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应如是否

24、第 24 章

　　项千易不动声色地吹散杯中的热气，他好似看不到李淮风渐渐冷淡下来的神色，浅饮一口，眼神看向丁若休手中的断水刀，目光沉思。

　　最终还是李淮风打破了屋里的平静：“阁主，请问神兵阁内可有将断水刀的信息记录在册？若是有的话，在下想去看上一眼。”

　　“自然是有的，”项千易对着屋外喊了一声，“来人，带小李公子前去内厢。”

　　李淮风起身时无声地用目光催促丁若休，丁若休却径直说道：“你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一旁的项千易笑而不语，李淮风只得点头应下，便跟着下人前去内厢。

　　丁若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些话没说？”

　　“我的确有话想说，不过却是小李公子不想听的，关于断水刀的事我已全部说出来，可小李公子却不太满意。”

　　项千易笑了笑，语气平淡：“我也许久不曾和年轻后辈聊天了，你心中有惑，不妨直说，若是我想说的，都可以告诉你。”

　　“你之前那个问题，我和李淮风谁人交上武器，是何意思？”

　　“你莫非不知道？”项千易坐直了身子，“李淮风的腰间玉笛并非那么简单。”

　　“我知道，那是一柄笛中短剑。”

　　“不错，”项千易抚掌大笑，“李淮风的笛中剑乃是名剑门主李秋赢的佩剑，止戈。”

　　丁若休皱了皱眉：“名剑门主的剑，在李淮风的手中并不稀奇。”

　　“剑素有百家武器中的君子之名，止戈剑长不过两尺，却有如此狂妄的名字，李秋赢也是因此剑而得了一剑断恩仇的美名。”

　　“此剑有何不同之处？”

　　项千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若非要说不同之处，此剑倒是有一个天下无双的名头。”

　　“是什么？”

　　“止戈，当今神兵榜上排名第一的武器，至今无法被超越。”

　　丁若休想到当日李淮风手握止戈时一剑斩下脸谱的手臂，薄而轻盈的剑身，却蕴含着令人想不到的威力。

　　“止戈是排名第一的武器？”

　　丁若休纵然失忆，此刻也是惊讶万分。

　　项千易看着丁若休的反应，不慌不忙，好似对方所想的一切皆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刀剑环勾，种种武器皆是一寸长一寸强，止戈出鞘，必定见血，配此剑者，一旦挥剑，若不是重伤敌人，那死的便是自己，因为这剑，为的就是一击毙命。”

　　“那又如何？”

　　项千易慢条斯理地将已经空了的茶杯斟满：“江湖上的事我略有耳闻，李淮风既然知道进神兵阁的规矩，又为何不拿出手中止戈？况且据我所知，你与他同行，全是凭他的片面之词。”

　　丁若休的神情冷了下来，周身气息冷冽。

　　“你如今对我说的，也是片面之词，何况我与李淮风，并非你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挑拨。”

　　“我只是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如何成了挑拨了？丁若公子，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

　　丁若休冷哼一声，静坐椅上，心中对项千易更是提了三分戒备。

　　“对了，丁若公子，还有一事你一定不知。”

　　说完却见丁若休巍然不动，项千易嘴角缓慢地向上勾起。

　　“你手中的断水刀，当年砍下了李秋赢的头颅，我倒是好奇，李淮风日日与你一起，他见到断水刀，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你说什么？”丁若休的脸色猛地变了，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断水刀，冷声喝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项千易淡淡一笑：“自然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李淮风。”

　　丁若休的神情变幻莫测，一路和李淮风走来，关于当年名剑门的事，他多少了解了一些，可却从未想过，李秋赢竟然是死在断水刀下！

　　李淮风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同自己一起，丁若休无法想象。

　　丁若休又突然想到，怪不得罗叔对自己的杀意从不隐瞒，原因竟是这个！

　　丁若休怔坐了许久，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如刀，冷冷地看向项千易。

　　“你在撒谎！”

　　项千易淡然答道：“项某人从来不说谎话，丁若公子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为何要自欺欺人？”

　　丁若休冷笑一声，声音越发寒冷：“你方才还同李淮风说，断水刀自从在越铭山庄失踪之后，再次出现便是在我的手中，为何又说这刀杀了李秋赢？你若是从不说谎，那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呢？”

　　项千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李淮风知道的事，我又何必再说？何况李淮风有意瞒你，我又何必当着你你们二人提起这件事，同你说了，便是同李淮风说了，有何不妥？”

　　项千易巧舌如簧，句句在理，丁若休一时竟分不清对方究竟是好意还是在故弄玄虚。

　　两人交谈了一盏茶的时间，李淮风神情凝重地从内厢走了出来，丁若休连忙起身问道：“如何了？”

　　李淮风隐晦地看了丁若休一眼，又对项千易抱拳说道：“今日多谢项阁主，在下还另有要事，不便久留。”

　　项千易拍了拍手掌，门外走进两名侍女。

　　“小李公子要走，我也不再强留，就由下人送你二人出阁。”

　　李淮风点头致意，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项千易坐在原地不动，又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命人拿套茶具上来，再重新沏壶茶。”

　　项千易的这个举动，显然阁中还有客要来，只是不知他等的又是谁？

　　过了许久，项空星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他环顾四周，不见李淮风的身影，心急地对着项千易大声问道：“爹！淮风哥哥呢？我不是让你多留他几日吗！”

