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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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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距离林成上任还有些日子,就已经因为交接的问题开始忙了。林峰能拖一日是一日,就是不将手中的虎符归还给皇帝,新任统军张擎快将镇北王府的门槛都踏平了也没能成功,于是硬着头皮来方府找林成。
“什么?你让我去找林峰要虎符?”林成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张擎,“你是京城人士吗?”
张擎不明白林成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原原本本地讲道:“回世子,臣并不是京城人士。”
林成随手扯下了一根狗尾草,用衣袖随意擦擦,叼在嘴里:“哦,难怪了。不去,不去。林峰当时把我撵出府,老子我可是发了誓再也不回去的!”
看着林成拒绝的如此干脆,张擎跪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话不会说,举着双手作揖后又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林成倒是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全然没管张擎的尴尬。
反正他自己不尴尬就行了。
最终将张擎从这场尴尬中解救出来的,还是带着吃食前来的方青云。
方青云让李自同把端着的吃食放在不远处的石桌上,自己走到了张擎的身边,将跪在地上许久的张擎扶起。
“张大人,快快请起吧。”方青云温和地笑着,在张擎的耳边小声说道,“世子的性子一向如此,您一直跪着不是什么办法。他与其父林峰的积怨已深,在京城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要想请世子出马求得虎符,还需好言相劝才是。”
林成是在京城里名气不小,脾气也不小,但是统军张擎是刘轩从基层破格提拔出来的,并不是京城人士,所以不了解京城内的种种,做出此等行径情有可原,因而方青云才会对他稍加提点。
方青云的提点对于张擎来说应该是久旱逢甘霖,张擎嘴上不说可是心中感谢。然没出几个呼吸的功夫,张擎又一次苦恼起来。
他常年在外带兵,将南方六郡的陆师和水师收拾得服服帖帖,全凭自己一身本事,半句阿谀奉承的话也不会说。现在要他说两句好话,还是面对积怨许久的情况,张擎找个柱子一头撞死自己的想法都有了。
早知现在的情形,他当初就不应该来找林成。早知如此,还不如进宫去面对陛下。顶破了天,不就一句“办事不利”吗?面对如此修罗场,何苦来哉呢?
可是他话已出口,求也求了,半点退路都没留给自己,伸头缩头都被砍得结结实实的。
“世子,莫说别的,早一天拿到虎符,您也好早一日上任啊。”
“我拿虎符有个屁用,又不是放我手里。再说了,我可不想那么早上任。”
“只要陛下同意,放您手里也不是不行啊!”
“我不去。”
“臣可以催促陛下,让镇北王早日离京。”
林成:“……?你为了完成任务连性命都不要了?”
张擎:“那个,臣不过就是小小的一个统军,真的,小小的统军。”
……
方府的院落构造有些奇特,是大的四合院套着小的的四合院建的。外面的四合院住着一切侍卫,李自同住在正房。里面的小四合院中间环抱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院落中央是林成建的亭台,方青云平时总是在那里。
一大一小之间,有一条非常之大,迂回曲折的回廊。由于有许多拐弯,回廊有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是视线的盲点,对于轻功为上的方青云来说,隐藏身形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自同。”
“殿下请讲。”
“眼看镇北王离京的日子近了,代我向镇北王送上份礼物吧。”方青云先前眼中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听说伴随他征战的马匹年岁不小了,越江路途遥远,恐怕撑不住吧?”
