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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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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若休有很多话想问李淮风,他想了解李淮风的身世和痛苦,别人再凄惨,也动摇不了丁若休的心,可只要李淮风一皱眉,丁若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他现在除了呆在李淮风身边,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挫败感让丁若休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只能别扭的,像个咦呀学语的孩子一样,笨拙地拍着李淮风的肩。
“别难过。”
李淮风侧头对他轻轻一笑,眼底明亮依旧,却难掩哀伤。
“我不会的,这只是个开始,或许我们以后遇到的比这危险百倍。”
丁若休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刀,今日若不是李淮风有摘叶飞花的本事,他难道真的要用刀鞘和君雪竹打上一场吗?
如果他还不能拔刀,往后又该如何面对?
丁若休苍白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他手中有刀,可他心中无刀。
枉他当日还和莫十一以刀论武,如今想来,他简直可笑!
李淮风手中无剑,可他心中有剑。
李淮风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是否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看不见的剑,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二者的差别,已经不言而喻!
李淮风见丁若休脸色苍白,便已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当日你曾说过,刀是用来杀人的。”
丁若休垂眸看向手中的断水刀,低声应道:“不错。”
“能够杀人的刀,不一定是好刀,因为有件事,比杀人更难。”
“何事?”
“救人。”
“刀能救人?”
李淮风伸手握住丁若休的左手,丁若休的左手正在紧紧地握着断水刀。
“刀能杀人,为何不能救人?你的刀,可以救我。”
李淮风的手修长温热,力道恰好,带着安心和抚慰的力量。
李淮风的武功之高,当今江湖中,又有几人能伤他?
丁若休黑白分明的双眼涌上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眼中不再是淡漠如水。
李淮风是个心怀信念的人,丁若休一直都知道。
正是这份信念的支撑,让李淮风变得坚强,可再坚强的人都会有受伤的时候,李淮风现在就是如此。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的,哪怕一个人心如铁石,总会在某个时刻,感受到深深的触动。
他此刻心中伤痛,却握住丁若休的手,告诉对方“你能救我”。
丁若休的心情此刻起起伏伏,因为他明白,这一刻起他的心中也多了一个信念。
这个信念叫守护。
丁若休不知该如何向李淮风诉说他的心情,他只能郑重而虔诚地点点头,像是用生命在起誓。
“我一定会的。”
李淮风松开了手,他眼中的伤痛因为丁若休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只见李淮风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淡动人的笑容,声音很轻地飘进了丁若休的耳中。
“我相信你。”
两人既然已经敞露心扉,其他的话也无需多说。
此时正值晌午,多雨的时节已经过去,空中烈日高悬。
离神兵阁还有数日的距离,丁若休见李淮风的额上已经冒出了细汗,又看向马厩里正在低头吃草的骏马,便提议骑马前去,虽然只有一匹马两人共乘,但能节省不少的时间。
李淮风听闻神色有些别扭,但丁若休的提议很对,他只能点头应下。
丁若休抛了锭碎银在茶棚后,牵着马走了过来,见李淮风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心中以为对方不愿和自己共乘。
“你不愿和我骑马?”
