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蝈蝈的叶子

28、还债

　　“少爷，到了！”车子悄无声息地滑进院子，阿彪提醒后座的展凌宇。
　　展凌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缓解一下酒后的不适。喜欢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平时他一直都自己驾车，可是今天有应酬，不得不叫阿彪来接自己。
　　虽然痛恨合作谈判要在酒桌上完成这一恶劣的习俗，可是作为这酒桌文化源远流长的国度中的一员，他也始终无法免俗。医生一再告诫他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不能再如此糟蹋自己的胃，可是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以你愿意在他的要求下灌下肚子的酒精量来考量你的诚挚度，于是，只能罔顾自己的身体将烈酒一杯杯灌下去。
　　下了车，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愣了一下。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而住在里面的那个人一向早眠。
　　屏幕里，一个留着长发的女孩正一脸娇羞地倚在一伟岸男子的胸前：“你讨厌！”屏幕下，那个人靠在沙发里，抱着一只靠垫，若有所思。
　　“你回来了？”关门的声音惊动了正神游天外的人。
　　“嗯！”展凌宇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往楼上走。
　　岳父叶雨生现在住在市第一医院的vip病房里，主治医生是展凌宇的高中同学楼鸣。叶天慧出院后重重匪夷所思的行为让展凌宇百思不得其解，为了解答自己心中曾经出现过的疑问，他带着叶天慧去了市一医院，在楼鸣的帮助下瞒着众人做了个亲子鉴定。
　　鉴定的结果表明，展凌宇的推测实在是异想天开，叶天慧是叶雨生如假包换的女儿，的的确确还是那个叶天慧。拿到结果的时候，虽然这并不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可是他还是非常的失望，内心里曾经有的那么一点期盼就被这么无情的给熄灭了。
　　既然这个人还是往昔的那一个，那么凭着她这一阵的所作所为，大概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失忆了，二是这人的演技比以往更加的登峰造极。
　　失忆了？失忆了她不可能会了以往不会的技能，比如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只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往对她了解不多而她又掩藏的太好。
　　假装？完全可能。与往日无一相同的说话的表情、小动作、为人处世的态度一切都是来自于假装。用无数个谎言来成就一个谎言，她做得很成功。展凌宇暗自叹息，自己老婆，实在是可惜了，如果加入娱乐圈的话，大概别人都可以下岗了。
　　这个女人，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目的性明确地带着假面而来，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谎言。大概是不甘心自己所有的谎言被戳穿后而遭到放逐，就不遗余力地又演出了如此精彩的一个剧集。想通这一点后，不想再继续和她对垒下去，展凌宇决定冷眼旁观。叶天慧此人，绝不是一个能耐下寂寞的人。而展凌宇也发现，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最近她又频频早出晚归。
　　许诺张嘴想喊住他，可是最终还是怏怏地坐下。
　　今天这一天，套用一句网络流行语，她可以说是被雷得外焦里嫩。
　　从小姐姐许多象个小妈妈一样处处疼着她护着她，许诺也非常爱姐姐。在以许诺这个身份活着的时候，即便是许多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许诺放假回家时也会和姐夫外甥发起许多争夺战，为谁能晚上钻进许多的被窝里而斗智斗勇。
　　小说里，也看到过姐妹为争夺一个男人而反目成仇的狗血剧情，可是许诺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恶俗的事会在现实生活中上演，更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着叶天颖看自己厌恶的眼神，听着她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许诺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这种可能，毕竟现代的小三功力超强，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更是她们常用的伎俩。
　　可是当她随着叶天颖去了市一医院，在那间豪华病房里，看着那个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人时，许诺不能不对自己所有的推测都产生了怀疑。那个自己应该叫他为爸爸的人，拉着自己的手，老泪纵横地说：“慧慧，爸爸求你了，求你不要再闹了！爸爸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虽然从精神上来讲，这个人跟自己并没有关系，可是从□□上来讲，这个人却是生养了自己的宿主叶天慧的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许诺曾经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亲历这种痛苦。这个老人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遭受了丧女之痛，现在又徘徊在生死边缘，许诺知道，作为受了叶天慧恩的那个人，自己应该也必须为这老人做些什么。
