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未浓》陌上烟花

12、不安

　　第十一篇 不安

　　不相信其他人。
　　所有的人都不可信。
　　这是我所受到的教育，也是我亲身所得出的结论。

　　我看着挡在我眼前的小狗，它快乐地围着我的脚边打转，然后又叫着，肚皮朝上地翻给我看。
　　忍不住，我伸出手挠了挠它，而这似乎让它很开心，开心地叫了几声，还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手指。
　　曾经在书上看过，动物的肚子是最脆弱的地方，所以它们很少会坦露出来——现在它这样，是说它很信任我吗？
　　信任一个路过的人？

　　“在做什么？”黑云里走近，从我手里拿走他的包。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我指指脚边的小狗，眼神忍不住流连。
　　“你喜欢。”他立刻敏感地发现了。
　　恩……我想点头，可却没有。
　　“不过是一种摇尾乞怜的动物，有什么好的。”他冷声道。
　　“它很信任我，还把肚皮露给我。”我僵硬地回答，原来自己也有其他女同学那样的恋动物癖。
　　“哈，”黑云里没有阻止我逗小狗的动作，他越过我，走向大门边的车子，“知道动物为什么露肚皮吗？”
　　不是因为信任吗？
　　“因为他们害怕。”
　　什么？
　　“动物有着敏锐的直觉，如果遇到不可战胜的强大对手，他们就坦露出最脆弱的肚皮，来表示他们的臣服。”他回过头来，残忍地一笑，“那是他们懦弱的代表啊，未浓。”
　　什么？！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他的世界里，或者说在我的世界里，他无疑是强者，可是，可是……
　　看一眼脚边的小狗，刚刚那一瞬间要留下它的念头消失了，把它留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太可怜了……把小狗赶出院子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悲戚，为什么，连这么一点梦幻都不留给我呢？

　　☆☆☆ ☆☆☆

　　如果说何克是在女人的包围和宠爱下长大的，那一点都不过份。
　　先不说他的出身和身价，单是他修长的身材，出众的外貌，就足以保障他在女人间的无往不利。不过这些还不是他最厉害的地方，何克最厉害的地方，用严正明的话来说——就是他那三寸不烂之舌。
　　甜言蜜语对何克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他善于观察和了解女人的心思，几句话往往就可以逗得人儿心花怒放。
　　所以呢，既然他本身综合了所有花花公子的特长，享乐至上的何克当然是物尽其用了。

　　只是这次，他踢到了一块千年难见的铁板。

　　严正明看看在姚未浓身边那个不断夹菜，送汤，笑的像傻瓜的何克，不齿地撇嘴。
　　齐磊靠近严正明，悄声说，“简直是男人之耻。”唉，哪还有半点过去花花公子的样子？
　　严正明瞥了一眼齐磊和他正给女朋友沈唯茜夹菜的手——你又好能到哪里去——唉，他忍不住叹息。

　　“阿何，你小子到底恢复的怎么样了？”饭后，严正明开口。
　　表面看起来，何克的身子应该已经恢复的不错了，不过也不能排除在女人面前硬逞强的可能。
　　“恩，很好啊。”何克朝他点头，手还分神地抓住企图从他身边逃逸的姚未浓。
　　“你可没有多少时间，有些人耐心并不好。”坐在一边的沈唯茜，笑着说道。
　　“我明白。”何克脸色稍敛，明白唯茜的暗示。

　　齐磊走过来，“到客厅去坐坐吧，我把唯留下陪你的未浓呢。”唉，真是舍不得……
　　另一边，沈唯茜可没有注意齐磊巴巴的眼神，她高兴地走到未浓身边，把她从何克的手里解救出来。
　　何克举起双手，任由未浓离开。
　　然后三个男生，五条腿，一条石膏走进客厅。

　　☆☆☆ ☆☆☆

　　“什么时候可以拿下这个东西？”在沙发上坐定，何克老实不客气地把石膏腿抬在桌子上问。
　　齐磊敲敲他的石膏，“带着吧，反正我看你很习惯。”
　　“拜托，拖着个累赘，很耽误我哎。”
　　“耽误你什么？”齐磊跟他挤挤眼睛。
　　“嘿，”何克回他一笑，“当然是——”然后头上被一本300多页的商贸期刊砸中。
　　“死狐狸，你要害我脑震荡啊。”何克拿下“凶器”忿忿不平地瞪一眼严正明。
　　“少废话了，”严正明摆都不摆他，“看看——”他手一指。
　　期刊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何氏财团继承人失踪多日，其兄表示其可能已经遇害。上亿家产最终落入谁手，又成迷团。

