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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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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大宅里,草木旺盛,九曲长廊,即使是在夜里,也隐约能看出这座大宅的气派不凡。
洪元正坐在大堂里,逗弄着他三岁的小儿子,不时爽朗大笑,他的妻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
洪元身为洪泰拳的掌门,威名江湖,回到家中,他不过是一名疼子爱妻的普通男人,这一番其乐融融的场景,是那么的让人倍感温情。
门外传来了一声极短的哨声,洪元牵着小儿子的手一顿,面色如常地对妻子说道:“你先带孩子回房休息,我待会就过来。”
洪夫人不疑有他,小儿子却抱着洪元不撒手,嘴里喊着“我要爹爹”。
“小宝是男子汉,要听话,知不知道?”洪元疼爱地揉了揉小儿子的脸,对洪夫人使了个眼色,洪夫人点点头,抱过撒娇不止的儿子,快步往房内走去。
孩童的啼哭声渐渐隐去,洪元起身走到门口,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
“别来无恙,洪掌门。”
来人身着长衫,一张脸平平无奇,表情淡淡的,就像每天都会见到的普通路人一般毫不起眼。
洪元却对他拱手做辑,恭敬地说道:“脸谱兄,真是好久不见,不嫌弃的话,进屋喝杯茶。”
脸谱双手负在身后,垂眼看着低眉顺眼的洪元,讥笑一声。
“喝茶就免了,我来是告诉你,丁若休到了青州。”
“我知道,他是来杀我的。”
脸谱轻笑一声,暗想这人倒也不蠢。
“你打算怎么做?”
洪元侧头看向另一处房内,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抱着孩子走来走去,他咬咬牙,狠声说道:“属下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让丁若休有去无回!替尊主除去这个大患!”
“丁若休已经失忆,但尊主推测照丁若休的为人来看,一旦他背后的人联系上他,他一定会想弄清楚这件事。”
洪元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问:“尊主可有别的安排?”
脸谱不答反问:“你跟随尊主多久了?”
“二十年。”
“二十年,”脸谱喃喃重复一句,“二十年前洪泰拳前掌门离奇死亡,你力排众议,一跃成为新任掌门,实属不易。”
冷汗从洪元的额头滴下,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多亏尊主的照拂,否则我哪有今日的一切?”
“听闻你的大女儿刚成亲一个月,小儿子也年满三岁,儿女双全,真是令人艳羡。”
洪元说不出话了,因为他已经无话可说,他的命脉被脸谱拿捏在手中,头垂得更低,像被人一拳打在了命穴,再也动弹不得。
“你不需要做什么万全之策,只要让丁若休杀了你,其他的事,尊主自然不会插手。”
洪元的头顶像是挂着千斤巨石,压得他动作僵硬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脸谱冷眼看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突然又微微低下头,轻声在洪元耳边说了几句话,接着又讥笑说道:“洪掌门心思过人,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洪元再抬起头时,脸谱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尚怔愣在原地,小儿子赤着脚蹦蹦跳跳地向他跑了过来。
洪元一把抱过儿子举过头顶,洪夫人在一旁佯装不高兴地说儿子只要爹,不要娘,惹得洪元哈哈大笑,他亲昵地揽住洪夫人的肩,怀中抱着疼爱的儿子,可他的心里却在滴着血。
李淮风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发觉床上只剩他一个人时,李淮风顿时清醒,猛地坐了起来。
屏风后丁若休正在系衣带,他耳聪目明,听到动静手上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连忙出来,正见到李淮风赤着脚站在地上,神色有几分受伤的模样。
“你做噩梦了?”
李淮风这才回过神来,见到丁若休今日穿着一身暗青色劲装,衬得人身姿挺拔,英俊不凡。
再低头看自己,赤着脚站在地上,衣冠不整,实在是很失仪。
丁若休已经走了过来,按着李淮风的肩让他坐回了床上。
“怎么鞋都不穿。”
李淮风嘴唇嚅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羞赫地攥紧了手心,掌心触摸到的却是衣料的触感。
“这是什么?”