　　许诺去找了叶雨生的主治医生楼鸣，楼鸣告诉她，叶雨生得的是尿毒症，已经到了晚期，如果不能即时换肾的话，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而事实上，这大半年来，他们也积极地在四处寻找合适的肾源，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能够匹配的。
　　听说叶雨生的病情是在自己出车祸的那一晚加剧的，许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亲人来探望叶天慧，也更加觉得自己应该为叶雨生做些什么。不管叶天慧曾经做过什么，现在，自己借了她的□□重生，就是受了她的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许诺晓得也做得。
　　下午，许诺去做了很多检查，现在，她等着结果，希望自己能为叶雨生做些什么，她相信叶天慧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因为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在医院里，满脑想到的只有叶雨生。回到家后，再想起展凌宇，许诺心里似乎有了一些了然，了然了展凌宇为何会如此这般对待自己。如果事实果真如叶天颖所说，那么，自己如果再算计展凌宇，那不叫替天行道而是助纣为虐。自己所能做的，大概只有一件事，就是替叶天慧还展凌宇一份安宁的生活。
　　过劳死，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是这样一种死法。刚才回来的路上，坐在车里，听到收音机里的新闻频道报导又一位精英因为过度操劳而英年早逝的消息，展凌宇心里忽然有了这样一种想法，现在，这个念头又一次爬上了他的脑海。
　　躺在宽大的按摩浴缸里，展凌宇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毫无人前的冷漠与威严，露出的反而是一种难言的脆弱。
　　作为家里的长子，子承父业，三十三岁就掌管了整个展氏，在别人的眼里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可是内里的酸楚却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高中毕业的时候，瞒着家人报了F大法律系，希望毕业后能当一个出色的律师，结果被愠怒的父亲展耀祖勒令退学，进入了A大金融系。大学毕业后，他也很盼望着父亲能随一下大流让自己出国深造，那样好歹可以让自己轻松几年。父亲却很出人意料的让他去了公司从底层做起。
　　其实展凌宇一直很好奇，是什么让一向强势的父亲在自己六十岁生日那天在公司的年会上当众宣布从此后由长子接任董事长之职，因为毕竟那个人太习惯凌驾于别人之上指手画脚了。
　　不过，展凌宇也始终很清楚，自己真的是被放开手脚了么？未必，反正大部分股份还在老头子那儿捏着呢。
　　这份工作虽然一开始并不是自己所想要的，可是这些年来他却也很努力的想把它做到最好。只是，到底怎样才是最好，在父亲眼里或许永远都没有定论；在继母柴蓉芳眼里，则更是没有疆界。
　　最近，柴蓉芳就当着父亲的面不止一次提起某某朋友的儿子如何出色，如何开疆辟土，让公司达到了鼎盛。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也不止一次地当着他的面表示可以让弟弟展凌翼去公司帮他，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相信凭着弟弟出色的能力一定让公司能在这全球经济衰退的时候让展氏更上一层楼。
　　兄弟同心，这大概是展凌宇听到的最好笑的冷笑话了。出色的能力，想到这里展凌宇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那个把吃喝玩乐当成人生一大要务的二世祖！
　　这二世祖的要务除了以上那一个，还有就是一心想要入主展氏。
　　以前听说过日本的老师教学生的时候是这么说的：“看看这是什么……对，是苹果……好吃么……好吃……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么？是从中国来的的，我们日本没有，所以想要吃这么好吃的苹果，就要去抢！”
　　说实话，看到这出轶事的时候，展凌宇是不太相信的，有这么教小孩的么？如果是真的，这也太恐怖了。
　　可是，后来他就亲耳听到一个人这么教育她的儿子：“喜欢这辆车么？喜欢……不过这辆车不是给你的，是给展凌宇的，还有很多好东西以后也是会属于他的。不过，如果展氏是你的，那么以后很多好东西，不，应该是所有的好东西都会是你的。凌翼，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那一年，是展凌宇进入展氏的第四年，为了嘉奖他在新近完成的合并案中的出色表现，父亲展耀祖送了一辆保时捷作为生日礼物。在别墅花园的假山后，展凌宇有幸聆听了一回继母柴蓉芳对儿子展凌翼的殷切教诲。
　　展凌翼虽然很努力的牢记母亲对自己的教诲，毕竟吃喝玩乐是需要用金钱和权势作为资本的，不过，很可惜却缺少能于自己抗衡的能力。想到这一点，展凌宇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
　　跨出浴缸，溅了一地的水，展凌宇裹上浴巾拉开卫生间的门。
　　“你来做什么？”看着站在房间里若有所思的人，展凌宇冷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