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方外客》高阳

56、第56章

　　五十六

　　到了货栈，便有伙计来迎，对季常也极客气。青年入了门，才说：“胡沐，东西都已入库了，要进去的话，带着个外人，恐怕要坏规矩。”

　　胡沐小声“啊呀”了一下，转身对季常道：“先生，我把这给忘了！这……”

　　季常点点头：“我在这等你，你去罢！”

　　青年笑道：“先生在外面边吃茶边等罢，西域天干气燥，多喝几杯。”

　　胡沐不理会他，只看着季常说：“先生，这次东西多，要老半天哩……”

　　季常摆手道：“去罢去罢，别耽搁了。”

　　嘴上虽如此说，可真见胡沐转过身去，临入库时，回望了自己一眼，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差些脚离地就飞将过去。

　　他心里轻叹了一声，便同伙计到会客厅吃茶。那茶是好茶，却饮之索然，喝到无味，伙计又新沏一壶换上。他嘴馋了，想喝酒，又想这是人家地方，只好作罢。

　　胡沐说老半天果然是老半天，这一等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人出来。季常听得人外车马往来，加上也坐得烦了，便踱出来看看。

　　刚走到门外，就听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问道：“顺子，胡沐在吗？”

　　还未细看，便闻到一股妖气，这时，来人也看到了他，同时怔住。

　　正是胡四郎。他长高了许多，相貌却无甚变化，白净的脸上，一双桃花眼还是活络得很，脸上的笑仍那么轻浮。

　　“哟，季先生在这里呀！”狐狸口气里似乎没从前那么怕季常，不过仍站在原地没有靠近。

　　伙计忙迎上来：“胡少爷同曾少爷进去盘货了，不过……也快出来了罢。”

　　“昨天刚回来罢？”

　　“对对对。”

　　“我算准了日子过来，果然没错！”狐狸摸摸肚子，“我饿了，拿点吃的过来！那什么……对街的烤肉，去切些来！”

　　一会儿，狐狸便顾不得季常，在会客厅里大啖美味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季常：“你是不是奇怪，在昆山顶上，怎么没把我冻死？”

　　季常摇摇头。

　　“可是你可把胡沐活活冻死了！”狐狸的脸突然变得肃然起来，“我看着他死的！若不是守着你，凭我便可以让他不死！”

　　季常心里一痛，装作面无表情。

　　狐狸又低头喝了一口水，继续咬肉吃，边吃边道：“好不容易弄活过来，你又来做什么？”

　　季常别过头，狐狸却不放过他，直直看着不放：“我不说顽笑话，我不是讨厌你，只是真心不愿他同你一起。他同那臭小子在一道，比和你好过上千倍。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愿意过来看他，便千山万水飞过来，也不费多少法力，他为你可是……”

　　“你在说什么？”两人都吓了一跳，站在门厅外的，可不是胡沐？

　　“我打不过他，说我自己怎么想的还不行么？你又同他一块，叫我说你什么好？”狐狸有些动摇，但还是说下去，“我早同你说过，又不是龙才好的！”

　　“我现在好好站在这里，还讲那些废话！你出去！”胡沐走进来，就要推他。

　　狐狸后退一步，跺了下脚道：“你同那姓曾的小子一块，不是开朗好些么？说什么没你先生活不了，这两年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到底为什么非他不可？找个这样的神仙，只会惹麻烦罢了！若没他，不过跑了白马，何至连命也要送掉？你这次的命是你爹和那姓张的神仙在华清山求来的，你还想死第二次么？你还要你爹去跪第二次么？华清道长定然是再不肯了，你叫他跪谁去？”

　　“够了，你出去！”胡沐怒极，伸手去抓，哪抓得着。

　　狐狸嘴上哼一声，自己蹬蹬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