李淮风装模作样地端详手中的黑布,寻了个话题岔开,又隐隐觉得像是丁若休昨日穿的衣裳。
“我醒来时你攥着我的衣角不撒手,我怕吵醒你,就顺着衣角撕了下来。”
李淮风只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让他的脸都烧了起来,脑中浮现四个字——断袖分桃。
“怪不得你换了一身衣服,我平常睡觉很规矩的,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李淮风越说越乱,他隐约自己一切的解释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最后索性闭上了嘴,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裳。
丁若休看着李淮风的手忙脚乱,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你平常睡觉很规矩,我知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淡淡响起,李淮风忍不住抬头看去,丁若休眼底笑意清浅,仿佛冰川融化,清水流淌。
笑容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表情,李淮风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丁若休眼神闪动,抬手轻抚过李淮风的眼尾,一触既离。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那么着急?”
丁若休的动作像是让李淮风怔住了一般,他也跟着伸手抚过自己的眼角,乖乖地答道:“我以为你悄悄地走了。”
“我不会悄悄地走。”
“那你打算怎么走?”
李淮风的这个问题有些挑刺的意味了,丁若休丝毫不在意,一字字说道:“我不走。”
李淮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两日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了,这几日袁人杰待李淮风一如疼爱后辈的长辈,他毫不吝啬地带李淮风走遍了越铭山庄的每个角落,连打造武器的密阁也带着一同前往。
不过对待丁若休,袁人杰则是另一幅面孔,他好几次看着丁若休手中的断水刀,俨然一副要发怒的模样。
这一日李淮风终于寻得了个由头问道:“袁伯伯,断水刀本就是越铭山庄所有,你是否……”
不等李淮风说完,袁人杰摇头长叹。
“我从前有多珍惜断水刀,现在便有多恨断水刀,我恨不得将断水刀永埋地下,不见天日。”
说到此处,袁人杰的神情越发激动,额头青筋暴起。
“断水刀是一把不详的刀,我最好的朋友李秋赢死在了断水刀下,如今丁若休带着断水刀,不知杀了多少人,我一开始就不该把断水刀打造出来!”
李淮风神色巨变,颤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爹他……”
“唉!”袁人杰重重地叹了口气,“名剑门出事的时候,我闭庄三月,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后来我去找了项千易,直到项千易告诉我这件事,我才知道。”
说到此处,袁人杰的目光沉重伤痛:“所以初见你时,看到你和丁若休在一起,我更是惊讶。”
李淮风静默不语,袁人杰安慰性地拍了拍李淮风的肩:“说来说去,淮风,苦了你了。”
李淮风牵起嘴角苦笑一番,不远处丁若休正站在一棵树下,身形笔挺,周身气质冷然。
袁人杰顺着李淮风的视线看过去,沉声说道:“淮风,若不是见你如此相信丁若休,这几日我根本容不得他,今日你让丁若休独自一人呆着,亥时你和我前去找洪元,若真是我污蔑了他,断水刀便永归丁若休所有。”
“可若是他出现在洪元的家中,”袁人杰话音一转,声音也狠厉了几分,“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拿下!”
戌时,天色已暗,一个身影轻盈地跃上墙头,纵身跳下,身形矫健,不过眨眼间便已消失。
在丁若休收到密信的那天,回来的路上他已打探好了洪元的住宅,他目的性极强地往前方奔去,他亮如寒星的双眼眼神凌厉,手中紧紧握着断水刀,急速地穿过曲折小巷,在黑夜里奔跑。
洪元正坐在房内面色如常地饮茶,他已经安顿好了一切,他的妻子带着小儿子去娘家小住,自己过段时间便会去接他们,同时他也告诫自己的女儿最近不要回家,家中的仆人他也全部遣散。
偌大的宅院只剩下他一人,要死也会只死他一个,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丁若休刚到来此处便觉得不对劲,整座宅子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竟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仿佛一日之间人去楼空。
抬眸看去,二楼的一处房间点着灯火,窗上照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丁若休脚踏房柱,纵身一跃,无声地落在了二楼的窗台。
一个相貌周正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房内品茗,他面前摆放着一套复杂的茶具,中年人拿起茶盏,鼻尖轻嗅,神情很是满意。
纸糊的窗户突然被撞得四分五裂掉了一地,丁若休已经翻身进入房内,他迅速地断水刀抵在身前,冷声问道:“洪元?”
杯中的茶还没饮完,洪元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杯子,点了点头。
“丁若休,你来了。”
丁若休眉头一皱:“你知道我要来?”
“你要杀我,当然要来,你若不来,如何杀我?”
“我来,并不是为了杀你。”
洪元挑了挑眉:“你不杀我?”
“那可不行,”洪元轻叹一声,“我是一定要死在你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