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龙雅]逐风者》隐书客

29、赞誉

　　一起？

　　时枝绘凜琢磨着，在心底冷哼，面色不显露分毫。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向他透露具体行踪，即使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亲耳听到他的提议。

　　现在看来，加入美国队是必定的，但她和他分开走不是同行——从时间角度来说不是和他一起，逻辑上没有较大漏洞。

　　一方面，以她的行事风格，已经习惯独来独往。自我意识极强的她重视隐私，很少直说。

　　另一方面则是和他有关，毕竟他原先隐瞒了他的来历与目的。

　　她在澳门与他重逢，后来偶然撞破真相，想通关键点还耗费了一点儿精力。这一系列事情给她带来的感受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起初感觉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是未知的领域，神秘而又刺激。

　　本打算满怀兴致地去探寻，但又突然被告知了终点有什么，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而到达终点的路径还要自己去摸索，不然就会被自己的求知欲折磨得很痛苦。

　　心情像在坐过山车一样，飞速上升却猛然下坠，失去了她的控制，这让心如止水的她万分不适。

　　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他人窥探的禁地，对此，时枝绘凜感同身受并且表示理解。

　　如果是别人，她大概率会就此翻篇，但很可惜，这次她要面对的是越前龙雅。于是，“每个人”便不再适用，他在她的眼里成了特殊的那一位。

　　既然她不开心，那他也别想轻松。

　　又一阵晚风吹来，越前龙雅的问题在空中打了个颤儿，便被吹散，破碎地消失在两人之间。

　　时枝绘凜扯回了注意力，眉梢一动，略有兴味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加入美国队？”

　　自动替他补上他没说完整的话。

　　她好不容易才打定主意加入美国队，现在挺想听听他的想法。

　　身边的少年沉吟片刻，迟疑地用手指了指他自己，没说话。收到她略复杂的眼神后，才急忙补充道：“咳，助教小姐不是说过要帮我解决‘吞噬’吗？”

　　说完又不自在地咳了咳，眼神飘向了另一边，没看她。之前他还为这个自大的想法汗颜，现在倒是脸皮很厚地直说了。很快，他就想起来他之前其实已经提过，那时候她敷衍地回“以后再说”。

　　以后……

　　虚无缥缈的词，往往是希望也是绝望。

　　越前龙雅那话听着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毕竟答应帮忙又不代表一定要和他一起走，这是她在很久之前就意识到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她决定加入美国队确实有这个因素，但这不过是没有起决定性作用的附带原因罢了。

　　“那这点勉强算理由之一，继续。”

　　时枝绘凜点了点头，并不想就此打住，她示意他别停。

　　越前龙雅摩挲着手中的橙子，陷入沉思。

　　其实还有一些理由，都是站在他的角度分析，有滤镜加持。

　　在越前龙雅的眼里，时枝绘凜很强，强到不该无所作为。他认为她应该成为盘旋在苍穹之中的雄鹰，有实力站在最高点。这一次她离开日本队，极有可能不再参与世界级比赛。

　　她固守在城堡里，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可她更应该走出去，去往更广阔的天地，让他为她再一次加冕。

　　而美国队，则是一块极其优秀的踏板。

　　可这些，他都没说。

　　“没有了。”

　　他抬头看了眼明月，攥紧橙子，而后不再言语。

　　“没有了？”时枝绘凜愣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来回品味极短的回复，冷笑，“这就是你的诚意吗？完全不够呢。”

　　时枝绘凜可不信他只想说这一句话，他的态度激发起她的兴趣。

　　“没有了。”

　　他重复道，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两人道别，越前龙雅才又说道：“明天的比赛应该会很精彩，助教小姐不要错过呐。”

　　“嗯。”

　　时枝绘凜卷着发丝，凉凉地敷衍。

　　越前龙雅知道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心里同样很清楚现在不足以让他说出那一番话，轻笑：“助教小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晚安，祝好梦。”

　　时枝绘凜一滞，身体似乎瞬间丧失语言功能，不能出声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待再次回神，少年已经走远，夜色与他的背影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

　　风再一次送来悠扬舒缓的音乐，或清亮或温和的萨克斯乐声与这黑夜和谐而统一，似安眠曲，为休养生息的万物祈愿好眠。

　　——想做什么就去做。

　　他刚刚说的。

　　时枝绘凜敢断定他犹豫想说的话绝不会这么简单，但显而易见，有什么原因促使他表明了这个态度。

　　他很聪明，比较了解她，知道什么样的话语能够取悦她。

　　不，不一定是取悦——或许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是普通再不过的直观想法，不掺杂任何意图，恰好合她的心意罢了。

　　仅仅是这样，也足够了。

　　“这家伙。”

　　嘟囔一声，盯着的方向早就没了人影，她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眼挂在空中的明月，嘴角不可避免地上扬。

　　“晚安。”

　　风伴着祝福。

　　时枝绘凜不急不徐地返回住处，走到半路，想到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算了一下时差，美国那边已是清晨，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Oh~My dear partner，good evening——”理查德·史密斯改变了对她的称呼。他已经醒了很久，还处于嘈杂的环境里，时枝绘凜从电话里听到了击球的声音，她想他应该在监督球员们训练，“Can we talk？”

　　主动打电话的是她，提出交流的倒成了他。

　　“Of course，sir.”

