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的女侠》独木成森

49、散缘

　　白天诊治过程平平安安，陆雪，洛扬从房间里出来，小战便飞身落到跟前，铁飞等人也围上去，慕言清站在屋顶没动，远远看着。
　　“一切正常，气运一周天，病人今天不会醒了，晚上可以喂点白粥。”
　　洛扬敷衍几句，就扭头邀请陆雪去他屋里讨论明日的走针。
　　小战进屋，其他的年轻人对屋里的人不感兴趣，门口站着等着吃晚饭，聊天。
　　合计着等事情结束，他们就要回去赴命。

　　屋顶上空荡荡的，没了慕言清的身影。
　　一连三天，慕言清总是在早上悄然出现在屋檐上，晚上就消失不见。
　　洛扬沉迷治病，留意到了，但不能分神。
　　到了第四天，扎针运气来到天阴穴，洛长歌猛然睁开眼睛，发了疯，一股冲天内力从她体内横冲乱撞，陆雪长袖一卷，洛扬惊愕之间就轻飘飘的就撞破了窗户，摔在地上。
　　而陆雪当即受了洛长歌一掌，飞身直退，反身几掌，压下洛长歌爆发之势。温厚内力绵绵密密笼罩，听见动静冲过来的小孩们，无力破门。
　　慕言清轻飘飘的落在洛扬脚边，看了他一眼，一双忧心的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
　　小战跑到破窗前，铁飞等人跟上，只见陆雪单手运功，温润气流笼罩全室，洛长歌安静下来。
　　铁飞嘀咕，“乖乖，陆前辈这是什么功夫？”
　　君子遥摇头，“不知道，叹为观止。”

　　洛扬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胳膊腿，“这是什么内功？看着像是少林路数。”
　　慕言清没好气的说，“见多识广的你都没看过，别问我。”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慕言清抬腿走了，又突然转身，“有时间，给她看看。”
　　她是谁谁是她？洛扬哼了一声。

　　屋里，洛长歌安然之后，陆雪收手，气息全散，门窗松动，小战穿窗而入，陆雪推门出来。
　　“陆前辈，你没事吧。”
　　陆雪摇头，“我没事，都去歇息吧，明日照旧。”
　　“前辈也去休息吧，一会让思思把饭菜送到你屋里去。”君子遥说。
　　陆雪点头，转身走进长廊，洛扬跟上，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喊住她。
　　“陆姑娘怕是受了内伤，容在下给你把脉瞧瞧？”
　　“多谢洛公子，我身子没有大碍。”

　　洛扬展开扇子，慢悠悠的扇风，看着她清冷的背影，默默的想，这陆雪的内力真是深不可测。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只怕也不会露这么一手。这……老慕哪里搞得定。武术大家呀！

　　三天后，最后一针成功取出，洛长歌耳廓流出黑血，洛长歌气血内力在体内，正常微弱流转。
　　洛扬跟小战交代，“命保住了，但是功力折损大半，还需要细养半年，不然还是会影响寿命。先把救人的一万两给了，药方另给一千两。”
　　小战忧心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洛长歌，“她什么时候会醒？”
　　“先给钱。”
　　小战从怀里掏出两张一沓银票，一股脑全给了洛扬。
　　一万两就有两张，洛扬震惊，小屁孩这么有钱。
　　“一两天内，就会醒。醒来会头晕虚弱，都是正常的。一会把药方开给你，照方子抓药。”
　　小战认真听了，眼睛潮湿，“谢谢你。”
　　洛扬连忙摆手，“别别别，用不着。咱们就是生意关系。”
　　“等她醒了，会记得，以前的事吗？”小战问。
　　洛扬无所谓的说，“会。”
　　不出意外，还会记得失智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是别人的私事，洛扬没有兴趣多说一句话。跟着陆雪两个人走上长廊，慕言清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陆雪先停住，悠悠的望着那边的人。洛扬莫名的也站住。
　　慕言清走到两人跟前，目光短暂的对上陆雪清冷冷的眼神，心底一痛，看向洛扬。
　　“这边的事情了了，我来，跟二位告别。”
　　洛扬愣住，“你要走？”
　　慕言清点头，若无其事的说，“有生意等着，该走了。”
　　陆雪面色没有丝毫波动，洛扬只得接话，“什么时候走？”
　　慕言清也停顿了下，微垂了眼，“现在。”
　　洛扬深吸了一口气，“那……走了，就别回来了。”
　　慕言清麻木的胡乱点头，终于抬头看向陆雪，顶着她冷漠的眼眸，露出大大的笑容，眼角微垂，欢欣的样子，“再见。”
　　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几步，就飞身上了屋檐，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而陆雪面色如佛雕，不动分毫。
　　洛扬挺佩服，姑娘神情这么不为所动，不是欲盖弥彰吗？不过这正合洛扬的意思。
　　“今日不留，日后也请陆大小姐，别与她相关。”洛扬转身走了。
　　良久，陆雪缓缓的抬起手，按住自己胸口。

