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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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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摇筝的手已经被毁了,昏迷中的她娥眉紧蹙,神情痛楚。
丁若休平静地问:“你要救她?”
李淮风的表情看起来比风摇筝更加痛苦,只听他喃喃自语道:“我没有办法不救她。”
因为风摇筝和他一样,是拼劲了全力从灾难中寻得一丝生机的人,对于李淮风而言,他救的,是自己,更是那些拼了命想活下来,却最终死去的名剑门上下五十四口人。
当年名剑门被大火吞噬,李淮风无能为力,如今悲剧再次上演,李淮风怎能不为所动?
感同身受这四个字,李淮风深有体会。
此时风摇筝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眼睫微微颤动,像是随时就会醒来。
李淮风压低了声音,关切地问道:“风姑娘,你醒了吗?”
风摇筝悠悠地睁开了双眼,她的神情脆弱悲痛,张了张嘴似乎像说点什么,眼泪已经无声地流了下来。
李淮风心有不忍,风摇筝双眼空荡荡地看着远方的火光,泣不成声:“夜栖楼……没了,大家都死了,只有我……”
李淮风轻声安慰:“风姑娘,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害怕……”风摇筝像是溺水之人发现了浮木一般,紧紧地攥住李淮风的衣角:“我害怕我也会死,公子,你救救我……”
见风摇筝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李淮风唯恐她心生郁结,快速地点了风摇筝的睡穴,风摇筝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天色已经破晓,日光从云层中穿透而出照耀在这片大地上。
城内的火势小了许多,热浪也渐渐褪去,只有焦臭味随着风势飘了过来。
李淮风定了定心神,起身对丁若休说道:“我……我先去医馆买些草药,风姑娘行动不便,她就拜托你照拂,我很快就回来。”
一句话李淮风说得断断续续,尽管火势已经小了许多,李淮风心中对火的恐惧并没有减少。
丁若休看着李淮风没说话,李淮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丁若休冷淡的声音才响起。
“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她的朋友,她的生死与我无关。”
李淮风无奈,只能换了种说法:“那你在此地等我,我……”
不等李淮风说完,丁若休出声打断:“你将要买的草药告诉我,我去便是。”
“我可以的。”
李淮风定定地看着丁若休,发丝被风吹起拂过他苍白的脸颊,表情倔强的像在证明些什么。
可惜丁若休比他更固执,对李淮风的话充耳不闻,又问道:“需要哪些草药?”
李淮风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将需要的草药告诉丁若休之后,丁若休转身便往城内走去。
丁若休是个行事利落干脆之人,他不会做多余的事,也不会说多余的话,方才那番,李淮风明白,丁若休是在关心自己。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李淮风此刻心绪杂乱,却又无比庆幸有丁若休在他的身边。
丁若休虽然沉默少语,却心细如发,李淮风可以确定,丁若休已经发现了自己怕火这件事。
正因为这样,他才固执的不让李淮风进入城内,却并未挑明原因。
李淮风忍不住想,若是丁若休这样跟姑娘家说话,一定说不了三句,那姑娘便会被他气走。
女人是需要哄和关心的,而丁若休关心人的方式,就是冷着脸说“我去买草药”。
想到这里,李淮风忍不住连连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因为李淮风从没见过丁若休和姑娘说过话。
没过多久,丁若休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李淮风看去,见到丁若休的两只手上都提了草药包。
李淮风皱了皱眉,他给的分量一包足矣,难道丁若休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伤?
丁若休走到李淮风的面前,递给他第一袋草药包。
“这是你要的外敷烧伤的草药。”
李淮风连忙伸手接下。
紧接着又递了第二袋草药包过来。
“这是我问了大夫用来治疗擦伤和摔伤的草药。”
李淮风在丁若休脸上和身上打量,忍不住问道:“你哪里摔伤了?”
丁若休伸出指尖,在李淮风的右脸上如羽毛滑过一般,轻轻地碰了一下。
“在草地上的时候,你的脸摔伤了。”
丁若休的动作让李淮风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果不其然脸上传来一阵刺痛感,他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我自己都没察觉。”
李淮风正准备给风摇筝敷药,又见到丁若休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热腾腾的馒头。
“给你的。”
李淮风睁大了眼睛:“给我的?”