　　“哈，巴不得我死啊。”何克笑笑地说。
　　“家里人失踪，不忙着找，先忙着争夺继承权，”齐磊不齿地一哼，“阿何你兄弟够狠的。”
　　“唉，家教不好，家教不好，”何克皮皮的。
　　“别玩了，你怎么看？”严正明打断他。
　　“恩，把消息搞这么大，不外乎是想引我出来，再找人做掉我。”何克叉起手，不在乎的说。
　　“没错，你要是忍不住出来，就正好借机干掉你这个眼中钉，要是不出来——”齐磊坐到何克身边，手搭着他的肩膀，“就正好顺水推舟，把继承权分了。”
　　“总之，怎么做我都是没好处捞了。”
　　上亿的财产太诱人了，什么亲情，血亲，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破釜沉舟，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他这个继承人在人间消失了。
　　“人为财死。”齐磊冷冷地撂下一句。
　　“他们为财，要死的却是我啦！”何克做戏往沙发上一躺，然后眼睛转向严正明，“我家老爷子什么反应？”
　　严正明拿下眼镜，揪起何克的衣服开始擦。
　　“他对外说，要一直等他的小孙子，还表示何氏只有你可以继承。”
　　“够狠，都这样子了，还玩。”何克看着严正明擦拭的手，指指自己的衣服，在说自己的爷爷，也说自己的好友。
　　严正明擦完了，带回眼镜，神情自在地一笑，“没办法，谁叫你还不动作呢？”

　　何克手一摊，“看来我良家乖孙是做不成了。”
　　“要动手？”齐磊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可没有任人欺负的习惯。

　　何克不答话，只是笑地贼贼的，“我两位亲爱的哥哥那边——”
　　“你大哥何强那里我已经派人混进去了，老二何牧那边的公司，严也有人盯着。”齐磊自信地打了一个响指。
　　对何克来说，最大的两个威胁就是这两个亲生的哥哥，他们有旁系的亲戚支持，也有自己的一些“小势力”。
　　何克苦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他们逼我太紧了。”
　　“搞不懂，你玩什么，居然忍他们这么多年。”齐磊的家族兄弟众多，竞争更是激烈，他从小就没有什么兄弟爱的概念，所以更不理解何克纵容哥哥们的行为。

　　“还有，你叔叔那边似乎也蠢蠢欲动。”严正明翻开资料，淡然地补充，“而且你二姐也从国外回来了。”
　　“哦？二姐也回来了？”何克立起身子。
　　“怎么，也是来抢——”
　　“不，”何克打断齐磊的话，“她应该不是。”
　　“她似乎是听了你失踪的消息才回来的，之前没有什么动作。”严正明把手里的资料交给何克。
　　何克快速地翻了一边，“她竟然——狐狸，不用找人看着她，她不会的。”
　　“好。”严正明点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动作动作了？”齐磊看着两人，手指掰得咔咔响。没有人可以欺负他和他的哥们，既然他们不知死活，就该让他们尝尝厉害。
　　何克和严正明同时给他一个笑，三个人表情——同样的危险。

