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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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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嘉素来是个爱八卦的,她看了一眼乖巧地坐在凉亭一角听琴的女子,身子贴向赵羲宁,低声道, “叶唯一来了...”
“谁?”赵羲宁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唯一。”富嘉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同时示意她看凉亭那边,还特意提示她, “穿藕荷色衣服的那个。”
赵羲宁顺着她的提示看去,凉亭里有不少女眷在说笑玩乐,穿藕荷色衣服的却只有一个,赵羲宁一眼就在一众女眷中锁定了叶唯一。
凉亭有些距离,叶唯一的模样她看不大真切,感觉是个乖巧内敛的女孩子。
提起叶唯一这个名字,总能令她想到过去听说的那些陈年旧事。
叶唯一虽是平陵侯叶席煜唯一的孩子,但她的身份实在是尴尬,所以盛京的大小宴会很鲜有邀她的,她自己大概也知自己在盛京的处境尴尬,平日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人前。
赵羲宁没见过她,却十分熟悉叶唯一这个名字,原因无他,只因平陵侯曾是她姑母荣乐长公主的驸马。
那是一个天意造就的烂俗故事。
荣乐公主赵媞月与平陵侯世子叶席煜,曾是一对闻名盛京的璧人。感情甚好的青梅竹马喜结连理,婚后如胶似漆,日子和美。他们本是那样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建元元年,他们婚后的第八年,叶席煜袭爵封将,出征平西境之乱,混战中他不知所踪,赵媞月始终不信自己的夫君死了,她找了六年都没放弃,直到叶席煜携一对母女归来。
已是荣乐长公主的赵媞月和已是平陵侯的叶席煜,情分或许还在,缘分却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个以美好开头的故事,最终以和离结尾。
帝王知晓后大怒,降下四不旨意。
平陵侯叶席煜此生,不得娶妻纳妾,不得再育子嗣,不得再入朝堂,不得离开盛京。若有违,罪九族。
因为这道圣旨,白云薇只能没名没分的跟在叶席煜身边,连带着叶唯一也身份不正,严格按规矩来说叶唯一甚至算不得什么侯府小姐,只是一介民女。
赵羲宁收回视线,偏头问富嘉, “她怎么来了?”
“跟着叶沁雪来的。”富嘉也不怕画蛇添足,解释道, “长公主殿下的春日帖对京中宦官世族的子女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不曾有例外,只是过去叶唯一年年找理由不来。”
“这样啊...”赵羲宁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睫。
“这等小事,你没留意也正常。”富嘉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目光从叶沁雪身上扫过,漫不经心道, “叶沁雪对她这个堂妹是真的不错,只要她在盛京,能让叶唯一参加的聚会,她都会拉着叶唯一去,言行之间极其护着。”
“好心办的也不一定是好事。”魏知渺柔声道, “她受身份所累,注定难融,去那些个聚会,她若是真心高兴便也罢,可我瞧她那模样,不若自己去玩来得轻松快乐。”
“叶沁雪办的事究竟好事还是坏事,我就管不着了。”富嘉轻轻啧了一声, “不过多亏她办的事,我才能知道叶唯一长什么样,我们三个里我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呢!”
听出富嘉的语气逐渐嘚瑟,魏知渺低笑出声, “论凑热闹,这盛京城里有谁能比得过你?你认识谁我和宁宁都不感到惊讶。”
富嘉在盛京是出了名的爱参会,规格高些的会,按规矩她便在受邀之列,规格不高的会,大多数主事人也会主动给她送贴。
魏知渺噙着笑意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她嘴里, “多吃点,会上常客!”
富嘉猝不及防被人喂糕点,顺手接过咬了一小口,轻哼道, “我不去那些大大小小的聚会凑热闹,你们两哪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故事听?”
人多的地方,就有故事。故事就是她参会的动力,在家闲着哪有去外头听故事好玩。
赵羲宁捏着帕子将她嘴角的糕点碎屑擦掉,挽上她的胳膊,亲昵道, “是啊是啊,多亏我们阿宝,我和知知才能有听不完的故事。”
富嘉满意地哼哼了两声,随即又抬眼看向魏知渺,那眼神似是在说——你呢?