“嗯。”丁若休低低地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李淮风接过冒着热气的馒头,低头咬了一口。
“很软很香,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了。”
李淮风想了想,正色说道:“我是这一次谢谢你。”
丁若休神情不变,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五波:“朋友之间的谢谢,只需要说一次。”
“好,”李淮风郑重地点点头,“我们之间不需要再说谢谢。”
李淮风吃完东西,便专心地替风摇筝敷上草药。
丁若休抱刀在一旁看着,见李淮风快要完成的时候,出声说道:“敷完草药我们就该上路了。”
“可她……”
“你已经救了她。”
李淮风有些无奈:“这里荒郊野外,将她一名女子扔在此处,你觉得好吗?”
“我觉得很好,莫不成你打算带着她一起?”
丁若休的表情太过认真,让李淮风顿时语塞。
若是旁人,李淮风还有话应对,可他面对的是不解风情,也不懂怜香惜玉的丁若休。
李淮风想了想,说出了个折中的法子。
“她如今昏迷不醒,我们弃她而去,实在不妥,等到她醒来我们再走也不迟。”
丁若休皱了皱眉,显然还想说点什么,李淮风连忙抢先说道:“况且你我一夜都没有休息,在这里休息片刻也是无妨的。”
丁若休看着李淮风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最终点点头应了下来。
替风摇筝上完药之后,李淮风就地而坐,看着手中的另一袋草药包,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朋友的关心,总是能令人感到温暖的。
丁若休见李淮风低头看着草药包,问道:“你怎么不给自己上药?”
“我不知自己伤在何处,这里没有铜镜,也没有湖面,不太方便。”
丁若休将刀插入地面,在李淮风身边坐了下来。
“我来替你上药也是一样的。”
“好,多……那就麻烦你了。”
丁若休指尖蘸上研磨好的草药,动作轻柔认真的在李淮风的脸上轻轻擦过。
刚一上药,就见李淮风蹙起了眉头,显然是在强忍着疼痛。
“你这么怕疼,武功怎么练的。”
丁若休语气淡淡,指尖却用上了最轻的力道。
李淮风忍不住反驳:“怕疼和练武两者并无联系。”
“我练武的时候,什么苦难都吃过。”
说到此处丁若休指尖一顿,脑海中闪过自己在竹篱小屋前练武的情形。
李淮风也听出了端倪,连忙问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丁若休神情失望地摇了摇头:“只想起了自己练武的时候。”
又听见李淮风“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丁若休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时大意,指尖的力气大了些,惹得李淮风生疼。
丁若休露出了一丝懊恼的神色,说话的声音也轻了几分:“我会注意力道的。”
李淮风忍着痛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他怕自己一张口,便会忍不住疼出声来。
两人离得近了,丁若休这才发现,李淮风的右眼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若是不仔细观察,定是发现不了的。
顺着小痣对上李淮风那双眼,那双黝黑明亮的双眼正用力地眨了几下,将眼底的水光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另一头,李淮风强忍着不说话还有第二个原因,他心里总觉得别扭得很。
他的确怕疼,但他更能忍疼。
丁若休说的没错,怕疼的人是练不了武功的。
李淮风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他练武时,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疼,也从来没有因为疼而哭过鼻子,他眼中的水光,也不过是因为疼而产生的自然反应。
可今天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在丁若休面前忘了一直以来忍疼的习惯。
一定是因为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丁若休的关心让他太感动,所以他才毫无顾忌的在丁若休的面前卸了心防。
李淮风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样想着,李淮风心里的别扭被冲淡了许多。
只是丁若休冰凉的手指又没有动了,停在了自己的右脸上,李淮风心生奇怪,转过眼眸看去,正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冷淡的双眼。
四目相接,丁若休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他低头将剩下草药包绑好,说话的语速也比平常快了一些:“药已经上好了,总共是三次的分量,剩下的给你。”
李淮风沉默着接了过来,并不是他不愿说话,而是此刻的氛围,让他觉得有一丝怪异。
这份怪异,丁若休也察觉到了,所以他才会避开自己的眼神。
李淮风和丁若休两人之间虽然话不多,但相处一直都是融洽的,现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之下,让李淮风迫切的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份安静。
幸好这时风摇筝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看向四周,显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手臂传来疼痛之感让她忍不住伸手抚摸,就听见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你的手刚刚上了药,不宜触碰。”
风摇筝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李淮风:“公子,原来你真的没走……”
李淮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丁若休在一旁冷冷说道:“你醒了他自然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