　　☆☆☆ ☆☆☆

　　另一方面，沈唯茜和姚未浓坐在未浓的卧室里。
　　沈唯茜，看着姚未浓淡然的样子，状似自言自语地开口，“真没有想到一向放荡不羁的何克一陷下去，居然这么认真。”
　　姚未浓没有动作，手里握着汤匙轻轻地在咖啡杯里搅动。
　　沈唯茜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应，也不动声色，只是继续缓缓地开口，“我认识何克是在我初中的时候，他这个家伙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靠着一张过的去的脸皮招摇撞骗。”唯茜很不齿地哼了一下。
　　呃？未浓忍不住抬头看看唯茜——她不是他的朋友吗？怎么——
　　唯茜当然注意到了未浓的眼光，但是她假装没有看到，仍是义愤填膺地继续声讨着何克，“而且每次谈到女孩子，总摆出一副‘我是情圣’的样子，拽的让人想扁他。”
　　可惜想象他臭屁的样子……未浓低下头，长发垂着，也看不到什么表情。
　　“不过呢”唯茜突然一顿，“这家伙能如此也证明他确实有一番魅力。”
　　呃？这咖啡怎么突然变味了？未浓瞪着杯子，悄悄挑起眉。
　　“凭良心讲，何克呢，也算是花花公子中难得的人物了，多情呢，却不滥情，虽然招惹了一片女人心，但是却是‘空袖入香不沾尘’。”
　　唯茜静静地打量着未浓，嘴里仍旧状似无意地说着何克的事情，“还有，这个小子最大的弱点呢，就是居然还可以保有一份亲情的渴慕之心。他两个哥哥背弃他，早就欲置他于死地，可他还是嬉皮笑脸地对着人家，直到被人差点赶尽杀绝，才狼狈不堪地起来反抗，真是~~”唯茜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啧，再看看他家老爷子看戏的态度，真是可怜啊。”
　　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姚未浓，没有反应？哼，再下一帖重药——
　　“如果只是君子之争还好说，可惜他哥哥不够君子，居然拉来其他人来帮忙——”

　　未浓手里的汤匙一顿，眼睛抬起来看着沈唯茜，“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沈唯茜倒也自在，直接把话挑明了，“那小子喜欢你，或者说，根本就爱上你了，你的表现直接影响他的行动。”
　　未浓脸色微变，没有料到沈唯茜说话会这么直接。
　　看着她，沈唯茜走近未浓，把她的手搭在未浓之上。
　　“你茫然，他就失措，有时候，男人就像是个孩子。”唯茜的语气变的柔和，“我们都不想看到他再受伤。”

　　受伤……
　　对何克的心思，未浓当然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懂或是——不信。
　　他和她才认识不是吗？
　　一个人的感情可以这么快吗？
　　他是认真的吗？或者他的温柔只是——习惯？打发时间？
　　男人的心思啊，她从来都搞不懂。未浓露出苦涩的笑。
　　她没有自信去相信他，毕竟她……

　　唯茜看着未浓蹙紧的眉头——她在烦恼，或者是痛苦……平静的面孔淡淡地透漏出一种绝望和哀戚……

　　啪！
　　“呃？”未浓错愕地看着突然抓住自己手的沈唯茜。原本繁杂的思绪被她莫名其妙的行为打得更加凌乱。
　　“不谈这个了，”沈唯茜看着她，笑着说，“我带了几本最近的畅销书，要不要看看？”
　　呃？刚刚要谈这个的不是她吗？怎么？看着已经开始兴冲冲地翻包找书的沈唯茜——怎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善变的吗？
　　未浓疑惑地接过唯茜递过来的书——也许她连女人也不懂。
　　“来，看看，这个是最流行的占星书哦。”
　　“啊，恩。”未浓看着唯茜，她有一张可以让人开心的笑脸。
　　“怎么你不喜欢这类型的书吗？”发现未浓反应消极，唯茜停下手里翻页的动作。
　　“不，不是，只是不熟悉。”很早，她就以为她的命运被锁了，所以对这些……她并不是很在乎。
　　“那你就遇到大师了哦。”唯茜俏皮地眨眨眼睛。
　　“是吗……”未浓看着，唇角忍不住淡淡扬起。
　　她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真的——让人羡慕。

　　两个女生，就这么开始研究与唯物主义相违背的理论……刻意或者无心的……原本被蹙紧在眉间的悲伤——淡淡地退去了。

　　把悲伤的，烦恼的，都先放在一边吧。
　　给疲惫的心一点假期，即使是短暂的。

　　☆☆☆ ☆☆☆

　　时间在语言和静默中溜走。
　　傍晚来临，几个大男生似乎也谈完了事情。
　　“唯，”首先出现的当然是忙着找老婆的齐磊，“啊，原来你在这里。”
　　沈唯茜和姚未浓从书中抬起头来，就见到齐磊已经贴过来的俊脸。

