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蝈蝈的叶子

34、厌弃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回家休息呢？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家好了！”展凌宇让许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把感冒药和水放在她的面前。
　　许诺谢了展凌宇，可是并没有吃，她也没有精力想他为什么这样。现在，盘踞在她脑海的是另外一件事。
　　“展凌宇，我有件事情想问你。那个，是关于车祸那件事，我……我……撞死了人吗？”
　　“是。”展凌宇愣了愣，她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这么狼狈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对不起，我不记的以前发生的事情了，请你把那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不要隐瞒，我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许诺牢牢地盯着展凌宇。她知道戴均不可能会撒谎，可是她真的还是处在迷雾中，希望能得到一个完整的答案。
　　“牛得草和他老婆是外地来这儿打工的，他守寡多年的母亲给他们烧饭带孩子，他们的女儿那时一岁半。”
　　“那天，虽然是冬天，可是天气很不错。趁着周末，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在临江路的街边花园玩。”
　　“你。”忽然想到心中自己的猜想，展凌宇迟疑了一下，“你……开着车子经过那里，交警后来判定当时的时速是120，车子开上了绿化带，撞上了他们一家。”
　　“车祸发生后，你……并没有下车救护他们，更没有报警，往后倒了车后，又向前疾驶。当时，牛得草挂在车上被拖了几百米后衣服被撕裂才最终掉下来。”
　　“他的妻子和小孩被路人发现后报警送往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因为失血过多而去世。孩子……则失去了一条腿。”
　　“医生说，如果当时牛得草不是被拖行了一段距离，不会死，而他的妻子如果救治即时，或许……也不会死！”
　　“后来，你……驾着车继续疾驶，在十几分钟后，过过江隧道时撞到了隧道壁上，翻了车……”
　　许诺震惊地看着展凌宇，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一部分事实，她还是不能相信，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那后来呢？”她机械地问。
　　“你父亲接到电话后，被气得病情加重，当晚就送进了医院。”
　　“我们两家都丢不起这脸，后来，我提出一次性赔偿两百万，对方不再上诉……”
　　“两百万？两百万……钱再多又有什么用？那是两条命啊！那个老人家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儿子媳妇，那个宝宝……那个宝宝，没有了爸爸妈妈，而且……而且……这辈子只有一条腿，不能……不能象别的小朋友那样上台去跳舞，不能象别的小朋友那样到处去玩，不能……”许诺喃喃地说。
　　“牛得草一家是外来打工的，当时租住在临江路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后来，为了不让那祖孙俩四处颠簸，我就把那套房子买了下来送给了他们。”看着难过的许诺，展凌宇也不知道自己该再说什么。
　　在叶天慧昏迷的时候，他也曾经盼望着她就此死去，好偿还她欠给那一家人的债。一个将别人的命视作草芥的人，他同样不齿。可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他不得不去善后，包括走通关系，让这件事情不被曝光，包括让叶天慧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现在，他笃定这个人不是那个杀人凶手，看着她如此痛苦，他不忍，可是却不知如何去开解她。
　　“她喝醉酒了么？”许诺喃喃地问，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在清醒的状态下会如此的凶残。从戴均和林溧阳他们那儿听多了车祸发生的原因，她想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被事实震撼得有些失去心智，她也就忘了自己现在该是叶天慧这个事实。