之前方青云短暂的收手,一日比一日春风和煦。抚琴。吃酒,与林公子笑谈人生理想,山河广阔,总在讲相见恨晚。
就连李自同自己都快忘了,方青云其实并不是温润清白的人。定骨之下,埋了多少的亡魂。
连那柄扇子。最先的名字都并不叫定骨。
原来是一柄白扇,上面没有任何的墨痕。后来因为杀的人多了,扇面的纸沾血总需要更换,方青云嫌麻烦,于是就寻了一种特质的扇面,油水不沾,更不要说是鲜血了。
换好以后,李自同就发现扇面上多了“定骨”二字。
定骨,定亡者之骨,压故去之魂。杀得人越多,名字上就越求一份心安。
“殿下未雨绸缪,那马必定是扛不住的。”
“好好干。别让林成知道。”
方青云之前的计划本来就是在北楚决定的,来到新越以后早就被变数冲个七零八落,不论从哪一步捡,都变成了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那日他才决定跳出一切桎梏,直接步入计划的最后一步。
现在的情况对于方青云来说颇为有利。越江的城防图在京城的军营之中,先前最大的威胁林峰不日就要离京,而林成已经被封为将军,就要接管兵营。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刚到新越之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进度推进都异常缓慢。反倒是放下执念任其发展,情况要有力更多。
只是。
林成一旦上任,届时城防图被盗,必定会连累于他。
千算万算,方青云并没有算到这一步。
林成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他还没有搞清,也许是林成故意隐藏,并不想让他知晓。方青云猜测,他被封为镇北将军,也可能和此有关。
想到此,方青云将手中的定骨握得更近了。定骨锋利的扇骨划破他右手的绷带,扎进了他手掌,鲜血顺着手纹留下,滴落在他的衣袖上,点出了团龙密纹的一点轮廓。
“殿下!快松手!”李自同上前,想扒开方青云的手,可是他的手劲远远比不上方青云,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方青云自怨自艾。
要他身居高位何用!他一生都在被推着走,万事都由不得他选择半分!哪怕半分!幼时他选不得出身,少时选不得不练功,时至弱冠即将而立,仍选不得一人。
若什么都不想,他与林成不过俗世中的二人,生来就渴求一切寻常百姓都渴求的东西;可是不能什么都不想,他要承认,他与林成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也许有一天,就是战场相见,你死我亡。
可笑的是,他现在居然在想,如何不连累林成,如何才能保全他的性命。
“嗯?发生什么事了?”
院落中的林成听到了李自同的声音,起身就要走,但是张擎心急,一下子抓住了林成的胳膊:“世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成急着去看方青云,又想摆脱眼前的缠人精,不耐烦地应下了差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不日就给你办好。”
张擎大喜:“多谢世子!”
林成不管张擎,让他自行离去,头也不回地跑去找方青云。正巧,方青云从回廊的另一处微笑而来,走到了林成的面前。
“我刚才听到李自同的喊声,”林成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方青云把手一伸,上面的伤口清晰可见,还在往外流血。
“怎么回事儿!”林成一见就慌了神,提起衣服的前摆私下一长条,三两下将方青云的伤口绑好,止住了献血。
方青云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冒烟的后厨,道:“该用午膳了,我本想给你做点吃食,结果炸了……”
林成:“……”
李自同很有脸色地端出来一盘看不出什么食材的漆黑一片,飘着漆黑的热气,来到了林成的面前。
“北楚一直有吃热食的习惯,你知道的。”
方青云无辜地看着林成。
林成:“……”他还是更怀念李自同做的那碗面。
“注意着点儿你手,”方青云的手有些冷,林成攥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一双巧手抚琴,不该受伤。”
方青云脸上一红。
林成一脸铁青地接过李自同手中的盘子,颤抖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黑色的东西放进了嘴里,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好吃。”
方青云笑道:“好吃以后常给你做。”
林成:“……”倒也不必?
李自同听说要做饭,兴高采烈,自告奋勇道:“算我一个!我做主食!”
林成:“?”
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老天要他吃这样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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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丞相府只剩下书房还在亮着。王咏坐在案前,随意地翻看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看不下去,浮躁地将竹简合上。
不久,一个黑色的人影轻松地跳上了丞相府的房顶,轻手轻脚地跳进院子里。
“大人。”
“进。”
得了应允,那人推门而进。她穿了一身的夜行衣,头戴黑色斗笠,将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
“回大人,我已查明情况。”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王咏。
“新越军队从北楚一战后虽对外声称不受影响,实则背后一直未能恢复实力。士兵数量同出征前相比,恐怕只有先前的一半,新的一批征兵也并未完成。兵械数量远远不足,所以兵部正在加紧赶制。如果此时让大秦和北楚的联军压境,应该没有获胜的可能。”
王咏逐渐猖狂。
“刘轩啊,刘轩。当初你麾下林峰违背条约,私自杀人屠城,逼死北楚的老皇帝,如今我就要看看你怎么坐稳你的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