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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Birds ...

  •   Op-No.1「Some nights I think of you.」

      谈起多雨国家人们的既定印象第一个冒出的都会是英国,实际上英吉利海峡对面的法兰西同样不逞多让。

      六月的法国是一年之中气候最好的时段,白日和夜晚的温度都很合适,即便如此上帝还是会心血来潮地随手一挥下几场突如其来的小雨滋润这片大地再很快放晴。三面临水的地理位置使得法国的雨莫名带着海的味道,会让她不自觉地想起出生长大的神奈川。

      飞鸟坐在街边的露天咖啡馆,她每周都会来这里用次晚餐。这家餐厅的主厨是日本人,菜品融合了西式和欧式的精髓,对于不太碰酒和奶酪的她来说其实并不是特别适应最为纯正的法式料理,加入家乡味道的菜能让她的胃更舒服安心些。

      高中毕业后她来到法国留学,现在是第五年。第二学期还没结业她已经开始思考接下来要不要继续读博和搬家的事宜。

      今年是读研的最后一年,本科开始靠着比赛获得的实绩成功通过三善集团的资助审查,再加上三善家的负责人和自己父母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把在法国的公寓租给她。三善家的资助都是居住援助,音乐学院是公立免学费,她又有申请到奖学金,加上参赛取得名次有奖金可以再抵掉些,剩下的生活费目前还是要靠父母资助。

      弟弟选择去美国留学读本科,那孩子一边在校内兼职一边念书减轻父母压力,通常需要四年完成的本科学业他努力想用三年就修完所有学分,前几天通电话他还在苦恼要不要继续读研。

      他们家是中产,倒不是出不起这笔钱,甚至可以说供两个孩子还绰绰有余。可她和弟弟已经成人,不想再继续给父母添麻烦,那毕竟是他们前半生努力工作积攒下来的钱。

      本来他们这个年纪都应该开始独立养活自己了。

      导师推荐她继续读博,一边参加比赛一边留意业余管弦乐团的招募,为将来进专业的管弦乐团累积实际经验,她也有这个意向。

      只是…
      望着面前的咖啡杯她有些出神,刚下过一场一两分钟的小雨,黑桐木制的桌椅和旁边摆放的绿植都沾着晶莹的雨水。旁边座位的几个法国年轻人在愉悦地交谈,从他们的对话里隐约捕捉到食物和派对的关键词,弥漫在空气中的花香混杂着香水味,是法国最为司空见惯的景象。

      在国内的同龄甚至同辈人里她算得上拔尖,来到世界的舞台才明白原来如此渺小。

      欧洲不愧是古典音乐的孕育地和最佳舞台,光是巴黎的音乐学院就聚集了无数有才华的年轻人,年纪比她小却比她优秀的不计其数。

      这几年参加的比赛并不算多,拿到手的成绩不能说不好,却算不上很好。在国内除了那段瓶颈期她一直都很顺风顺水包揽很多优胜和一等奖,在这里基本只能三四名,偶尔甚至都入围不了决赛,有几次拿到过第二,虽说很多比赛会因为没人达标而空缺第一的位置,这份巨大的落差让一向对自己高要求的她感到失落。

      诚然这样的成绩已经保证她有足够资格被注目,但不够。

      见识过更辽阔的世界就想去更高的地方看更多,人的本性是贪婪的,欲望会随着时间改变。她知道这样的想法累积起来总有一天会压垮她,可依然控制不住去如此渴求。

      还是好好调整心态吧。

      叹了口气结账,把小费连同账单一起放在桌上,她收拾收拾准备回公寓。三善家的公寓离这里很近,过了两条街就是。

      这栋公寓本就优先提供给音乐生,还未走进大门就能听到满溢的音乐声。

      三善家上一代老人生前很喜欢音乐,可惜儿女没能走上这条道路而是继承家业,受父亲影响建立了援助音乐生的专门基金会。听说家里那个外孙音乐天赋极高,今年也来到法国,不过她在导师的指导下最近都在参加比赛,还没见到过本人。

      说起来平时都是音乐声会让她觉得很愉悦,参加比赛的话就会难以集中精神专心练习,现在神经还紧绷得很,所以才会生出搬出去的想法。

      然而巴黎这地方月租金高到吓人,合租或许能分担压力,但这样就失去了搬出去的意义。加之巴黎这座城市已经现代化,古典音乐的听众日益减少,要找到愿意让租客晚上练习演奏的环境更艰难。

