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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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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若休,”李淮风在身后喊着,“穷寇莫追。”
丁若休转过身,看着李淮风那双清澈的眼睛,握着刀,一言不发。
“走吧,罗叔还在等我们。”
不等丁若休回话,李淮风转过身抬脚便向前走去,丝毫不担心丁若休不会跟上来。
丁若休握着刀走在后面,看着李淮风的背影,方才的疑虑一直在心头盘旋。
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就像没有无缘无故的仇一样。
李淮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若是为了断水刀,当时他大可拿着断水刀一走了之,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将自己救下?
但有一点丁若休可以肯定的是,李淮风的目的和要杀自己的那群人完全相反,换句话来说,李淮风现在和自己是一个阵营中的人。
两人回到方才的路上时,罗叔已经将满身的血污洗净站在路旁等着了,如今马车已废,李淮风也再没有提重新买的事,三人便步行出发。
刚刚经过一场暗算,除了罗叔面带怒意外,丁若休和李淮风两人看起来面色如常,跟刚从酒楼出来时没什么区别。
李淮风走在路上和坐在马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他衣带当风,走起路来怡然轻快。
丁若休也是。
尽管才经过一次生死时刻,丁若休的神态反而自在了许多,这样刀口舔血的生活他所熟知的,他的眼神还是那么锐利。
他健步如飞,步履矫健,就像他所说的,走路对他来说,才是一种休息。
李淮风看着罗叔凝重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血污已经洗净,罗叔,你怎得还如此郁闷?”
“终归是太久没有见过血腥,被那马血洒了一身,一直觉得身上还留有马血的腥臭味,太难闻了。”
味道!
李淮风突然反应过来,当日那名小二身上也有一股极淡的血腥气,但他当时身处客栈,只以为是家禽的血,并未在意。
如今想来,那是杀了无数人所沾染上,无法抹去的血味!
可方才那名男子身上并无任何味道,这说明那男子与小二不是同一人!
真正的小二在哪里,刚刚是否一直隐藏在路旁的百姓中,明目张胆地看着,就是为了探得丁若休的虚实?
就在李淮风闭口沉思之际,罗叔一边拿出地图一边说道:“少爷,我方才打听过了,神兵阁在东边,我们步行前往还有半个月的路程。”
李淮风将心头的思绪压下,故作轻松地说道:“不错,能够赶在丁若休离开前的日子就很好。”
丁若休出声问道:“此事与我有关?”
李淮风道:“想入神兵阁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佩戴的武器必须得是神兵榜上有名的利器,所以,非你不可。”
丁若休苍白的手握紧了刀柄,冷冷地说道:“不管这柄刀是神兵利器还是平凡无奇,任何人都休想将它夺走!”
“并非是夺走你的刀,神兵阁顾名思义,就是广纳天下神兵之处,你的刀,是我们能进入神兵阁的通行证。”
“进入神兵阁之后呢?”
见丁若休又发问,李淮风忍不住笑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断水刀?”
丁若休听着李淮风话语中的笑意,明白自己的问题正中了李淮风的下怀,冷声说道:“若是为了探得断水刀的来历,你无需拉上我。”
“断水刀只是其次,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空有断水刀而无法拔刀出鞘,你难道不想再次拔刀吗?”
丁若休一双剑眉蹙起,不曾想到李淮风的眼力竟如此敏锐,还未来得及说话,李淮风又笑着说道:“我想,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对我来说很宝贵。”
李淮风已不止一次谈笑间对丁若休说出暧昧的话,丁若休听在耳里,冷冷地转过了视线,索性不再搭理。
天空中又下起了绵绵细雨,春雨滋润大地,春草破土而出的气息随着雨滴布满人间。
“那是我见到你的地方。”
李淮风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石桥,语气似乎有些感慨。
丁若休顺势看去,圆拱形的石桥在雨色的冲刷中,显得静谧而沉淀。
桥上过往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想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四月的雨水还带有凉意,每个人都不愿意自己的衣裳湿透。
所以桥头上的一名男子格外怪异。
只见他箕踞在桥头上,他嘴中叼着一根野草,神情散漫,一边抛着手心的小石子,一边打着水漂玩。
他衣裳破烂,脚上一双手编草鞋,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鸟窝,看得出他生活十分潦倒,然而腰间却挂着一柄刀。
那柄刀和他的人不搭,和刀鞘也不搭。
刀身纤长,刀鞘上镶满了名贵的宝石,刀穗也是由金线编织而成,没有人会把刀装饰得如此华丽,显得滑稽而又古怪。
这个人又是谁?莫非也是前来刺杀丁若休的?