李淮风呐呐地说道:“并不是,你先上马,我……我在你身后坐着便好。”
丁若休低低应了一声,脚踩马镫,长腿利落地一跨,稳稳地坐了上去。
见李淮风仍不动,丁若休握着缰绳,低声说道:“上来。”
李淮风向前走了一步,神情纠结了一会,对着丁若休伸出了手。
“你牵着我,我……我不会骑马。”
丁若休这才知道,原来李淮风不会骑马。
江湖中人不会骑马的人极少,李淮风似乎也知道,因此才显得别扭又尴尬。
丁若休眼中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可惜李淮风只尴尬地看着地面,并没有见到这一幕。
丁若休不再多言,将手覆在了李淮风的手上,紧紧地握住。
丁若休的力气很大,惹得李淮风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细想,丁若休大力地往里一带,李淮风借力使力,翻身一跃,身形轻盈地坐在了丁若休的身后。
这是李淮风第一次和丁若休离得这么近,他的背部削瘦挺拔,直而有力,露出的颈部在黑衣的衬托下,泛着冷意的白色。
“等会要是坐不稳,就抱着我。”
李淮风还没来得及反应,丁若休一挥马鞭,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快速地向前奔跑起来。
身体陡然向后倒去,李淮风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丁若休的腰,脸也靠在了丁若休的背上。
透过衣服的面料,李淮风知道他手下的躯体结实而有力,劲瘦的腰身,线条流畅。
骏马飞驰在路上,带起了阵阵的风拂过两人的脸颊,两旁的树木在急速地向后退去。
丁若休的手很凉,可他的身子很热。
热度透过面料传递到了李淮风的手上,脸上。
这热度好像会传染一般,不一会,李淮风只觉得自己脸也烫了起来。
明明吹在脸上的风是凉爽的,却偏偏吹不散他脸上的热意。
也许是靠得太近了。
李淮风这样想着,将身子悄悄地往后挪了一点,坐直了身子,和丁若休保持着三寸的距离。
前方的丁若休也很热。
李淮风的动作令他有所察觉,他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手往回缩了一点,身后的人也退了一点。
热是一种很令人不喜欢的温度。
凉风从两人中穿梭而过,热度好像被降低了一点。
按理说丁若休此时应该觉得舒爽了一点,可他非但没有觉得舒爽,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烦躁之意。
这股烦躁说不清道不明,丁若休握紧了马鞭,高高举起,用力地挥打在了马身上。
骏马再次发出一声长鸣,以更快的速度在官道上跑着。
骏马的突然加速让李淮风一惊,不由自主地再次搂紧了丁若休的腰,身子也跟着贴了上去。
紧靠在一起的两人让温度再一次升高,丁若休心中的那股烦躁之意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李淮风靠在丁若休的背上,眼神放空一般地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色。
今天不过遇到君雪竹,就让他心生疲惫,往后的路更长,也许连一丝的懈怠都不能有。
像现在这般,靠在丁若休的身后,让他觉得很安心,让他可以稍事休息一下,暂时允许自己多出一份不该有的依赖。
李淮风不是个贪心的人,因为他知道,依赖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件奢侈的事,能够有得这样片刻的时光,已经足够了。
丁若休快马加鞭一路向东,日色西沉之时,健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两人索性翻身下马,丁若休牵着马,李淮风在他身侧,两人不快不慢地走着。
丁若休右手牵着缰绳,左手仍是握着断水刀。
他的手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断水刀。
李淮风看在眼里,突然出声问道:“你想恢复记忆吗?”
李淮风很少过问关于丁若休的事,但看到丁若休对断水刀的重视程度,让李淮风忍不住发问。
丁若休思索了一会,才答道:“其实我并不在意,但只要想杀我的人一天不死心,我就能从那些人口中套出话来,这对我来说是迟早的事。”
“你的余毒已清,可是记忆一直恢复不了,这点我一直不太明白,神兵阁之后,我们去找神医替你看看吧。”
“你的医术我是知道的,不然当初那人也不会惊讶我的毒已解,若是你都无法看出的问题,找他人又有何用?”
丁若休说着,突然又想到一事,接着问道:“你还担心我介意自己不能拔刀吗?”
李淮风见丁若休看破自己所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介意的并非是自己不能拔刀,只是担心今日之事还会重演,我答应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丁若休的声音很冷很轻,李淮风听在耳里,觉得生出了一股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意味来。
李淮风忍不住侧头看去,发现丁若休正在看着自己。
他黑白分明的眼还是那么冷淡,但看着李淮风时,多了一丝不曾有过的温度。
这样的丁若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冷酷无情的独行刀客了。
一个杀手有了感情,还会是一个完美的杀手吗?
李淮风不知道,所以他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丁若休在不知不觉为他做出了改变,这份心意,李淮风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因为他面对的是过往一片空白的丁若休,而他将自己的想法在无形中加在了丁若休的身上。
丁若休接受了。
这样的他,和丁若休口中的风摇筝有何区别?
“丁若休。”
沉默很久的李淮风突然说话。
“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你的刀,都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丁若休的脚步停了下来,眼神沉敛,一字字说道。
“我的刀,只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