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于杉》泠凪

50、这个观音·面熟

　　第五十章 这个观音·面熟
　　纪棠赶紧拉着不怀好意的崇宁倒退了好几步，说:“别啊，人家在这儿长得好好的，长了几百年了，你把人家搬走算怎么回事？”
　　纪棠心道，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后有唐明皇求美人之乐，一骑红尘妃子笑。没想到换了个地方，会出现端王为媳妇儿强挖墙脚，倒拔八百年流苏糯米茶树！
　　崇宁狐疑的看着纪棠，眼神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树有几百年的？
　　纪棠努了努嘴:“喏，树下的牌牌上写了，八百年流苏糯米茶树。”
　　风水轮流转！
　　崇宁点点头，转而又问:“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纪棠觉得脑仁疼，平日里怎么没觉得崇宁这么执着？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纪棠拉着崇宁又后退了几步，离糯米茶树好大一段距离，生怕崇宁做出什么伤害糯米茶树的事儿来。
　　纪棠苦口婆心的劝解:“你看你在上景国前后两世总共百年也有了吧，让你一朝离乡背井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也不愿意不是？”
　　崇宁无所谓的说:“百年倒是没有。不过要是去你家，我还是愿意的。”
　　“……”纪棠一时无语，手背在身后，斜靠在围墙上，仰头看着白花似雪，不放心的说，“你可别打它主意，它就是适合这样不染俗世，仙境一般的地方。以后我们可以常来这儿看它。”
　　崇宁点点头，也抬头看着糯米茶树的朵朵流苏。
　　树梢高处，云雾缭绕，点点朱红若隐若现，崇宁皱起眉，欲踏上轻功踩到树顶看个细。
　　纪棠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崇宁，我觉得我好像又中奖了。”
　　崇宁不解，惑色一闪而过，立马严肃的冲到纪棠面前。
　　纪棠当下心跳加速，一动不动的说:“这个地方，不会也有防贼的机关叭？”
　　崇宁蹲在纪棠身旁，看着纪棠的手按着墙砖，凹陷进去，说:“我按着你先走。”
　　纪棠笑了，那样的放松自在，在崇宁震惊的表情中，他站起身来，放开手，说:“比起死，我更怕担惊受怕。”
　　预料之中的万箭齐发并没有出现，只见糯米茶树后的围墙上开了一道人形大的缝。
　　纪棠手心冒汗，一把抱住崇宁，吓得要死的说:“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我要交代在这儿了！”
　　崇宁身体一顿，抱紧了纪棠，笑着嗔怪道:“刚刚是谁一副视死如归，英勇殉情的模样的？”
　　纪棠从崇宁身上下来，拍拍胸膛，说:“那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门缝只允许一人侧身通过，纪棠和崇宁过了门缝，在门边看到一块凸起的墙砖，手欠的纪棠想都没想就按上去。
　　‘哗！’
　　门关了，和周围的墙体合二为一，严丝合缝，丝毫看不出来。
　　纪棠心道，小区楼下的智能门？
　　还未扭头就能感受到来自头顶上方热辣辣的凝视。纪棠摸摸耳垂，陪笑道:“我知道我好看，你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走了走了，赶紧去看看藏了什么大宝贝。”
　　“……”
　　门后打扫的极其干净，连落叶也不见一张。一条小径蜿蜒而上，小径周围是低矮的灌木，看起来是特地移栽过来的，被修建整整齐齐。灌木已经含了黄色的花瓣，零星的只有几朵花已经绽放，吐出细长如丝的花蕊。
　　这是，金丝海棠！
　　小径的阶梯虽然藏在深山里，却并没有青苔，看得出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小径窄而陡，只能一人独自前行。走上去并不容易，尤其是透过边上的金丝海棠，可以看到空落落的林子，宛如走在云巅深处一般。
　　纪棠跟在崇宁身后，拉的崇宁的手更紧了，生怕一个脚滑，就血溅山林，命丧当场。
　　崇宁也不言语，走的一丝不苟，聚精会神。
　　小径一百多级阶梯，大概是纪棠走的最艰辛的山路了，终于看到山顶朱红色的亭子，纪棠只觉得额头上汗都要干了。
　　山巅的亭子修的简单却精致，檐下挂了一块匾，写了‘栗丘山’。亭子里并无桌凳，只有一面灰白色的墙立在亭子中间，那亭子似乎就是专门修来为这面墙遮风挡雨的。那墙上并无其他，只写了一个大大的，金光闪闪的‘佛’字。
　　纪棠和崇宁对视一眼，站在檐下，双手合十，冲着‘佛’字深深的拜了。
　　纪棠虔诚的求道:“我佛慈悲，佑我等平安。”
　　拜完，纪棠沿着亭子，走到墙体背面。
　　亭子没有栏杆，纪棠站在山巅边，双腿发软。脚下八百年的糯米茶树在风中孤寂，五层高楼的佛殿在看起来不远处耸立。
　　纪棠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那一尊陡峭的石壁。”
　　转过身来，一尊半米高的白玉莲花观音拈了一枝莲花，披了一张红布，供奉在上。贡品桌上香火青烟绕柔，粉白色的官窑瓷瓶中插了两枝新摘的糯米茶花，几朵金丝海棠点缀在旁。
　　纪棠已然忘了心中对鬼神的敬畏，双手抱于胸前，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这莲花观音。
　　纪棠喃喃道:“崇宁，你有没有觉得这尊观音有点面熟？”
　　崇宁也紧盯着观音像，回答道:“像不像每日铜镜里的那人？”
　　纪棠猛然回头看着崇宁，恐惧非常，恐慌至极。
　　这尊观音像，比起崇宁说的每日铜镜里的那人，更像生前的佟离！
　　佟离虽然与纪棠长相一样，但到底是快28的人，岁月的痕迹总是比纪棠深些。至少，不同于意气风发明媚少年模样的纪棠，二十七八岁的佟离褪去了稚嫩，脸部轮廓会稍微硬朗些，嘴角的笑意会成熟些。
　　还有，那观音像的右耳垂上，一枚简单的钻石耳钉，在灯火的反射中熠熠生辉。
　　纪棠被那反射的光晃的眼花，心中升起异样。他一手撑在贡品桌边，一手扶着额角皱着眉头，有些站不太稳了，只觉得双腿比站在崖边还要软。他甩甩脑袋，看着眼前的崇宁出现了重影，他把手抬起伸向崇宁，说:“崇宁，我觉得有点晕…”
　　话音才落，纪棠就顺势倒在贡桌下。
　　崇宁眉头紧锁，摇摇晃晃的蹲下想要去扶着纪棠，却随即也倒在纪棠身旁了。
　　贡桌上的香案里供着的香还未燃烧殆尽，青烟袅袅，随风而散。
　　…………………………