　　“没有，那是上午，事后在她的胃液里并没有检查出酒精成分，她并没有喝酒。”展凌宇内心一阵窃喜，他听见了，无措之际她说的是“她”，而不是“我”，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这里有病么？”不是喝醉酒，还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这人除非是有精神病。许诺指着自己的脑袋问展凌宇，根本没注意到他也跟着自己改了称呼。
　　“没有。”
　　“那就是这里有病了！”许诺指着胸口，喃喃地说，“她一定，一定是这里有病！心理变态！蛇蝎心肠！”
　　“你病了，先吃药好吗？”展凌宇心疼地看着许诺。
　　他常常会觉得很奇怪，同样的脸孔与身材，为什么以前身上展现的是妖娆、性感、撩人，而现在身上展现的却是可爱清纯，让看着她的人宛如在烈日炎炎之际对着一汪幽潭，舒心而沉醉。如今他都明白了，原来是里面住着不一样的灵魂。
　　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韩版雪纺裙，腰身宽大，前面的裙摆上靠左有一个正坐在月亮上悠闲地吹箫的长发女子，右侧腰线下的口袋上装点着几颗小星星，很可爱很清纯的造型。可惜，裙子的下摆上的泥浆破坏了这个美好的感觉。
　　现在的她，看着让人心疼。惨白的瓜子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血色，就连往日那红润的嘴唇也是泛白的，嘴角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
　　“来，吃药，你看你的喉咙都是沙哑的，大概是感冒了。”展凌宇将水递到许诺手上。
　　许诺的手一直抖着，根本就握不住杯子，水撒到了裙子上。
　　“我……我想去洗手间洗一下。”许诺机械地说。现在，她谁也不想面对，只想离开这儿。
　　“这里有洗手间，那个门进去就是！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你待会儿把药吃了，再在这儿休息一下，等我下班了一起走。”展凌宇领着许诺进了休息室，然后又开门出去。
　　几分钟后，他回到休息室，看到许诺已经背对着门躺在了床上，药放在床头柜上并没有拆开。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替她盖好空调被离去。
　　“董事长，齐裕地产的齐总过来了。”王安娜秘书敲门进来汇报。
　　“带他去小会议室等，我马上过来。还有，接下来不要让任何人进我办公室，我太太在休息，我不想她被打扰到。”
　　“王秘书，我太太呢？”半个小时后，展凌宇送走了齐裕的齐总，就轻手轻脚地进了休息间，孰料根本就没有见到那本该在床上休息的人。
　　“您进去没多久，展太太就离开了！”看着满脸怒气的展凌宇，王安娜心里很是不舒服。腿长在那女人身上，难道自己能绑着她不成。可是，表面上却还很是恭顺，“她一定要走，我也拦不住她，真是不好意思。”
　　许诺坐在吧台前，喝着杯中的酒，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high到了极点的人群。吧台里，三个点燃了的酒瓶子在帅气的调酒师手里上下翻飞，引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口哨声和叫好声。
　　已经是第五杯了，还是没有醉，可是钱却快用光了，这烈焰红唇是用水兑的吗？许诺恼怒的想。看来应该去直接买酒精的。
　　许诺把口袋里剩下的钱拿出来，示意服务生再来一杯。
　　“小姐，你不能再喝了，这酒度数很高，喝多了伤身体！”柜台里，一个清秀的男服务生劝解着眼前这位疯狂的客人。
　　这位漂亮的女客人坐在吧台前喝了一杯又一杯，实话说，自己好像没怎么碰到酒量这么好的女客人，要知道，她相当于已经喝下去了70°的烧酒一斤了。
　　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也因为她喝得太凶了，还因为她眼底那痛不欲生的表情，他一直在注意她。这几个小时，一直有不怀好意的男人试图在接进她，可是都被她粗暴的给赶走了。
　　或许是在跟情人怄气吧，你瞧她，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吧台上转着她的手机。手机的灯不时亮起，可是看看来电的是谁后，她并不接电话，而是继续接着转。
　　如果再喝下去，她肯定就要醉了，然后没准就落入了正环伺在侧的某只狼口中了。可是，现在，付钱的是老大，看着她大力的把钱拍在自己面前，他心里叹了口气。
　　一阵激烈的音乐声响起，两个穿着紧身吊带衫和热裤的女郎在高台上跳起了诱人的钢管舞，酒吧里的气氛更热烈了。
　　许诺喝了一口酒，走到一个高台前，示意领舞女郎下来，自己爬上高台，随着音乐开始舞动起来。