      哎,果然学生时代还能尽情无忧无虑,一旦长大了就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

      在公寓楼下面的长凳坐下,飞鸟略烦躁地拂过头发,轻轻舒气缓解内心的负面情绪。

      “噢!飞鸟,你回来啦?比赛怎么样?”
      “安娜…”

      她站起身配合对方的拥抱和在脸颊上的亲吻,这位公寓的管理人女士对每个租客都很好,在异国他乡遇到这种能把自己当一家人的好人或多或少都会得到心理安宁。

      “挺好的,入围决赛拿了第三。”
      “是吗,那恭喜你!”微胖的法国女士露出爽朗的笑容,“你见过真一他们了吗?你们都是日本人,我想一定能好好相处的。”

      “真一,”听到这个名字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三善家的外孙,“征子小姐的儿子?”
      “嗯,他小时候有和征子雅之他们住过这里,当时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安娜笑眯眯地比划身高,一脸怀念,“一转眼他都长大了,还带了女朋友一起来留学。他那个女朋友很可爱呢,征子也很喜欢她,婚礼能在巴黎举行就好了。”

      法国人的思维还是跳得那么快,飞鸟抿抿唇笑了笑,“我去打个招呼。”

      ***

      恰好他们都在,就是敲门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让她微微一怔后再推开,正好看到黑发青年脸上略不耐地拽开正抱着自己腰说胡话的栗色短发女孩,整了整衣领清嗓子。

      “…你们好,我叫濑名飞鸟,听说征子女士的儿子来了,这些年来承蒙三善财团的帮助,过来打个招呼…没打扰你们吧?”
      她顿了顿,把家里寄过来的礼装盒递出。

      “别放心上,我是千秋真一。”青年听到她的名字愣了下后快步走过来,嘴角扬起伸出手,“我知道你,去年康冬纳国际比赛小提琴组的第二名,妈妈经常提起你的事…啊,是神奈川的足柄茶还有和菓子?太客气了。”

      “我很荣幸。”熟悉的日语让她蓦地安心,扬扬眉笑着回握青年。
      眼前这个人不仅仅是三善家的外孙,还是知名钢琴家千秋雅之的独生子,拥有这样的父亲他必定是个要求很高的人,能得到他的关注和认可会更觉开心。

      刚想开口问问对方母亲最近过得怎么样,短发女孩露出贤妻微笑过来揽住青年的手臂,对着她微微鞠躬,“我是野田妹,千秋学长的妻子。”

      “哎?”飞鸟一怔,“安娜还等着你们婚礼在巴黎举办…原来已经结婚了吗?”
      “没有!”黑发青年满脸无奈,恨恨地拉走身边的女孩,“她就是个变态,你别在意。”

      变、变态?
      还真是独特的相处模式和爱称…?

      “听安娜说你前几天去参加布冯国际比赛了?”
      “嗯,拿了第三。”
      “那不错,你挺厉害啊,”提起音乐他看上去很兴奋和感兴趣,指了指房间里的钢琴,“介意让我听听吗?我可以给你伴奏。”

      “呃…”视线落在正噘嘴自言自语看着青年的女孩,她识趣地摊开手,“下次吧,比赛结束后我现在状态不是很顺,等我找回感觉再来麻烦千秋君伴奏。”

      青年看了眼自家的女朋友,若有所思地叮嘱着你快去学法语就强行推着她去一旁的沙发看词汇书,做手势示意送她出门。

      直觉他有话要说,飞鸟配合地往外走,果不其然他很快把门轻轻掩上,背靠着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濑名。”

      “嗯?”
      “我下周要去参加普拉提尼国际指挥大赛,有一段时间都没法顾及到她…她还不太会法语,如果方便的话能拜托你留意下吗?”