　　湿地公园内的水中白天鹅成双成对，身后一群灰色的丑小鸭跟着父母在水中游荡；几只白鹭飞过，浮光掠影；一只翠鸟惊掠而过，蜻蜓点水一般，只在水面留下丝丝涟漪。
　　岸边的麦冬长得茂盛，紫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高大笔直的水杉整整齐齐的在岸边排列开来；近处，成片的金丝海棠在阳光下交相辉映，蝶舞翻飞。
　　佟离仰望着，感叹说：“这水杉好看是好看，就是细了点，要是再粗壮些，会更好看。”
　　佟离身旁的人兴趣缺缺，背着手用鞋底蹂躏地上的小石子。
　　佟离依旧看这高高的水杉，转而平视了水面，说：“听说落羽杉比水杉好看，层层叠叠的树枝就像羽毛一样。尤其是秋冬季的时候，种在岸边的落羽杉沿着水边将红叶展开，水中红色的倒影与白云蓝天，特别好看！可惜这个公园只种水杉，没见着落羽杉。水杉比起落羽杉来，叶子看起来要贫穷多了。”
　　佟离捡起地上一枝枯枝，侧面看这不远处的黄花说：“等了一个冬天，那一片的金丝海棠终于都开了。你知道吗？金丝海棠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桃金娘。”
　　那人高高的个子，比佟离高了半个头。穿着白衬衫休闲裤，挽着袖子，露出分明的小臂，干净利落。
　　手腕处带了一只手表，黑色的皮表带，黑色镂空的表盘简单的只有刻度与指针。黑发打理的利落，喉结分明，皮肤细腻，锁骨分明。
　　他转动了中指的铂金指环，抬头看了看水杉，并不说话。
　　佟离转过身来，对他介绍说：“我听说连云港有一株八百余年的糯米茶树，盛开的时候花开如雪，流苏一样的花瓣随着清风飞舞，美不胜收。等你空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那人丝毫不迟疑，爽快的回答脱口而出。
　　阳光下，那人笑的阳光灿烂。
　　阳光下，一颗小巧的钻石反射了光芒，刺的那人微微皱起眉，眯缝了眼睛。
　　“什么时候换了这颗耳钉？”
　　佟离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眼前的人会问这样的问题，摸摸耳钉，说：“戴了好久了，去年生日的时候云知愚送的。”
　　那人微露愠色。
　　佟离心急了，连忙将耳钉摘下来，说：“你不喜欢，我就不戴了。”
　　那人薄唇轻启，单手轻轻捧着佟离的面颊，眼里流转了说不出的深情与柔情，淡淡的说：“钻石太小，我重新给你买。”
　　佟离将摘下来的耳钉放在裤子口袋里，听到那人的话，内心微动，手上一怔，却不着痕迹的笑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