　　“唉~~”唯茜轻叹，对着未浓说道，“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他的老婆还是他的老妈。”她小声地说，只是带笑的眼睛却说明了这只是玩笑。
　　唯茜的玩笑，大家都很熟悉了，不过——
　　当看到未浓竟然回以了然的一笑时，屋子里就多了三个大石柱。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严正明率先恢复，然后说出三个人心里的想法。
　　不过几小时的时间，两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看看两个女生相视而笑的样子，三个男生的表情更加呆滞。

　　而何克，更是对唯茜崇拜的不得了。
　　“大嫂，教我几招，我也好早点把未浓拐回家。”何克献媚地靠过去。还没有近唯茜的身，他的身子就被挡住了。
　　“要靠，靠在我这里就可以了，唯哪是你可以随便靠的？”齐磊哼他。
　　“恶心……”何克立刻做个反胃的动作，身子也立即撤离齐磊的身边。

　　对两个人搞笑的动作，跟在后边的严正明很不齿地白了他们一眼。
　　未浓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嘴角的笑却一直没有消失。

　　唯茜无奈的摇摇头，她放下书，拉起未浓，“我们先去做饭吧，我看他们啊，还有得闹呢。”
　　说完，两个女生就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留下三个男生干瞪眼。

　　☆☆☆ ☆☆☆

　　“嘿，大嫂果然厉害啊，不愧是修过心理学的。”观众走了，何克和齐磊也就没有什么好闹的了，他向后几步，自然地坐在未浓的床边。
　　“当然。”对齐磊来说，沈唯茜已经是非卿不娶了，所以老婆老婆倒也叫的顺口。
　　“也许，女生与女生之间确实是比较好沟通吧。”严正明靠在墙边，耸耸肩。
　　齐磊看何克一脸嫉妒地瞄着厨房的方向，“嘿嘿，没办法，谁叫你不是善解人意的女人呢，人家就是不甩你啊……”
　　“风凉话你说的到是及时，不想想你当时追唯茜的情况又好到哪里？”何克邪邪一笑。“要不是有我这个大帅哥帮忙——”
　　“少来了你——”齐磊和严正明同时打断他，并附赠给两个白眼。
　　“哼，忘恩负义的家伙。”何克伸手拿过枕头就想丢过去，咦？手碰到一本书，是刚刚唯茜和未浓看的呢——

　　“齐磊，过来帮我一下。”厨房那边传来沈唯茜的的声音。
　　“来了。”齐磊闻令转身，顺手把严正明也拉去帮忙，还丢下一句。
　　“阿何，你也快过来帮忙。”
　　“好啦~妻奴~~~”何克贼笑着，刚刚要起身，余光却瞄到手上的书——
　　星座配对？！

　　咦？未浓会看这个？不可能吧，一定是唯茜带来的。
　　他随手翻开，记得上次有偷偷瞄过未浓的学生证——好象是5月9日，恩，那就是金牛座——他笑嘻嘻找到金牛座。
　　“我的生日是8月10日，也就是狮子座，”他嘟囔着，然后手指顺着书上的指示往后翻——
　　“狮子VS 金牛，我来看看，什么？配对分居然只有50？！‘需要努力维持的一对’……什么嘛，”他有点不快地大力翻页到后边，“‘狮子座的您与金牛座的星座位置呈九十度，天生便不协调’——可恶，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不协调？”他气得想摔书，却还是看了下去，“‘在表面上，狮子好像是在主宰大局，但事实上以星座比重来看，温和而顽固的牛儿就像一个隐形的黑手操纵著您；这对於个性强的狮子而言，恐怕常有受挫的感觉，’？”何克看到这里恐怕有点七窍生烟的感觉了，“迷信就是迷信！哼！”他把书往床上一扔，就起身。
　　可是走到门口，却有返折回来，何克重新拿起书，“我记得他是11月12日，恩，”何克的手指轻划着——“也就是天蝎座，然后——”
　　何克的手，翻开书页——“可恶！”
　　可怜的书本又被狠狠地扔到了一边，只是这次，扔得更用力，也更远。

　　忿忿离去的人儿没有发现，那本被他骂了个千百边的书，在翻滚了几下后，书页居然正好翻开在他刚刚看到的那一页上——
　　上面写着：

　　配对评分：100
　　是天生的一对

　　窗外，晴朗的天空上，几丝悠闲的流云不知道何时凝结成了灰黑的一片，这种阴郁的天气最适合猜疑和不安的种子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