      眨了眨眼察觉他说的就是房间里的女朋友,青年可能是很少这么拜托别人,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红晕。

      看来他还是很喜欢女朋友的嘛,就是装得那么冷淡,是想让女朋友更快成长吧,这点莫名可爱。’

      心底浮现出熟悉的身影,她忍俊不禁地抿起嘴角,“好的。”

      告别千秋回到房间,想到青年在她应允后如释重负的微笑和感谢,心里不免有些微妙的羡慕。抬头看向床头柜的闹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六点。
      现在日本是凌晨…他大概已经睡了,还是别打扰他了吧。

      抱着被子将脑袋埋进枕头深呼吸,试图从床上的温度找出一些属于对方的气息。
      在那之后持续交往到现在,随着青春的落幕阿寿开始思考新的道路。他没有完全放弃篮球,但没打算把篮球当成赖以为生的职业,确定将来想做什么后高三复读一年他去考了医学院的口腔专业,然后继续在大学里打打联赛。

      医学生有很多必修选修课程,他的生活如今同样忙碌充实,完全不亚于她。
      他们学校会要求学生在寒暑假期间参与实操课积累经验,但他还是会把剩下的假期空出来,不是她回国就是他来巴黎陪她。

      虽说每天都会联系,现在科技日渐发达,有空闲都会视频通话,实际一年里共处的时间就那么点,两人都格外珍惜这段时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增长反而让心理逆生长,少女时期没有的矫情在独自于异国他乡的生活环境下越发滋生扩大,今天见到千秋君和野田妹更甚。

      老实说她是很羡慕能够和喜欢的人一起来国外学习生活的。她的导师是前法国爱乐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原先就读于音乐学院,退休后被返聘教导学生。他欣赏自己的音乐,会招待她吃饭和提供学习和部分生活相关建议,仅限于此。

      当然并不是指责导师,导师能做到这地步已经足够。欧洲人大部分都热情好客,却始终和亚洲人都隔着一层东西方观念的区别,没有哪个外国留学生能真正融入本国生活。

      这是普遍的现象,比起其他人她已经占据不少优势,语言没有沟通的问题,选择的音乐专业又是可以超越国界进行交流的第二最佳手段。
      只是你的声音,你的音乐,你想表达的情绪和想法能够传递到其他人心中,不一定会代表他们能完全接受其他。

      这种感觉是孤独的,所以能和互相理解互相依靠人共同在异国拼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羡慕。

      “哎…”把叹息声闷在枕头里,她心底微微泛起酸涩。

      这么想其实很过分,明明阿寿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创造更好的未来,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们两人,她是非常支持他的。

      但她真的好想他。

      Op-No.2「I’m flying up to let you see.」

      三井寿敲下结束语后捏了捏眉心和鼻梁,检查确认一遍所写的周报告没有问题后发送到导师的邮箱里,往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长长叹出口气,拿过桌边已经开始消散热度的杯子,把剩余的几口咖啡喝光转身去厨房洗杯子。

      水流经过手腕和指间时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抬眼看向客厅的壁钟,时针已经落在2接近3的位置。想了想他重新倒好杯水回房间轻轻关上门,把笔记本电脑连耳机在耳边别好,去点击通讯软件最上方的头像。

      东一区和东九区,七个小时。
      相对于西五区的纽约,巴黎和东京的时差更为恼人。昼夜几乎完美错开,通常他忙活白天的工作她那里还是凌晨,反之他凌晨时她差不多刚结束一天的活动。

      电脑旁和桌边的书柜摆放着十来本杂志,无意间再次点开之前的网页,注视着和上面的赞扬之词匹配的女性忍不住勾勾嘴角。
      等待接通的过程有点紧张,好在没有等太久。

      “…阿寿?”
      从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带着困惑,“你还没睡吗?”

      “嗯,刚写完这周的报告,现在精神得很。”对方语气里闷着的疲惫感让他微微皱起眉,下意识地担忧开口,“飞鸟,你还好吗?”
      “还行,就是有点累。”
      “啊抱歉,那我不该这个时候打过来。”

      “没事,我正好想和你说说话。”她轻轻笑,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你室友都睡了吗?”
      “戴着耳机呢。”把声音又往下压,他同样轻声回答。

      听到这句话对方似乎安心地笑了笑,大概此时趴在床上抱着被子或者枕头,开始慢慢地跟他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

