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于杉》泠凪

64、听说东君·怒了

　　第六十四章听说东君·怒了
　　崇宁起身捧着上座茶几上的茶点，凑在纪棠面前说：“要过年了，别生气了。”
　　纪棠侧了侧脸，张嘴。
　　崇宁喂了一口小点心，笑道：“是了，吃了就不生气了。”
　　“吃还是要吃的，气还是要生的。除非……”纪棠笑的故作高深。
　　崇宁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自己将点心放在桌上，坐在纪棠旁边的椅子上。
　　纪棠拈着点心，将光脚放在腿下暖着。屋子里虽然烧着暖炉，到底也是寒冬腊月，光脚还是感觉丝丝寒意。
　　“除非你……嘿嘿……”
　　崇宁看着满脸阴谋笑的诡异意有所指的纪棠，阴恻恻的邪魅一笑，说：“好，如君所愿！”
　　纪棠顿时觉得自己翻身农奴把歌唱，形象高大了许多，看着崇宁竟然徒生了一丝怜香惜玉之感，他宠溺的说：“放心，为夫的会很温柔的。”
　　崇宁暗自挑眉，却面露难色，十分配合又不情不愿的回答道：“哦……”
　　纪棠心情大好，拿起一颗点心喂到崇宁嘴巴里，问：“父皇那边怎么说？”
　　崇宁咬着点心，在纪棠的指尖若有似无挑逗一般的用舌尖舔了舔，纪棠浑身触电一般的酥麻。
　　崇宁恍若不知，咬了一口点心，说：“无诏私出封地，视人命为草芥，私造柳州木寿宴刺杀，意欲谋反。就这几条罪名都足以族他九族了。”
　　“可是他不是一直一言不发，什么都不承认吗？”
　　崇宁反问：“你认为呢？”
　　纪棠心道：这喻名简直是深谙什么叫做‘反派死于话多’，自从他在山洞被俘，基本就再不开口了。崇宁刚刚说的那几个罪名，与其说是定罪，不如说是罗织，更加贴合一点。不过定罪也好，罗织也罢，父皇要的不过就是个名头。
　　“也是，承不承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端王、端王妃、西清侯二公子都被他绑架了，并且亲眼见他使唤江淡如；银政还亲耳听见他承认做下了清泉寺栗丘村一系列的恶行。”纪棠点点头，心道：对于玩政治的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罗织！
　　纪棠问：“那淮阳侯那边有什么动静？”
　　据他所知，喻名是淮阳侯的老来子，且又是独子，于情于理，年迈古稀的淮阳侯都不会放任不管。
　　“淮阳侯那老家伙倒是动作快，消息灵通！”崇宁背靠在太妃椅上，手里拿着手帕擦手，嗤笑道，“早在清泉寺事发，振玉从南宜征调兵士开始，老家伙就已经带着藩侯诏书往上党郡赶。足足在上党郡等候了大半个月！”
　　崇宁将手帕扔在桌边，双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说：“他倒是懂得见风使舵，弃车保帅！将整个淮阳拱手相让，用贬为庶民换取喻名的性命。”
　　纪棠问：“父皇准了？”
　　“准了！”崇宁叹了口气，“老家伙在父皇面前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祈求饶恕。卑微的我在一旁看的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父皇烦不胜烦，看在老淮阳侯一把年纪的份上，便免了喻名死罪，着将为庶民，逐出上景。这会儿喻名父子的马车应该已经出了上党郡了。”
　　寥寥几句，就将上一世阴谋造反的最终大BOSS盖棺定论了，纪棠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本以为会与眼前这位炮灰王爷上刀山下火海，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才能扳倒最终大BOSS，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可是这幸福来得太快，让纪棠措手不及，似有一种高潮迭起，戛然而止的断层感。
　　而且对皇帝崇炼的善解人意和怀柔政策，纪棠也颇为意外，说好的皇帝都是快刀斩乱麻、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毫无一丝怜悯呢？
　　本着不妄议的态度，纪棠问：“那向日葵呢？怎么没见你带回来？”
　　崇宁说：“留在皇宫了，父皇打算明日除夕夜宴的时候邀百官共赏”
　　愚l民l政l策！
　　纪棠倒是无所谓那向日葵的去向，只是有一种游戏中期就通关感觉，还挺欲罢不能的。
　　“明晚我们也要出席吗？”纪棠一直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尤其是除夕夜宴！
　　在纪棠心中，除夕就是应该和家人一起守岁，而不是歌功颂歌谄媚逢迎。
　　“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崇宁难得的放松慵懒，“对了，父皇之前听说了天降向日葵的事儿，心里高兴，下令让大家上书。不拘诗书文词，都可以。”
　　纪棠兴趣缺缺，毕竟他可是每日都要上交功课的人。
　　崇宁挑起眉梢，说：“若是能一举夺魁，可赏银千两。”
　　纪棠立马振作精神坐起身来，说：“怎么这会儿才告诉我？不就是区区歌功颂歌的文章嘛！扶本少爷起来！”
　　“王妃才思敏捷，可是有了？不妨写，嗯……说出来，本王不才，愿为王妃代笔上表！”
