉。”
老夫人静静的听她说话,偶尔去看她那张略带忧伤的表情。
“当初我求您借钱给我,您拒绝,或多或少掺杂了对于我母亲的怨恨,她未婚先孕,生下孩子离婚,又跑去和别人结婚。她一系列的操作,彻底粉碎了您对她所有的期望,赶她离家。见到我,犹如见到她,您是愤怒的。以前我不懂,上了大学以后,我渐渐懂了。小姨喜欢女孩子,您觉得她不正常,小姨性子烈,她不听说教。她是个快三十的人了,人生已经过了小半。人的命,谁又说的准呢?都想长久,明天呢?后天呢?我们总有遗憾,失去了才明白,当初不那么做就好了,事情发生时,已经没有当初。”
任独白静默了一会,继续说道:“小姨回国,我让她带那个人来见见您,您瞧瞧她选的人。也只有那个人能治住她的野性子,她是个可靠的人,为了小姨与家里人决裂,单身至今。感情的事,在我们看来很复杂,不能理解,与她们而言,只是彼此一起度过余生而已。”
“你也赞同她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老夫人也惊讶自己外孙女的一系列想法。
“那是小姨的人生,我赞不赞同,能改变什么?我试图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让她痛苦,不如让她自己选。冷暖自知,我只是旁观者,无法体会她们的那份感情。”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恨我和你母亲吗?”
“对于您,我来之前,祖母说我们这些人里面,您是活的最不容易的。自小就没有多少自由的日子,嫁了人还要应付这个庞大家族的尔虞我诈。子女一个个的背叛,也让您心力交瘁。至于母亲,我与她没多少感情,小时候或许是恨的,现如今我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对于她,我只是觉得陌生而已。”
老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庆幸有这么一位懂事的外孙女,还是懊悔对于她的伤害。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今天来我只是希望您注意身体,至少见见小姨喜欢的人。这些年非常感谢您让林叔帮助任家。”任独白停顿半刻,“姥姥,下次希望能和小姨一块过来看您。”
说完任独白退了出去,留下老夫人一个人望着墙上的那副山水画,眼角有湿热的东西滑了下来。
理离开俞家,积攒多年的压抑,瞬间从胸口散去,整个人舒畅多了。林叔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奶奶刚睡下,阿奶说明天出院,让收拾下。任独白多少猜到原因,也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