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蝈蝈的叶子

43、搬家

　　A市的某超市里，一对衣着休闲的青年男女正在选购居家用品。
　　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心里也不禁暗叹：“好一对璧人！”眼前的这对人，女的靓丽动人，男的虽无绝佳的容貌，但浑身所散发出的优雅让他成为了一个发光体。
　　许诺今天有一个巨大的发现，每个人都拥有很多种面孔。比如，一向来堪称是扑克最佳代言人的面瘫男竟然也能象一个居家小男人一样推着购物车行走在超市的货物架之间，而且看起来还颇为惬意。
　　今天又是一个周末，昨天晚餐时，展凌宇就提醒她今天不要外出，说是有事。
　　有事？许诺猜想，展凌宇大概是想趁着周末两个人都有空，一起见律师。毕竟，他们俩之间能有联系的也就差不多是这点事了。
　　一大早，看着他将那辆黑色宝马SUV开出车库时，许诺心里赞了一声：“还是这车棒。”不知何故，展凌宇似乎对黑色情有独钟，家里四辆车一水儿全是黑色的。
　　展凌宇的车跟他的人一样，看着都比较老气横秋。就拿前几天曾经坐过的那辆宾利，在许诺看来，实在是太厚重了，应该让那种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来坐；至于最初接送她来往医院的那辆奥迪，许诺觉得那气质挺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还有一辆是悍马。许诺就更奇怪了，这年头，有钱人怎么就喜欢开拖拉机呢？今天这辆，看着总算是有些朝气而且长相也不怪异了。
　　展凌宇开着车行驶了二十几分钟后，在市中心的某小区停了下来。这个小区，周边是一些高档写字楼和政府办公大楼，开发时就把客户定位于周边的高级白领和公务员，价格不菲，自然品质也相当上乘。
　　乘着电梯懵懵懂懂地上了其中某一栋的顶楼，许诺还很诧异：哪个律师这么大牌，竟然要展凌宇上门来见他。
　　当展凌宇告诉她这儿以后就是她的住处时，许诺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这地方，以后归自己了？楼上楼下，加起来应该有两百多平方吧，再看看那装修，不用说别的，单是那厨房就让她移不开眼。
　　许诺此人一直信奉，可以没钱，可以没车，但是不可以没房；房子可以不大，地段可以不好，只有能住人就行。这一理念实在是因为受小时候看过的一篇小说荼毒。许多年过去了，早忘记了题目，只记得是一篇外国短篇小说。但里面的某些故事情节和心理描写却历历在目。故事里有一段是写这一家人因为贫穷，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到了大街上。大概是那描写太生动了，后来，许诺曾经许多次梦到过自己成了小说里被赶到大街上那一家人的孩子，醒过来后内心还忍不住抽痛。
　　重生后，这住处也就成为了她很大一个心理负担，做梦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可以躲避风雨的斗室。租房，在她的心里绝对是一个噩梦，她很怕小时候梦里的一切成了真。带着这样的阴影去找住处，自然也让她很难成功了。
　　现在，有这么好的一套房子，名正言顺地属于自己了，她真的很激动。可是，激动过后，她提醒自己，这房子不属于自己，属于叶天慧，而自己叫许诺，许多的许，诺言的诺。镇定了一下情绪，许诺才开口拒绝，说不需要。
　　不过，任是许诺有多少理由，展凌宇还是那句话：“如果让人知道，我展凌宇离婚时，前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会怎么看我？”
　　展凌宇的形象再一次在许诺的心中高大起来，要知道，当今社会有的是为了在离异时能减少自己的财产损失而不惜弄虚作假、转移财产的低级男人，而他却不愿亏待一个失德的前妻。
　　既然难以拒绝，再加上内心对一个属于自己的窝的渴盼，许诺没有再拒绝。她只是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等自己有钱了，买个房，就可以搬出去了，然后把这房子还给他。