　　她主动联系他就是为了谈一些正事，之前一直被搁置，现在终于有空闲时间。

　　“噢——上帝保佑你我，愿一切顺利。”

　　随着一道关门的声音响起，最初的嘈杂声被阻碍在外，两人交流的声音瞬间清晰不少。

　　“可能不是那么顺利，出了点意外，飞机延误，我想我抵达美国的时间会延迟。”

　　理查德已经知道是突如其来的地震打乱了行程：“小问题小问题，小姐你能来就好。”他轻咳了一声，问了一个自己比较在意的问题，“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姐你比较合适呢，连上帝也知道你可不愿意接受‘时枝’这个姓氏呢。”

　　因为年龄差的关系，他之前都是直接喊她“小姑娘”，为数不多的情况是点明“Christine”。这些都是他们私下交流，倘若她加入美国队与更多的人共事，如何称呼是很讲究的。

　　时枝绘凜眼睫微颤，攥紧了手机，她没想到对方连这点都能考虑到：“史密斯先生不用那么讲究，无需避开姓氏。至于‘克里斯汀’……我请求先生您替我保密。除此以外，我暂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会加入美国队。”她顿了顿，觉得还是说得直接一点比较好，“比如越前龙雅。”

　　听到她的提议，理查德不免感到意外，这和他的预想不大一样。

　　“既然这样，你的具体信息我也不会公布。”他想送她一个人情，他们只要知道她是谁并且有实力效力美国队就行。聊到个人信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放过机会调侃道，“噢！上帝也会惊讶，一个英国人不为本国队伍效力，却投向了更加自由的国度。”

　　打趣她的国籍，暗踩昔日的大英帝国不如现在的自由美利坚。

　　没有什么真正的归属感，无所谓究竟去哪。抱着这样的态度，时枝绘凜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那我现在联系英国队也不迟。”

　　尽管如此，她假意深思熟虑，作势另有打算。

　　“小姐，我们是要签合同的，临时变卦可不行。”

　　“还没有签。”时枝绘凜语调轻松，“况且未成年的签字可不具备法律效力。”

　　说着这话，想到的却是之前她执意要求和日本队教练们签的保密协议。她暂时缩小通话窗口，给斋藤教练发了一条消息：保密协议给伦敦那边也发去一份吧，麻烦了。

　　这种时候，时枝绘凜总会嫌弃自己没有快快长大成年，她无法摆脱她的法定监护人。

　　时枝先生不会同意。

　　理查德一听她想去英国队，差点就脱口而出内心的想法，但深知这句话一旦说了便会产生很大的变数。他沉默片刻，决意跳过这个危险的话题。

　　“我早该这么认为，你很幽默。”

　　之前回复给他的短信，她还拿耶路撒冷开玩笑。

　　对此，时枝绘凜不置可否。独来独往的时候不爱讲话，偶然遇到善良的人，也是克制自己回以善意。于是本性而率真的话语——在别人听来或尖酸刻薄、或有点冷幽默的话语便极少表达出来。但总不会一直克制，这一切得看她交流的对象是谁以及她的心情如何了。

　　“对了，特地强调了不要告诉Wing，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理查德再一次琢磨了一下她之前的提议，恍然大悟，“少男少女……过来人，明白。上帝会祝福你们！”

　　祝福？

　　时枝绘凜脚步微顿，眼皮一跳。

　　他在说什么。

　　“我和他的关系可没那么好。”回过神，她有意撇清和他的关系，语气生硬了一点，“毕竟那家伙可是直接说我没那么好心。”

　　那头理查德·史密斯刚和一个路过的同事打完招呼，他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明媚的阳光，他此刻的心情也是明朗的。

　　“Wing，噢，你应该知道龙雅那小子也叫Wing吧？”严谨地询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理查德点点头承认自己多虑了，“也是，他应该早就告诉你了。”

　　“不早，正式告诉我也就是在不久前。”

　　理查德·史密斯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这两人……

　　“那可真是抱歉。”

　　时枝绘凜已经到了住处，瞥了一眼隔壁，已经熄了灯。她小心地关门，刻意不发出声响，不清楚隔音效果如何，压低音量。

　　“不亏，没几个人能真的了解我。”她开灯，关闭透气通风的窗户，拉拢厚密严实的深灰窗帘，“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的。”

　　“我主也承认这一点。”

　　很不凑巧，助理提醒理查德·史密斯接下来会有一场长时间的会议，这让他不得不终止这一次的愉悦对话。在最后，他表达了他的殷切期盼。

　　“美国队不能没有时枝小姐你，正如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极高的赞誉。

　　-

　　第二天，时枝绘凜醒得很早，东方不过刚露出鱼肚白。她洗漱完收拾好行李，连那刚睡了一晚的床单被套也被她细心地丢到洗衣机清洗，待一切整理好，就出门进行晨跑。

　　意料之中，她遇到了越前龙雅，和之前一样，他特地等着她，丢给了她一只橙子。两人打完招呼就一同迈开步伐晨跑，途中遇到了其他人。

　　依旧是菊丸英二从远处见到了她，他一边招呼着别人一边向她跑来。

　　“学姐早——”

　　菊丸跑在最前面。

　　“学姐？”

　　越前龙雅早就感到奇怪，经过昨天的交流，他大概摸清青学网球部里的关系，知道他们的部长和助教小姐是表兄妹并且已经离开，唯独有一点：菊丸英二和她同级，却还一直称呼她为‘学姐’。

　　“称呼不重要。”时枝绘凜见他们越来越近，不打算解释，“你就当菊丸孩子气吧。”

　　这话不假，菊丸英二和她同级，比她大近一个月，但他却依然改不掉对她的称呼。

　　“因为经理真的很好诶，像姐姐一样对我们很照顾。”

　　他眨巴着眼睛，就像一只柔软的猫科动物。

　　算了，习惯了。

　　时枝绘凜逐渐放弃纠正。

　　越前龙雅若有所悟：“那绘凜妹妹呢？”

　　他笑。

　　夜色瞳孔稍稍放大，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其实称呼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