魏知渺将身子靠向赵羲宁那边,伸手轻轻捏了捏富嘉颇具肉感的小脸,笑着撒娇, “阿宝阿宝,好阿宝,我不是请你吃糕点了么?你的爱在故事里,我的谢在糕点里,已经被你吃了。”
富嘉听了魏知渺的话,装模作势地轻推了她一下, “就你最会敷衍我。”
“就你最会敷衍阿宝。”赵羲宁笑着帮腔,伸手推了推魏知渺。
“不准你们两个胡说八道。”魏知渺顺势泄力靠在赵羲宁手臂上,闭着眼睛感受春日的温柔。
过了一会,她又轻叹出声, “算了,不同你们两个计较,毕竟你两这胡说八道的毛病可能一辈子也改不掉,除了特许你二人在我身边胡说八道一辈子,别无他法。”
赵羲宁和富嘉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身子都跟着轻颤。
富嘉的视线越过赵羲宁看向魏知渺,傲娇地挑了挑眉, “礼尚往来,我勉强准你敷衍我一辈子。”
话落,富嘉又将视线移到赵羲宁身上,双手缠上她的手臂,喟叹出声, “现在的日子可真好啊!”
“世道安平,父母康健,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美味佳肴、华服美饰任我挑选,还有听不完的故事,天气还这么好!我真是太幸福了!”
轻风绕脸柔,富嘉越说越高兴, “宁宁,我们三个要一辈子在一起!便是日后我们都嫁出去了,也要经常在一起玩!”
赵羲宁一手挽着一个,闻言,她紧了紧手臂,笑眼里,狡黠一闪而过,故作不愿, “那不行,我这辈子要和娇娇在一起,我只和娇娇玩,才不跟你玩。”
“你这个不知羞的。”富嘉故作不满地将她推入魏知渺怀中, “我没有你这样重色轻友的姐妹。”
魏知渺抱住赵羲宁,笑意自眼角溢出,声音温柔似水, “她不要,我要,我们两个抛弃她!”
“好啊,你们...”富嘉话还未完,便被凉亭方向的喧哗吸引了注意力。
凉亭里,叶唯一心里局促不安到了极点,早知道会有此局面,任凭堂姐如何磨她她都不会来赴今日的春日宴的。
叶沁雪此时心里也平静不到哪里去,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心也跳得飞快。
她的胆子虽比一般女子要大,到底还是顾忌皇族王室,只能怪自己心性不定,被她人激了几句就冲动行事。
她不该一时冲动的,是她的冲动害了一一!
一一好不容易赴一次宴,都被她搞砸了!现今还不知道要如何,此次出行搞砸了还是小,若是正要被问罪......
叶沁雪看了一眼无措站着的叶唯一,紧了紧拉着她的手,再次用细小的动作安抚她,只是此时她心里也无措得很,不知该如何处理,清阳县主还在嚷嚷着要治她们的罪。
“你要治谁的罪?”赵羲宁同富嘉、魏知渺走进凉亭,本就不大的地方瞬间显得拥挤起来。
亭中的贵女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齐齐向赵羲宁行了一礼,赵羲宁点头示意,眼睛却看着赵清阳。
“堂姐!”赵清阳恶狠狠地看了叶沁雪和叶唯一一眼,压着怒气向赵羲宁告状, “叶唯一弄坏了御赐之物,罪无可恕!”
“怎么气成这样了?”赵羲宁伸手弹了下她发簪上的流苏, “今日格外美。”
话落,赵羲宁没等赵清阳再说话,又朝叶沁雪道, “叶家姐姐,你来说。”
被姐姐夸了一下,赵清阳心里有点高兴,但一想到她的琴,又很生气,只是赵羲宁都发话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没忍住又瞪了叶沁雪和叶唯一一眼。
叶沁雪从见到赵羲宁的那一刻起,心里莫名就安定了许多。
荣乐长公主虽然曾经是她的大伯母,但是她与荣乐长公主和赵羲宁其实都没有什么交集。她出生那年,荣乐长公主忙于寻找失踪的大伯父;赵羲宁出生那年,荣乐长公主又与大伯父和离了。
这种来自内心的安定,大概是源于赵羲宁的风评。
叶沁雪自认不是个做错事不认的,但她也不是个愿意平白受委屈的,便如实说道,“臣女与家妹原是在亭中静坐听琴,清阳县主伙同她人讥笑家妹不通琴艺、不懂琴韵,入耳亦是辜负。”
叶沁雪没有点出“她人”之名,只用视线扫过。
又道, “家妹并非她们口中那般不堪,臣女气不过便强拉家妹上场抚琴,不料家妹过于紧张,不慎弄断了琴弦...”
赵羲宁扫了一眼那把琴, “确是去岁父皇赐予清阳的清绮琴。”
听赵羲宁如此说,叶沁雪也顾不得心里的那些委屈,连忙拉着叶唯一蹲身认错。
认错的话了,叶沁雪又道, “千错万错都是臣女的错,家妹实是受臣女所累。”
叶唯一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跳出来了,她忍着害怕开口,声音有些抖, “公主...不...不关姐姐的事,是我...琴是我弄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