　　正因为这样，当展凌宇表示希望能和她一起庆祝一下她乔迁新居时，许诺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甚至于当得寸进尺的某人暗示想在这儿由她来亲自下厨做这庆祝餐时，她只是略加迟疑就答应下来了。
　　既然要下厨做饭，总得做做准备。所幸这屋子里什么都备得很齐整，甚至包括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唯一缺的，似乎就是主人和食物了。
　　现在，许诺就和展凌宇穿梭在超市的货架间。
　　许诺从展台上拎下一壶金龙鱼葵花籽油，展凌宇连忙接过，又在许诺的协助下把大米挪了个位置，好让油壶顺利的放下。一圈转下来，购物车里已经放进了不少东西。
　　“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买的。”
　　“菜没买！”展凌宇利落的回答。
　　“那个先不算，看看调味品还缺什么，否则待会儿就麻烦了。”
　　“那个啊，我从来没下过厨，所以，我也不知道还要什么。”展凌宇不好意思的说。
　　“君子远庖厨，你倒是奉为宗旨了。”许诺打趣。这样轻松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还真是前所未有。
　　“那是，那是……”
　　“油、黄酒、醋、鸡精、麻油、豆瓣酱……”许诺一样一样点着，一边在思考还需要些什么。
　　展凌宇看着许诺，眼神温柔。面前的女人，正专注地清点着货物，而她现在所做的，就是为了待会儿为自己准备一顿可口的饭菜。在他的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过这样温馨的一刻。
　　相由心生，他发现，眼前这个被冠以叶天慧之名的女人，在住进了许诺的灵魂后，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新人，她的神韵就跟自己偷偷进入的博客——落叶居中的私家相册里的完全一样！
　　夫妻相，夫妻相，是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气质上会被同化掉吧。自己以后，难道也会被同化成那调皮的模样么？这也真是太不可想象了。不过，如果被同化成那样子，一定会很幸福吧！想到这里，展凌宇不由得痴了。
　　许诺清点完毕，一拍巴掌：“我知道了，酱油给忘了。”
　　看着许诺在货架前反复地比较手里的两瓶酱油，展凌宇不禁笑了：“不就是个酱油么？随便拿一瓶就好了。”
　　“那不一样，功能、味道会有差别。”
　　比较了一阵后，许诺拎着一瓶老蔡酱油走过来。
　　“这瓶功能上胜出？”展凌宇打趣。
　　“没比出来，我只是看着老蔡老蔡，应该比较适合做菜。”许诺一本正经的说。
　　“那瓶叫什么？”
　　“马大嫂老抽王。”
　　“马大嫂，那应该就一家庭煮妇了，经验会更足吧？”
　　“此言差矣，首先，世界上最有名的大厨十之八九都是男性，其次，你这人怎么这么马大嫂呢，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这么马虎呢。马虎的人怎能做好菜？”许诺振振有辞。
　　“那老干妈豆瓣酱呢？”
　　“都老干妈了，肯定经验丰富吧！晒得酱，肯定是麻麻香！”许诺吐了吐舌头，一脸调皮的神情。说完了，大概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她啊，其实就是喜欢那特通俗的名儿，亲切。许爸开的那农家乐，名字就叫老许菜馆。
　　“真理啊！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真的真理！”展凌宇笑着揉了揉许诺的脑袋。
　　许诺红着脸，将被展凌宇揉乱的头发整理好，以前不是没人对她做过这个动作。小时候，爸爸做过，后来是戴均和舒服。可是，戴均是自己男朋友啊；而舒服，是家人。是的，在许诺的心里，爸爸妈妈姐姐逗逗是家人，最亲的家人，姐夫么？是家人，可是还是要隔着一隔的。而舒服的地位绝对不会排在爸爸妈妈之后。而现在，这个男人，平时一本正经，一派生人勿近模样的男人，居然对自己做出了这样亲密的动作。她假装检查还有没有什么忘掉的东西，俯身看着购物车里，不敢看展凌宇的脸。