　　纪棠想了想，将捂得有点冷汗的脚丫亮出来，张口道：“上景招客饮，上党有山庄。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摇头晃脑一番，洋洋得意的问：“怎么样？本妃要是认真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崇宁明显知道自家王妃有几斤几两，安然的端起茶盏，说：“这首词甚是熟悉，大半月前西清侯二世子银政已经上表了，只是头两句比你的精致，是‘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是以父皇将供奉向日葵的宫殿改名‘杏帘在望’。”
　　纪棠嘀咕道：“抄袭都不带改的！别人调色盘都不用做，一抓一个准儿！”
　　纪棠指责道：“这不是他写的，他这是抄袭！”
　　崇宁鹦鹉学舌道：“这也不是你写的。换一个抄来看看？”
　　纪棠默想了下，说：“那我给这宫殿题对联吧，就写‘天地启宏慈赤子苍头同感戴，古今垂旷典九州万国被恩荣’。怎么样？”
　　“嗯，写得好！”崇宁面不改色的夸赞道，“顺便说一句，这对联银政也已经上表了，父皇已经令人做出来挂上去了。对了，宫殿内的匾额银政题了‘大观园’三字，所以，你，还有吗？”
　　纪棠郁闷，非常之郁闷，在心里为银政印上了浓墨重彩的一道叉，心道：挡我赚钱者，虽远必诛！
　　………………
　　昨晚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纪棠直着身子对着房梁唱了一晚上的山歌，累的都快晌午了才慢悠悠的爬起来。
　　吃过午饭，带着竹枝闲来无事的晃荡到了棠院，见佟篱儿一身大红色滚边的披风站在雪地里，犹如白雪林中一点琉璃红。
　　“今儿是除夕，看看，我们篱儿打扮的甚是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新嫁娘呢。”
　　佟篱儿打趣儿道：“棠棠又来笑话篱儿，就不怕王爷见着了，一坛子醋酸的棠棠你腰肢酸软起不来床吗？”
　　“你跟你那个好姐妹一样的恶趣味儿！”
　　纪棠想起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精致木匣子，还有那一串大小不一贵重的东珠。还有那出门时并没有，却带回来的七八个大木箱子，不仅脸色微红。
　　佟篱儿看出端倪，笑道：“棠棠害什么羞？我那姐妹赠的那七八个箱子的，可都是好东西，用的时候请务必仔细！”
　　纪棠生前在南方，很少见到雪，所以在雪地里的纪棠那就是脱缰的哈士奇，蹦跶的上蹿下跳，就差爬到高高的落羽杉上，摇晃枯枝上的雪条了。
　　纪棠踩在一片干净洁白的雪地上，一踩一个脚印。
　　院子里空落落的，只有他们三人。花枝都隐藏在在一片银装素裹下，更显得小巧的院子萧条了。
　　池塘水面已经结冰，只能勉强看见冰下水流缓缓。
　　纪棠站在落羽杉下，将手握紧拳头，藏在披风下，像是赌博上瘾的赌徒一样，看着佟篱儿，问：“我有两个问题，若是你不想回答或者不愿回答，可以不说。但别骗我。”
　　佟篱儿难得见到如此正经的纪棠，点点头。
　　纪棠问：“你与江淡如，是否合谋？”
　　“否。”
　　“新儿真的聘人而去？”
　　“否。”
　　两句否答得斩钉截铁，并无丝毫犹豫。
　　阳光下的白雪，耀眼非常，刺的纪棠恍然间好像看不清人影。
　　纪棠顿了顿，笑道：“好。我信你！”
　　佟篱儿神情一滞，面无表情的问：“为何？”
　　“因为你是篱儿啊。”
　　纪棠站在白雪压枝的树下，笑的毫无防备，温暖灿烂。
　　佟篱儿呆滞片刻，脸色骤变，三两步扑到纪棠怀里，哭哭啼啼。
　　纪棠一边拍着佟篱儿的后背安抚，一边哭笑不得的说：“快别哭了，不然我明天真的爬不起来了！”
　　佟篱儿被纪棠逗乐了，她从纪棠怀里出来，站在纪棠面前，用袖子攒了攒眼泪，红着眼圈，笑着说：“棠棠，你真的很温柔。”
　　纪棠看着因为自己一句相信就感动到无以复加，愿意倾心相交的佟篱儿，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认真的来说，纪棠总是能在佟篱儿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
　　表面上神采奕奕、大大咧咧，实际上敏感纤细，生怕别人的一言半语。日子过得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没法得心应手，最后只能怀疑的看着身边的所有人，半点幸福都不能得到。
　　真是因为前世的种种，所以纪棠选择相信，无条件的相信佟篱儿。
　　佟篱儿并不知道纪棠内心深处的想法，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尤其是在纪棠开解她之后，她就真真正正的想要做自己，以此回报纪棠的知遇之恩。
　　佟篱儿眼圈依旧是红红的，眼泪时不时的掉落一颗下来，她依旧觉得自己欠纪棠一个解释，便拉着纪棠进了温暖的屋子。
　　亲自为纪棠解下披风，奉上热茶，说：“虽然我早已经退隐，不愿参与江湖中事，但是很多事情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江淡如不知何时与淮阳接触，执掌茶翊阁，做出了许多事。不过这些事儿不关我的事，我便并不多言。直到你说你要去南宜，我怕你出事，所以才先修书给江淡如，希望他念在与我往昔的交情上，不会为难与你。”
　　纪棠点点头，心道，王八羔子崇宁分析的还挺靠谱。
　　“那新儿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