      虽然已经从少年长成青年,他依然不怎么擅长言辞。他们的通话一般都是她讲得比较多,不过他很乐意成为这名听众。

      五年前复合后她就告诉他高中毕业就会去巴黎留学继续深造音乐,这事并没让他意外。毕竟从国中开始他就知道她拥有这样的梦想,只是彼时还年少,会有这样那样的担心。
      人不可能永远都处于父母的庇护之下,他的青春虽说留下不少遗憾,却同样璀璨到让人无怨无悔,从青春毕业后他就该认真考虑关于未来的出路。

      为了父母,为了自己,更为两人的生活。

      出于多方面考虑他最后打算选择成为牙医,也不舍得完全放下篮球,会去打打大学的联赛,前不久校队的教练还问他愿不愿意业余去附近的俱乐部指导孩子。

      他是看上去很有指导者的样子吗?乍一听这个请求他还愣了会有些哭笑不得。思考过后他决定接受,一方面可以多存点钱,一方面指导别人打篮球这个工作确实让他心动,会想起从国中就一直尊敬的安西教练。

      从被指导的学生到指导他人,这个立场转变或许可以让他看到更多。

      当然是建立在优先保证学业的情况。医学生是真的繁忙,他是本硕连读,除了必要的基础理论知识课更为复杂的是许多实操课程,他又每一科都学得很认真。
      五年前的自己大概都想不到未来有一天读书会那么用功吧。

      但他不能只看着喜欢的女孩越走越远而他毫无进步,他想随时都是她能安心回来的归处。飞鸟一直毫无保留把自己的生活点滴分享给他,这令他觉得安心。
      他们自从复合以来很少吵架,都会及时沟通找到解决方法,更何况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大矛盾,最大的问题只是异国见面时间少。

      这在目前是无解的。
      他承认他非常想念她,可为了两人的未来考虑现在只能忍耐,人生无法十全十美,遗憾经过岁月沉淀会成为珍贵的经验,这是他切身体会过的事。

      而且他相信飞鸟,也相信他们两人的感情。

      只是今晚听着听着他越发感到不对劲。

      她一贯都是俏皮活泼积极的,随着年纪增长没有太大改变。明明今晚和平时一样在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声音里若隐若现的失落和疲倦令他的心猛地一紧。

      “飞鸟,”他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直接试探,“你是不是…有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或许吧。”沉默几秒后她回答道,在他说出下句前扬起往日的轻松笑意,“没事没事,我会好好调整的,我说了这么多,该轮到阿寿了。或者说你现在累吗?要不要去睡?”

      “没关系,我再陪你会。”

      大概讲了讲近况,直到她说要去洗澡和催他睡觉才挂断。盯着安静的电脑屏幕和头像,他心底开始感到不安。
      这种感觉不陌生,倒不如说无比熟悉。

      ——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次的心路历程,所以他比谁都了解。

      这样下去很糟糕啊…
      闭上眼遮住额前,顿了几秒他猛地坐起去检查接下来的行程表,咬咬牙把其中几项用红笔圈起来后飞快打开邮箱编辑邮件发送给导师,又立刻查去往巴黎的航班。

      这还是第一次请假,可他没法坐视不管。

      ***

      订了最近的航班,将近十四个小时的路程。在飞机上简单地睡了会,落地后取回出发前匆匆整理好的行李箱快步离开机场,熟练地坐上出租车报出飞鸟所在的公寓。

      这些年来过好几次巴黎,认路之后很顺。法国人多数会说英语,高三复读那年被小光拉着恶补过能应付日常会话。

      现在当地时间在黄昏,长途旅行和还没倒过来的时差让他不由得感到困倦,可这点事和目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到达后他下车踏进大门,公寓的管理人早已认识他,热情地打过招呼后告诉他飞鸟刚回来就出门买东西,顺手把房间备用钥匙递给他。

      用不熟练的法语跟这位亲切微胖的法国女士道谢,拎着行李箱径直上楼,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那间,打开门后的景象更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飞鸟是个很注重整洁的人,总会把房间收拾得一丝不苟。不是说这房间乱,可是凌乱摆放在桌上的乐谱和水杯,以及孤零零躺在墙角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怎么都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果然是太累了吗…
      思考着打开灯走到桌边,弯腰小心翼翼地把桌上堆放的东西收拾好,拿起还留有咖啡渍的杯子,刚准备去厨房洗干净时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阿寿?”
      “飞鸟,你回来啦。”