　　展凌宇下意识地将手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那上面，仿佛还留有馨香。刚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出了那个动作。这辈子，他有过的女人自然不只叶天慧一个，可是，却从未对谁做出过这样的动作。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大概是不喜欢和人太亲近的，自然也无法做出那种小情小调的肉麻动作。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那些人并不是自己内心底里想去亲近的。
　　“还要什么么？”
　　“没了，我们去生鲜区买菜吧。”许诺带头向楼上的生鲜区走去，这里是地下，展凌宇推着购物车在后面跟着。没有任何人会对他们的关系有怀疑，他们俨然就是千千万万对恩爱的小夫妻中平常的一对。
　　大葱、胡萝卜、西蓝花、茄子……购物车里又多出一样样展凌宇往日只有在菜盘里才看到的东西。
　　“这什么？是番薯么？原来还有长成棒状的番薯。”展凌宇手里拿着一根棒状的物体，笑着问许诺。今天，在这里，他简直成了好奇宝宝，一直缠着许诺给她普及生物知识。
　　正在挑拣生姜的许诺看了他一眼，连忙说：“别摸那头上，待会儿手会氧。”
　　放下生姜，接过那棒状“番薯”，许诺皱了皱鼻子，好笑地说：“这位小朋友，你知道花生是长在哪儿的么？”
　　“树上。”展凌宇从善如流。笑话，花生当然长在地里，她还真当自己是白痴了，没种过花生，书上总是教过的。
　　“聪明，展凌宇小朋友你真是太聪明了！”许诺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只不过那大拇指是朝下的。
　　“这是山药，不是你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买了。多吃它，对你的胃有好处。”许诺将山药放进购物车，“不过，摸了这个，容易手痒，帮我记一下，待会儿我们再去买双橡胶手套，给山药去皮是用得着。”
　　“既然这么麻烦，那就不要了。”展凌宇将山药从购物车里拿出来，放回货架。
　　“不麻烦，而且手套反正早晚都是要买的。”许诺又将山药放回了购物车。
　　眼看着东西买得差不多了，许诺又指挥展凌宇推着着购物车到了卖鱼的地方，拿起一只网，自己开始捞起鱼缸里的鱼来。
　　“这鱼要拿来红烧么？”
　　“鲤鱼红烧好，这个是鲫鱼，用来清炖，很养胃的。”许诺将网里的鱼递给服务员，示意她过秤并宰杀。
　　“你最近胃病有没有再犯了？不小心保养，当心以后吃大苦头。”
　　“最近没。放心，好着呢！”展凌宇在听许诺谈论山药的功能时，脑袋里就有了一个注意。所以，现在，他的心里是在笑：放心！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再犯的。
　　她的心啊，很软，很会为别人着想。所以，他会让她心疼。
　　她的心啊，很善，最怕欠别人的人情。所以，他会一直努力，让她还也还不起。最后，只好以身相许。
　　他不后悔，卑鄙地找人破了她的博客和□□登陆密码，偷窥了许多属于她的秘密。因为他自知，自己以往的生活方式和她相差太远，他害怕自己输在起跑线上。那房子原本就是精装修的，号称拎着箱子就可入住。他在看了很多处房后，直觉这里会是让她喜欢的。尤其是那个可以摆放很多花草的大露台，甚至还能满足一下她在城市里吃上自己种的菜的可爱而又荒唐的理想。至于那些自己配备的软装饰。诸如窗帘、床单等他没敢照着她在□□聊天里说的一样办，但也是象了八成，绝对是她喜爱的风格。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可以为心甘情愿地为一个人做这些琐碎的事情。
　　饭后，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展凌宇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决定，离开了那里，她整个人似乎都活泼了不少。
　　第二天一大早，许诺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搬到新居去。她谢绝了展凌宇送她的要求，说是难得周末，他也该休息休息。展凌宇也没再坚持，让阿彪送她去了新居。
　　是的，有什么好坚持的呢？反正过几天他也会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