　　面对自己一向宠溺的儿子，项千易向来是有求必应，可这一次他却板下了脸，沉声说道：“人家铁了心要走，莫非你要我打断他的腿？”

　　“我不管！淮风哥哥去哪了，我要去找他！”

　　“不许胡闹！你上次私自出阁我已不再过问，你若是再乱来，你便给我去后山禁闭三月！”

　　项空星顿时红了眼眶，赌气似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我要去找淮风哥哥！他亲口承认我是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就要去找他！”

　　“你若不是神兵阁少阁主，他会认你做朋友？来人，把少阁主带下去！”

　　项空星对着上前的护卫又打又踢，最后还是被强行送了出去。

　　项千易听着项空星渐渐远去的吵闹声，无力地揉了揉眉心。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徐徐踱步走了进来，他每一步都不差分毫地走在地上，落地无声，垂在身侧的手掌宽大干燥。

　　“你来了。”

　　“我来了。”

　　“李淮风已经走了。”

　　“所以我才来。”

　　房门重新关上，屋内二人的交谈声极轻极慢，若是有人想侧耳倾听，便会发现先前能听到的声音骤然消失。

　　走出神兵阁之后，两人已经走了半日，烈日高悬，路旁的灌木丛矮小枯黄，前方的道路一分为二，一条是唯一可以走出此处的小道，另一条则是风声呼啸的悬崖峭壁。

　　项千易的话始终在丁若休的脑中挥之不去，他不禁看向自己手中的刀，眉头紧皱。

　　自己为何会有拥有断水刀？

　　又是谁将断水刀给了自己，那个人是否就是李淮风要找的人？

　　自己和那人又是什么关系？

　　至于项千易所说李淮风身佩的止戈，丁若休则毫不在意。

　　那是李秋赢的剑，是李淮风本应当拥有的，止戈对李淮风来说，不仅仅是神兵榜第一的武器，更是李淮风睹物思人，思念父亲的旧物，所拥有的感情比它的名声更加宝贵。

　　李淮风也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两人沉默地走着，却忽略了江湖中任何地方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四周的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了数十名黑衣人，手持长剑，呈环形之势将二人包裹其中。

　　数十把明晃晃的长剑猛然向二人砍来，丁若休反应极快，一刀破开，李淮风弯身一避，单手撑地，足尖踢向上方，环形被李淮风踢开了一个破绽，李淮风看准了间隙，一把搂住丁若休的手臂，施展轻功，飘然飞出。

　　刚一落地，数十名黑衣人再次袭来，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且相互之间的配合绝佳，况且他们人多势众，丁若休和李淮风竟一时被这些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

　　李淮风暗暗心惊，他已看出这些黑衣人使的乃是剑阵。

　　能练成如此熟练的剑阵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人数越多，成阵的难度越高。

　　少林名震江湖的铜人阵是由十八人组成，多少年来，无数想攻上少林之人，都败在了铜人阵之中。

　　可如今这些黑衣人足足有十二名，这莫非也是神隐宫的手段？

　　况且少林素有慈悲之心，铜人阵只做防守之用，并不会重伤人性命，可这些黑衣人仿佛毫无感情的死士一般，他们下手狠辣，像不知疼痛一般牢牢地守着各自应有的位置，一人倒下，另外一人毫不停留地补上缺口。

　　时间耗得越久，对李淮风二人便越不利！

　　李淮风的手悄然握上了腰间玉笛，正欲拔剑，却见到丁若休看着其中一人手中的武器愣了神，李淮风来不及细看，丁若休已被一刀砍中。

　　刀！

　　李淮风这才看清，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中握的是刀！

　　乌黑的刀柄，宽而锋利的刀身，和李淮风曾经见过的断水刀一模一样！

　　刀身抽出，带出了大片的血迹，丁若休以刀撑地，忍住了喉痛翻涌的血腥感。

　　黑衣人动作不停，再度向丁若休挥起了手中的刀，丁若休避无可避，翻身一滚，双手握住断水刀挡住了离他头顶不过一寸距离的刀身。

　　丁若休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上方的力道越来越大，刀口在慢慢地向他逼近。

　　方才打斗之间，丁若休已被逼得连连后退，他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脚面的岩土松动，数块泥土掉落，咆哮的风声吹得丁若休发丝飞扬。

　　丁若休暗道不好，手中的力气加大，可悬在脑袋上方的刀口同胶着之势竟是没有挪动分毫。

　　此时另外一名黑衣人飞身向前，凌空一脚飞来，丁若休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丁若休！”

　　丁若休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李淮风撕心裂肺的喊声，眼前是一方碧蓝如洗的天空。

　　他要死了吗？丁若休有些恍惚的想。

　　下一秒，李淮风白色的身影出现了他的眼前，对他伸出了手。

　　丁若休随着心里最原始的想法，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手臂大力往里一带，将李淮风搂入怀中。

　　李淮风紧紧回抱着丁若休，手心的触感温热粘稠，是丁若休的血。

　　身体骤然天旋地转，丁若休眼前的景象从天空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崖底，丁若休嘴角一弯，黝黑的眼中深不见底。

　　在急速的下坠中，丁若休用尽最后的力气调转了两人下落的方位，牢牢地将李淮风护在怀中，他看着重新出现在眼前的天空，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