      看清楚面前的人他怔了怔,她大概是在楼下听到消息小跑上来的,因为急促还在喘气,双颊沾染些许红晕,看着却脸色苍白,看到他时眼睛眨了眨很快泛上水光,反手把门关好,不顾手上的袋子快步跑来搂住他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阿寿,你怎么…”
      开口时语气里竟还带了几分哽咽,渐渐发展出刻意压低的啜泣,并没有说下去,只是把加在腰间的力道收收紧。

      下意识地用空出的手搂住她,乍现的惊慌困惑很快就被了然和心痛所代替。
      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和从小被父母溺爱的他比起来,濑名家的双亲工作繁忙,他们姐弟俩从懂事起就独立生活,长久以来就养成了很少依赖他人的习惯。

      年少时他以为是自己不够可靠,飞鸟一直以来都比他成熟很多,所以能看到她这个样子意外感慨,心疼的同时又有几分欣慰。

      心疼她是真的受了不少委屈和负面情绪扛到现在,欣慰她至少会依赖他。

      这么想着他有节奏地拍拍怀中女孩的后背和脑袋安抚情绪,轻轻地重复着我在。
      飞鸟没有哭很久,很快趋于平静。但舍不得放手,他也任由她抱着。在他怀里调整呼吸,开口是刚哭过略带沙哑和残存的泣音。

      “谢谢。”
      “和我客气什么。”他无奈地揉她的发,飞鸟从他的怀中抬眼,红红的眼眶让他心微紧,拉着她的手走向沙发坐下。

      “还好吗?”
      “嗯,现在没事了。”似乎是终于察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不好意思地偏过视线,“…其实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昨晚和你挂电话后本来想去洗澡,但我房间的热水器出了故障,晚上他们不工作,第二天报修,你也知道欧洲人的工作效率…”

      “昨晚用了别人的浴室,而且我洗澡时才发现我这个月不知怎么回事提前了…”

      提到这个她更加羞赧,用双手捂住额,“我本来想着今天自己修修看,真的都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我可能只是累了…你怎么会忽然来巴黎,还没放假吧?”

      “我跟导师请假了。”他简短地概括,对方的脸色让他微蹙眉。
      “抱歉让你担心。”
      “你说得对,你是累了。”
      “阿寿?”

      “所以你先去睡一会吧,”他拉过飞鸟的手温和地说道,“精神养好才能继续处理。”

      “可是…”
      “没事的,有我在,听话。”

      “…好。”
      许是他难得这么强硬,飞鸟没有继续坚持。在他面前更衣并没什么顾忌,把原本的衣物都褪去换上睡衣,乖乖地去床上躺好。

      她是真的累了,又或许是屋内多了让她安心的存在,不消一会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起身控制踩在木质地板的声音去到床前,看着已经睡过去的人他在心里轻叹,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和脸颊,试探额头的温度,确认没问题再牵起她的左手。
      没有想象中的柔软,洁白修长的指间有着多年努力的勋章,牵到唇边落下亲吻,他弯腰把双手都放回用被子盖好,准备去收拾屋内留下的工作。

      Op-No.3「Two hearts One valve.」

      人从来不会被真正的困境压垮,最折磨的永远都是来源自身的压力和充当契机的生活琐碎。飞鸟对自己要求高,又认真懂事才会如此。

      急于求成是不可取的,他曾因此狠狠跌过,所以定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会让喜欢的人重蹈覆辙。而人际关系乍看复杂实际剖开本质无比简单纯粹,要做的事一直很明确,就是耐心陪伴她一起走。

      幸好现在是学期末,本科的知识早就学完,实操课又都安排在假期,研讨会可以靠网络参与,只要赶在考试前回去就好。

      接下来几天他就是这么做的,飞鸟去学校上课他在她的房间写论文,写累了出去逛逛看风景让眼睛和大脑休息下,巴黎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世界遗产,饶是他对古典文化并不了解都能由衷地沉浸这些风景。

      巴黎街头的篮球场会聚集不少人,心血来潮时过去练练手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后在飞鸟放学回来之前给她做晚饭,她在月事期间肠胃很脆弱,得给她养养。大学几年的住宿生活也让他开始上心厨艺,特别是她喜欢的菜式。
      巴黎的食材和日本不同,无法在这里还原出她真正中意的味道。即便如此带着家乡味道的菜还是让她吃得很开心,看她开心他觉得很满足。

