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非人生物盯上的那些年》夏木有笙

56、担心

　　清羽望着空气中的浮尘，开口时声音都带点不自知的微颤。

　　“神使以前已经受过天道好几次的惩罚，无尽道天雷一响，各族修道士就知道神使是又接受惩罚了，最严重的一次，神使直接闭关昏睡了几百年。”

　　苏橙紧皱着眉头，胸口疼的厉害，脸色白的吓人，她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从鼻腔到呼吸道都烧灼般发痛。

　　无尽道天雷一响，他们就知道先生在受天雷，可是……他们依旧想让先生参与进来。

　　清羽的表情有些凝重，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我以前是打算让你劝劝神使，不要太过参与其中，这样他不仅会受到惩罚，人间各族也会因此更加依赖神使，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责任’给拖累死。”

　　“但是现在牵扯到了虚无，神使就算是想走恐怕也不容易了。”

　　苏橙眼眶发热，眼尾通红。

　　“苏橙，先生对你很特殊，他收你为徒，出手救了你很多次，在修道界一些人眼里，你是先生与这人间唯一紧密联系的枢纽，他们一定会试图从你这里入手。”

　　清羽剩下的话苏橙懂了，在那些人眼里，先生对她很好，是先生在人间的牵绊，那些人想要先生更多的帮助，就一定会找到她这里来。

　　一边是人间各族，一边是自己的恩师，他们肯定会威逼利诱，用尽一切手段让她去劝说先生，承担拯救人间的“责任”。

　　这些人是无辜的，先生就不是无辜的吗？

　　明明人间有人起了贪念，给人间带来了灭世劫难，就因为先生的身份，先生的能力，先生就要无私地拯救他们一次又一次。

　　其他人也知道，有先生在，总会有人解决问题，有保护伞在，他们就懒得从根源去思考，去警惕，而是等问题被拖延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在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清羽闭眼，心中有无数情绪涌动，开口时，却只剩下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神使对你这么好，我不希望你辜负神使对你的善意，让他伤心失望。”

　　苏橙哼笑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复杂的讥诮和伤感，眸子里情绪不明。

　　“天道允许上神庇佑人间，怕早就是知道人间各族会有一天和神魔两界一样死在无止休地争斗中。”

　　清羽叹了口气，或许就像苏橙说的，天道太知道他们这些生灵的贪婪，所以根本不在意白泽上神的存在，祂在等人间自己覆灭的那一天。

　　“苏橙，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知道那些老狐狸以后会不会刷什么阴招。”。

　　“我会的。”

　　苏橙垂眸，脸色像是刚被人捅了一刀，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去分担先生的“责任”。

　　也更希望强大起来的自己，可以让先生不要再为了救她，扯进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中。

　　乔泽来看苏橙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苏橙坐在矮桌前，拿着朱砂专心画符箓，等到乔泽走到她身后的时候，才反应到先生来了。

　　苏橙忙站起身，急匆匆地转身，眉目之间藏着担忧，“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

　　乔泽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那是一个贝壳样式的盒子，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散发出一阵阵清香。

　　“这是鲛人族治伤祛疤的药，很有用，等一会就用这个把你现在用的药替换掉。”

　　苏橙看了眼自己自己手心细小的伤痕，手指不自然的瞬间收紧，“先生，我觉得我不是很需要。”

　　乔泽蹙眉，显然是不认可苏橙的话，“细小的伤痕怎么就不是伤了。”

　　苏橙神色很淡，再一次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我不需要。”

　　乔泽察觉到苏橙的情绪不太对，俯身道：“怎么了，你这是在生谁的气。”

　　“没什么。”苏橙吐了口气，目光落在一旁的药膏上。

　　“是怪我昨天晚上没来看你？”

　　乔泽想起无镣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着急，他担心苏橙会被那些话影响。

　　“我昨天被他们纠缠着不得空，等我抽出身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我担心会吵到你休息，就没过来，不是不关心你。”

　　苏橙鼻子一酸，原来以为可以被压制住的情绪在看到乔泽柔声哄她时，还是在五脏六腑里炸开了，炸的她大脑空白，浑身发颤。

　　“先生对我这么细心，怎么就不知道爱惜你自己。”

　　乔泽心里一轻，知道苏橙没误会他，轻声笑道：“我还以为是在生我的气，原来是在担心我。”