　　青青竹林满山野，青翠欲滴，慕言清卧在摇曳的竹竿上，闭上眼睛，听草木虫鸣，山风簌簌。
　　天上下起点点滴滴的凉雨，水雾四起，飘渺之间，天地一体。
　　远远的一个清瘦身影也被笼在烟雨中，那是叶风。
　　跟着慕言清有两天了，看她翻山越岭，水中捉鱼。
　　裹挟着浓浓杀意，刻意给慕言清发现她的影踪，却不出手。
　　这也是一种路数，先给人吓破了胆，杀来容易。
　　可是慕言清哪来的胆？飞身而起，奔山下而去。
　　走上纷扰的市井，站在男澡堂前面，慕言清扭头对着身后一笑，掀开帘子进去了。
　　叶风咬牙踢开帘子跟着进去，惊起一片尖叫，丑陋的身体在眼前乱窜，叶风一掌便掀翻了澡堂，水槽裂开，屋顶坍塌，众人逃散，才看见慕言清倒挂在门口的横梁上，捂着眼睛只留一条缝，见她看过来，放下手，冲她挥手。
　　叶风牙都要咬碎了，管她是不是老鬼，今天就要砍碎了！
　　前两天不想杀，现在真要杀了，掌掌落空！叶风气死了。
　　你追我赶，拆了半条街，慕言清翻身进入瓦肆。等叶风冲进去，被一群戴着鬼面具的戏子们围在中间，围着她转，围着她跳。一样的服饰面具，一样的动作。
　　叶风被转的头晕，这时，忽而有人拍她的肩膀，猛的转身，身后又被拍一下。
　　突然出手，钳住一人，脖上咽喉，分明是个男子。
　　众戏子害怕，停住嬉闹，惊吓连连，四处逃散，只有一人身形不动，还在沿着原路转，叶风松开手下的人，飞身朝那人抓去，忽听的身后一声口哨，伴着得意大笑。
　　叶风改杀招为擒拿手，先抓了未受到惊吓的人，扭头却见门口的面具鬼，撕下身上的衣服，露出原本的青衣，摇头晃脑的，面具在笑，忽地冲向门外跑了。
　　叶风先揭下眼前人的面具，却是一个盲人，所以没看到她刚才拿人的动作，不知道害怕。
　　而真正的慕言清，是方才吓得爬走的人！
　　叶风真真要气死了，夺门而出，远处立在屋顶的慕言清看见她，嘿嘿一笑，伸着懒腰打了哈欠，好似等了很久，才翻身看不见了。
　　发狂的没命追了半路，身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叶风才惊觉，这路，是去她的山庄？狗贼是去找老二了？叶风红了眼睛。
　　上三路的生意还得做，任非出去做任务。
　　山庄里只剩季陌雪，和聋哑的妇人。
　　季陌雪打着灯笼，穿过园子，忽而黑夜中有了一人的气息，季陌雪惊喜过望，眼中亮亮的。
　　直到慕言清踏风而落，惊喜变成惊讶。
　　“慕慕？”
　　慕言清欢快的指着自己，“是我是我，就是我！饿死了，有饭吗？”
　　季陌雪盈盈一笑，“有，你随我来。”

　　慕言清狼吞虎咽，季陌雪在旁边，为她添茶夹菜。
　　“看来你在这里过的还不错。”
　　“她们待我很好，像一家人。”
　　“哦，你喜欢那个什么老大了？她喜欢你吗？”
　　季陌雪悠悠的看她一眼，不知道慕言清为何会这么说话。
　　“我也……喜欢你。”
　　慕言清放下碗，温柔的看着她，“现在没那么喜欢了吧，不然你也不会选择嫁人。”
　　情帐难算。
　　“我看的出来，你喜欢陆姑娘，也知晓没有陆姑娘，我也配不上你。”
　　“陌雪，如果，你不开心，我可以带你走。”
　　季陌雪眼中含着泪，一摇头便落了下来。
　　“当年，你说过一样的话，我回答你，只跟心上人走。你当我是不肯，其实我是期冀着你愿做我心上之人。慕慕，谢谢你来找我，听我说这些话。说完，我也就放下了。那几年混沌红尘，一年里我只有一天高兴，就是遇见你，为你煮茶。是我飘零苦楚的人生里唯一的亮色。我感激你，从未怨过你，纵然你我感情不同。遇见阿风，老三老四她们，我每天都很开心，她们照顾我，陪着我。阿风面冷心热，实则对我多有照顾。她愿意倾心，我心里也有她。昨日走不得，今日我等她，慕慕，你若是遇见了她，且告诉她，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她回来。”
　　慕言清听的心痛，听的泪流满面。
　　季陌雪忍不住心疼，熟悉的眉眼，不熟悉的忧伤，却知晓慕慕这触动怕是为了陆姑娘。两人的事与她无关了……
　　慕言清一把抹掉眼泪，叹口气，“爱恨贪痴念，可太讨厌了，无论如何，你都要照顾好自己，别让那浑蛋欺负了去。”
　　季陌雪温声说，“阿风，不会欺负我。”

　　慕言清背上季陌雪给的干粮，离开山庄，树林里，叶风抱臂靠在树上在等她。
　　“你是故意的？”
　　慕言清也抱起胳膊抬起下巴，装臭屁，谁不会似的。
　　“我来见见我妹纸，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风身上的杀气没有了，仰头望着月光。
　　慕言清继续走自己的路，没走几步又被喊住。
　　“萧薇快死了。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遇见陆雪，遭此命数。”
　　慕言清转身，“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知道，陆雪为什么不要你？”
　　“不想！”慕言清咬牙。
　　“你和我一起去见萧薇。”
　　慕言清连退三步，“你爱去哪去哪，我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
　　月光映着叶风惨白的脸，“如果我死在半路上，你告诉季陌雪，让她别等了。”

　　都不怎么情愿，两个人奇奇怪怪的同行了。第一日叶风冷冰冰的像个小石块，还一掌打死了一个山贼，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要死的人，可是当天晚上，直接吐了一盆的血。
　　被苦痛折磨了一个晚上。
　　吓得慕言清以为她当天就要死了，结果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一样。
　　慕言清相信了，她说的是真的，随时可能会死。都快死了，还想知道自己小时候为什么会遭遇劫难。也是想放过自己吧。可是能如愿吗？慕言清接受事实极快，且认为追寻前因后果是没有意义的事。
　　如果她是叶风，这时候就会去想办法保命，而不是去别人那里寻找什么。
　　她不是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