然而李淮风神情平淡,看起来并没有将那怪人放在心上。
丁若休同样不为所动,正准备上桥之际,李淮风的话却让他脚步一顿。
“在出城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守株待兔这个办法虽然笨,但却很有效。”
李淮风看向丁若休,轻松地说道:“他一定等了很久,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不需要你提醒我。”
丁若休冷冷地回答,随后大步走上石桥。
李淮风在原地笑着,丝毫没有跟上前去的打算。
丁若休刚踏上第一步台阶,怪人突然像是发现了新鲜事物一样惊奇,猛地跳下了桥头,在地上打了个滚,停在了丁若休的面前,双眼发光地盯着丁若休的刀,口中啧啧称赞。
“杀气内敛,杀人无形,好刀,真是把好刀!”
丁若休的神色冷漠如常,眼睛也像看不到这个面前围着自己打转的人。
怪人浑然不觉,像献宝一样将自己的刀举了起来:“你看我这把刀如何?”
“刀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杀人的!”
“不错不错,”怪人连连点头称是,不放弃的继续说道:“我这把刀却和你的不一样,因为它既能看,也能杀人!”
怪人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褪去,一双眼变得像鹰隼一样锐利,四周的气氛在一刹那充满了杀机。
“滴答滴答”的雨水声,在这安静肃杀的石桥中,被放大了许多。
丁若休的目光终于看向了那名怪人。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冷漠无情,看人,看桥,看云,他的眼神从没有变过。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怪人突然发出一声狂笑,他朝天大笑,笑得弯下了腰捂住了肚子,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让人不得不想,莫非这怪人还是个疯子?
等到怪人笑够了,他才手撑着石桥站直了身子:“我实在学不来冷酷大侠的那一套,吓不到人,反而要把自己笑死。”
“那你为何要学?”
李淮风缓步走上石桥,饶有兴趣地问。
“我相好说的,她告诉我声势很重要,就和人的外表一样,只有够出众才能脱颖而出。”
李淮风打趣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确很出众。”
李淮风的话像是让怪人打开了话匣子,他一跃蹿到了李淮风的身边,表情十分期待:“你觉得我的刀怎么样?”
李淮风不经意地看向丁若休,对着那怪人淡淡一笑:“若要论外表的话,你的刀的确不错。”
“没错,人既然能有外表,刀为什么不能有?我不在乎人的外表,我在乎刀的外表。”
怪人说着看向自己的刀,手指摸上那一颗颗冰冷的宝石,眼神狂热:“我的刀,我一定会给它最好的名声和外表!”
面对如此视刀如命的人,李淮风不禁说道:“华云刀,神兵榜排名第五,莫十一,你已经为它做到了。”
“唉!”
莫十一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连摇头。
“可排名第二的断水刀始终压在它的前头,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它到底哪一点比不上断水刀?”
莫十一虽然愁眉苦脸的发问,可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要杀了丁若休,毁了断水刀,华云刀便能在神兵榜的排名上更进一步!
雨停了,却刮来了一阵阴冷的风,湖面被吹起了阵阵涟漪,波动的水晕一圈圈的变大,而后归于平静。
丁若休突然发问:“神兵榜为何人所造?”
莫十一仰头看向对方,见到丁若休面色冷毅,苍白的手紧紧地握着刀柄。
神兵榜为神兵阁所造,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莫十一却还是答道:“自然是神兵阁阁主项千易所造,此人……”
丁若休眼神像针芒一样锐利看向莫十一,冷声说道:“自己的刀,为何要由他人来评断!刀的价值,是在自己的手中,而非别人的口中!”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莫十一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拍到在地,他神色哗然,手掌微微颤抖,不停地喃喃自语:“刀的价值,刀的价值……”
李淮风眼里露出一抹讶色,看着丁若休冷峻的面容,脸上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莫十一仍然怔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猛地一个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说得好!”
而后又看向丁若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请你们喝酒!”
“我没兴趣。”
丁若休毫不犹豫地拒绝。
莫十一嘿嘿一笑:“你可知我本来是来杀你的?莫非请你喝酒不愿意,让你看刀才愿意?”
“杀我和喝酒,并无区别,都是我不愿意做的事。”
“我与你结交,喝杯酒又有何妨!那我将那相好的介绍你认识,女人的事你一定愿意。”
在莫十一看来,丁若休让他看清刀的价值,他请丁若休喝酒,一来一回,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等丁若休回答,李淮风出声答道:“他会去的。”
“哦?”莫十一将目光放在了李淮风身上,问:“你为何如此确定?”
“因为我去,他一定也会去的。”李淮风笑着看向丁若休,“对吗?”
丁若休皱了皱眉,李淮风又凑到了他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诓他的,你的刀,才是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