　　苏橙心里憋闷的难受，她以前总在乔泽身上看到一种孤身一人的寂寞，现在想想，先生不就是一直都只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游走在人间，担负着白泽上神要承担的责任，保护着人间。

　　这些修道者都知道四千年前的协议上定下了和平相处的条约，但人间各族还是有人野心不死，

　　苏橙鼻尖一酸，眼睛涩地难受，她低着头，不去看乔泽。

　　“怎么能不担心你，你不能牵连人间太多因果，现在你被他们纠缠着，参与进来，万一天道一生气，惩罚你怎么办。”

　　乔泽托起苏橙的下巴，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意，“小丫头，你放心，我有分寸，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相信，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苏橙轻轻抽了一下鼻子，唇瓣抿得用力而苍白，她死死地咬着牙，攥着手心。

　　乔泽见她这幅样子，这次再也忍不住，他将人揽进怀里，轻轻哄着，“真的，相信我，先生是不会骗苏橙的。”

　　苏橙眼睛一热，又湿了眼眶，她偏过头去不让自己的泪水打湿乔泽的衣服。

　　“先生，我很担心你，我不希望人间出什么事，可是我也不希望你会因为这些事被天道惩罚，我……”

　　“我懂你的意思。”

　　乔泽把人又往怀里揽了揽，贪恋着怀中的温柔不想放手，他懂得苏橙对她的在意，也明白她对于人间的重视。

　　“你是希望人间可以自己去拯救自己，让他们知道人间的命运只能把握在人间各族手里，如果他们不以为意，放纵恶念滋生，迟早有一天，谁也拯救不了人间。”

　　乔泽说到这里，低头凝视着苏橙，像是被唤醒了什么尘封的记忆，神色间多了些悲色，又很快被他掩下。

　　“无论是人或妖，还是神和魔，都逃不过一个欲念，因为一些欲念，他们又不断地滋生恶意，可是，这世间总有人在维持着善，也会有人在劫难到来时，不顾一切地选择付出。”

　　苏橙红着眼，这些她都知道，她也愿意为了维护人间付出生命，她只是在想，如果这世间没有人去为了一己私欲祸害人间，那该多好。

　　乔泽托起苏橙的侧脸，让她看向自己，“这人间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苏橙说了两个字，声音便哑得像是裂开了，“是我太理想化。”

　　“关心则乱，说明我和人间在你心里都很重要。”

　　乔泽因为苏橙心里浮出一点甜，只可惜这点甜没撑多久又被苦涩沾染干净。

　　苏橙被乔泽这句话砸地手足无措，怕乔泽察觉到她喜欢他，急忙从他怀里撤了出来，也就没有发觉乔泽眸子里闪过的一瞬哀伤，以及她从他怀里离开时乔泽慌乱的手。

　　“先生，我失礼了。”

　　苏橙从刚才的清晰失控的状态中恢复理智，拿起一旁的手帕先擦净脸上的泪。

　　她整个脖子都烧的发红，不断回想着刚才那个拥抱，是先生把她拉进的怀里，这种动作放在朋友之间太过逾越了。

　　可先生不懂这些，只想着好好安慰她，但她不可以趁此机会占先生的便宜，这是耍流/氓。

　　乔泽捻了一下指尖，柔声开口，“是我抱得你，要说失礼也应该是我说。”

　　“我刚才……”苏橙侧过身子，不敢去看乔泽的眼睛，“我刚才有些发疯，太作了。”

　　哭成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从容，要是奶奶在这里，怕是得让她重修一边淑女守则。

　　“不是发疯，你只是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

　　乔泽想伸手替苏橙抚平额间糟乱的头发，又怕苏橙会更加害羞，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经过今天这一遭，他已经可以确认苏橙心里有他，并且他在苏橙心里占得地位还很高。

　　这也说明，他离和苏橙在一起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乔泽的唇角微提，告白要有仪式感，他不能在寺庙里表达他的心意，等忙完这些事情，他就要把告白提上日程。

　　苏橙把手帕握紧手心，低着头不语，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如今又在乔泽面前过激了一次，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她和先生相处的日子还很多，倘若她在他面前藏不好自己的想法，先生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就此和她疏远了。

　　苏橙不敢赌，赌输的结果他无法承担。

　　她不想失去乔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