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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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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两人又缠绵了一阵,正逢这天上之人载春而来,在罗帏中你侬我侬了好些时候,两相恩爱,着迷不已,恋恋情深,挥汗如雨,倒觉是情趣,直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仍未满足,却不得不止。赵烈送走了张衍,这才觉出天气闷热,他虚掩上门,便回到屋里,换上件短衫坐在镜前把散乱的头发束起来。
想起好久未做女装打扮,又有些心痒,不禁偷偷对镜中做了个媚态,猛见一人影立在门外,不禁吃了一惊。好容易定了心情,回头一看,却是胡沐站在那看他。
他想刚才不过挽挽头发,这孩子应该看不出什么异状,只是自己衣冠不整,实在有些不成样子,便边整好衣服边问:“林儿,怎么了?爹爹刚才还想去找你……”
胡沐手中攥着那支玉簪,不知是要向前还是后退。
“怎么不进来?”赵烈觉得胡沐到底没把赵府当自己家,处处还需要自己牵引着些,“快进来,爹爹有话和你说。”
胡沐打定了主意,便进去坐在赵烈跟前。
赵烈便开口问:“林儿,你将来,可有个什么打算?”
“啊?”胡沐闻言一愣。
赵烈见他不懂,便循循善诱:“喜欢读书么?”
“学堂的那些书,我确实不大学得进去。”胡沐老实说,又小心看了看赵烈的表情。
赵烈“嗯”了一声,沉吟了一会,又问:“那你娘呢?她不让你读书,却又叫你做什么?”
“就……就是我之前和爹爹说的那些。”
自然是随商队跑,或者自己走马放鹰。
赵烈点点头,道:“若我问你,和爹爹一道呆在江南,还是回西域和你娘一道,你怎么选 ?”
胡沐心里一沉,想起过去赵烈出门打仗时,胡爹爹也常来家里,还开玩笑地问自己:“林儿,若你娘和你爹爹不一块住了,你和你娘走,还是和你爹爹一块?”每当那时,他便说:“和娘一块,我和娘一块!”可是和娘又怎么样呢?那个家,爹和娘都心不在焉,好像被绑在一个屋檐下,说一句话都嫌多,他统统看在眼里。胡爹爹来了,好像家里又有了生气。可是娘的心也渐渐不在自己身上了。
他如今更知道,爹爹的心,也不在自己身上。看他笑看他说话便知道,那神情自己再熟悉不过,和娘当初一样,这个宅子,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家,待那个人出现,却处处如鱼得水了。
自己又是在哪里?
先是恼怒、委屈、伤心,然后无可奈何。
心里那个大洞一般的空虚感又回来了,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怨自己,娘对自己很好,爹也对自己很好,可夜深人静时,他总觉得不够不够还不够……
不用选。
“爹爹,我想回西域去。”
“哦?怎么说?”赵烈也没想清头绪,今天也只是探探胡沐的想法,却见他这么快便打好主意,不禁觉得毕竟是孩子,想事情轻率些,“你可想好,在这,少不得读书入仕,回西域,多半是跟着你胡爹爹从商……若跟着我……”赵烈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才是草率,舍不得父母年迈,故一时留下,其实自己如今的身份,在赵家实在不尴不尬,若要和胡沐一起待在这里,伴他长大,就算张衍也陪着下来,对赵家众亲,也很难敷衍过去。而让胡沐跟着自己,风餐雨露的神仙日子,也不像话。
“我在西域长大,不好再变来变去的。我在这待这么久,只是……”胡沐咽了咽口水,仍觉得似乎临别再即,有些话不得不说,低头红着脸道,“只是为了留在爹爹身边。”
赵烈听了动容,却想不出对胡沐更好的路子来,拍拍他的肩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季先生说过去爹爹有事困在天上,如今爹爹回来了。如果我回了西域,爹爹还会不会去看我?”胡沐恳切地问。
“自然。爹爹一定过去看你。”
“那便好了!”胡沐喜道,却鼻子发酸,忙岔开话题,问:“季先生呢?他一人在西湖呆得难受,能不能让他同我一道?”
“这……”赵烈仍没从分离的酸楚中醒转过来,被他一问,不禁哑然,好久才说,“我晚上问问他罢。”
“我明天便回去,能不能让季先生送我?我路上自己问他。”
“明天?”赵烈一惊。
“嗯,好久不见娘了,想念得紧。”胡沐答道。
赵烈见他先时好好的,如今急着要走,自然起疑,想了想,不禁变了脸色,问:“你是不是因为刚才听见了什么,才……”
胡沐瞪大眼睛,道:“什么?”
他从不说谎,赵烈也当他真没什么,想既然自己快恢复自由身,以后相见十分方便,留孩子在这赵府其实如困鸟于笼中,更不妥当,只是心中不舍,不愿让他这么早离开。好容易又挽留了胡沐几日。
临走那天,胡沐告别了赵老爷王夫了,又把宅子里几家重要的亲族拜别一遍,才和季常离去。
这已是第三次随季常上天,胡沐已不觉新奇,一屁股往云头上一坐,松了口气。
“不就是道个别,好像要了你的命!”季常看了,不免好笑。
“你不知道,我除了爷爷奶奶、爹爹还有你和张叔叔,真不记得几个名字。”
“你倒好!我教你念书,现在还包了接送的差事!看我赋闲,个个便撺掇我看小孩么?”
胡沐早习惯他人前没心没肺,人后想起前事又自顾消沉,也不同他计较,只抬头问了一句:
“先生,同我到西域呆着罢!山上有河有湖,随便你去住!”
“山上河湖,可是冰雪所化,多深多凉我都不知道,你想冻死你季先生啊?”季常笑道。
“那住我家!我叫娘腾出一间房与你住。”胡沐认真地说。
季常见他真心想帮自己,不禁感动,一边考虑一边问:“你不是和你爹爹呆得好好的,怎么这两日突然闹着回来?”
胡沐盘腿坐在云层上,低头看着地上峰峦田地,悠悠说:“我不过是想通了,再呆下去,也没有意思。”
“哦?怎么没有意思?”
胡沐往后一倒,躺在软软的云上:“其实我娘见胡爹爹,比见我欢喜,如今我爹爹见张叔叔,也比见我欢喜,江南那府院里其他人,也没一个见我欢喜,你说,我呆在那里,有什么意思?我家那白马见了我,可是最欢喜了!”
季常也坐在他身边,沉吟了一会才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这么比,最要不得。你是年轻,才觉得天下事,不是黑便是白……”
“我也知道他们极疼我,可我心里就是空落落乱糟糟的,还不如一个人呆得自在。不用老想着他们待我好些,还是待别人好些,老想着当年他们要是早不在一块了,我……”胡沐坐起来,伸个手指随意玩自己的衣服,突然扬起脸笑道,“先生,我娘早些年总说爹爹娶她时言不由衷,所以我老想,他当年要是不想娶她,那我娘生我时,他一定极烦恼的,可如今一见,他竟是这么疼我哩,一点也不嫌我的样子……”
季常听了有些心酸,揽住他肩,把他揽到自己怀里:“你爹自然是疼你的。”
胡沐用袖子遮住眼睛,好像在挡阳光,说:“其实我在西域见了那么些女子,如今又到江南见识了几个,也没一个有他好看……”
江南,赵烈和张衍折回胡沐屋内,两人一眼便看到桌上,有一支玉簪静静躺在那里,碧绿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