　　看着她离开，服务生把手机替她收好，待会儿那个女人大概会把自己都给弄丢了，能帮上的，只有先替她收着这个了。不一会儿，手机震动了起来。服务生想了想，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你在哪里？”手机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听得出此人相当急切。
　　发现叶天慧（他觉得暂时自己还是只能这么叫她）不见后，他一次又一次的拨打她的电话，可是她并不接，于是，他只能改发短信，可是依旧没有回音。于是，他只好十五分钟一次拨打她的电话，希望她会突然想通而接他的电话。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带着手机，或许是潜意识里希望那个人打电话给自己吧。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今天是要接待客人的，而每次这样的时候，他会很疲累，所以她不敢打扰他休息。她也怕自己打电话过去时，会忍不住责骂他，责骂他为什么给自己找了这样一副有着不堪往事的皮囊。可是，受伤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希望从他那儿得到安慰，盼着他突然来解救她。
　　“你好，这里是魅色酒吧，我是这儿的服务员，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他希望这个女孩子的朋友能够即时把她带回家，省的到时候不知道喂了哪知狼。
　　“我是这个手机机主的老公，请问她现在在哪里，还有她现在怎么样了。”展凌宇先是松了口气，再听说是在酒吧里，心又吊了起来。
　　“她正在跳舞，不过，你能快点过来吗？我看她喝醉了，而且，好像有不少人在打她主意。”服务生看了一眼高台上那个正拼命地甩着自己脑袋的人，好像正努力想把什么甩出大脑，心里很是担忧。
　　“是魅色是吧，现在你们老板彭城在那边吗？”魅色是本市最大的酒吧，老板彭城是个介于黑白两道的人物。
　　“在，我知道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曾之谦是吧，待会儿我让彭城下来，你指给他看，哪个是我老婆。还有，他没到之前，请你一定帮我盯着我老婆。还有，曾先生，我一定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几分钟后，许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座位，曾之谦将手机递给她：“小姐，你的手机。”
　　许诺将杯中的酒一股脑全灌进了肚子，站起来打算离去。
　　“等会儿，小姐。”许诺听见那个今晚一直在招呼自己的服务生制止自己离去，很奇怪的看着他，难道自己有酒钱没结清。
　　“是这样，您今晚喝了六杯烈焰红唇，您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说你有酒钱没付，是这样，您成为了我们今晚的幸运客户，不仅退回您今晚在这儿消费的钱，还要送给您一个水果盘。”
　　有几个打算来救美的英雄被人请回了座位。
　　喝了酒不用付钱了，虽然已经蛮醉了，可是许诺的眼睛马上亮起来，要知道，那是她来酒吧前去自动取款机上取的，是她才完成的一个翻译工作的全部收入。还有果盘送，那更是不吃白不吃。许诺又坐回座位，开始享受自己的意外收获。
　　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水果，许诺的眼皮也开始耷拉下来，酒的后劲开始上来了。
　　“水，我要喝水。”半夜，许诺迷迷糊糊地喊。
　　“阿均……阿均……别走……别离开我！”许诺看着那模模糊糊正向门口移动的声音喊。
　　“我不走，去给你倒杯水！”展凌宇回头来安抚许诺。
　　“你撒谎！你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我。”许诺一把抓住展凌宇的手，“你撒谎……你撒谎……死戴扒皮，臭戴扒皮！”
　　“你冤枉我……说我撞死人……你冤枉我！”许诺揪着展凌宇的手大哭。
　　“撞死人的是叶天慧……不是我……她是个坏人……我讨厌她！”
　　“我知道，知道不是你撞的。”展凌宇试图安抚许诺。
　　“你不信我……你骂我……”
　　“我是你的诺诺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
　　宿醉的许诺胡言乱语了半宿，跟着她折腾了半宿的展凌宇回到房间休息了几个小时后再回到她身边，发现她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回是因为高烧。不过，她胡言乱语的主题与内容变化倒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