      晚饭之后再陪她散散心,两个人手牵手去塞纳河畔沿着散步,不远处被不夜灯装束全身的埃菲尔铁塔傲然伫立在黑夜中,如同这座城市的路标和守护神。

      散步回来后她有时会练练琴,有时会去楼下教导刚来巴黎的日本留学生法语和曲式分析?说来那个叫野田惠的女孩性格很活泼,熟悉起来后飞鸟很喜欢她,听说自创了一套什么蓬蓬组曲,飞鸟还会用小提琴配合她的钢琴一起演奏着玩。

      在楼上都能听到那欢快的曲调,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扬起笑容。飞鸟和她聊完天后心情很放松,这点让他更感谢野田惠。在音乐上他没法开导飞鸟,同为音乐生能通过音乐进行有效纾解,他羡慕,还有些不甘心,却不觉得嫉妒。

      因为每当深夜入睡时飞鸟都会搂着他的腰,窝在被子里和他咬着耳朵说一天下来的悄悄话。闷在枕头和被子里的尾调就像猫咪的尾巴尖撩过他的耳侧,面红耳赤的同时有种说不清的酥麻感,连带着心也痒痒的。

      她的心一直都在音乐和他身上,他很笃定。

      有的时候他会想可能几十年后还会如此,虽然以他的年纪现在就说这些很奇怪,但他还挺喜欢这种生活。

      “我大概圣诞后回去,”刚洗完澡的飞鸟从浴室走出来,脖颈挂着洁白的毛巾,“小光也是,想回家陪爸妈一起跨年。”
      “嗯好啊。”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笑着说道。一转眼他在巴黎呆了十来天,飞鸟已经逐渐恢复状态,他可以放心回去考试。

      提起父母她有些惆怅,“我和小光都不在国内,老是感觉挺不安的…不过有你在就能放心,就是得麻烦你平时多留意和照顾我父母。”

      “以后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
      “你是明天回去吗?”擦着头发的动作暂时停下,她有些不舍地上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寿,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没做什么特别的。”
      “你太纵容我了。”
      “这样吗?”刻意弯了弯眼角,笑容带上几分狡黠,“一直以来纵容我的人明明都是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飞鸟微微睁大眼,随即嘴角边绽出无奈了然的笑容,语气里染上嗔怪,“三井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了?”

      “老师教得好。”
      “未来的医生在说什么呢。”没好气地把毛巾递给他,“我累了,你帮我擦。”

      说着就往沙发随地一坐,双颊倒是开始泛红。见状他笑了笑,接过毛巾小心翼翼地去包裹住她的长发开始擦拭。
      他的动作很细致,也享受这个过程,因此耗费的时间比平时多。在等待的期间飞鸟拿过桌上的乐谱开始记诵,一边记一边似是跟着调子摇头晃脑想象演奏的场景,挽起头发时就看到左边颈侧和锁骨上两个显眼熟悉的印记。

      洗澡前刚练过琴,再加上被热水冲过,和国中高中时期比起来似乎深了些,她本就皮肤白皙,这么一来就更为明显。

      手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动作,有意无意地轻轻掠过。

      飞鸟忽然低低笑出声,把手中的乐谱放回桌上,慵懒地往他的方向靠去。

      “阿寿,你想碰就碰好了,不用那么拘谨。”

      “哎?不,我不是…”
      “你从以前开始就很执着这个呢,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还不好意思?”飞鸟抬头看他,眼底浮现盈盈笑意,伸出手轻柔地触碰他的脸颊,慢慢下滑到他下巴高中时代留下的伤痕,似是在自言自语地感慨,“你的倒是越来越淡了。”

      领口被拽住往下拉了拉,刚刚才被触摸过的地方又落下温柔的吻,带着她刚洗完澡的沐浴露香味,飞鸟看着他笑得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压低声音补充。

      “都结束三天了,你可以不用顾忌。”

      如果没有注意到她耳尖的微红,大概又要被她完全主导过去了吧。无可奈何地摇头轻叹,却遏制不住嘴角边自然而然的弧度。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听从吩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Bir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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