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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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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知元还要开会,说了几个公冶常去的地方,让邓烟雨先找找看。
他回到岗位继续会议,但有些心不在焉。
还记得在隔壁省读大学那会儿,周末得空了,他经常一班快铁就跑来歌华找公冶玩,两个人还曾因为形象过于优秀被星探屡次挖掘。
那是他们逃脱顾令萍的掌控,重新相聚,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傍晚六点,瑰丽的夕阳洒满大地。邓烟雨坐在星湖广场的长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雪白的鸽群。
她这一天快把整座首都跑遍——看出日特别美的流霞山、旁边求财运姻缘都不怎么灵的八方寺、世界第一难吃的拉面店、僻静的海岛图书馆、望日落特别美的天桥……能找的地方,她都找了,一无所获。
仅用一天时间,邓烟雨就将多个冷门宝藏地打卡了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她要的那个人。
她垂头丧气,脚底板隐隐作痛。
楚知元打来电话。
“怎么样?”
“我找不到。”
那头有些微的停顿,随后说:“我明天要跑一趟九保,他有次心情不好去九保的水上森林散心了,我明天正好去那看一看。”
邓烟雨:“我想报警。”
楚知元愣住。
“全世界就我们在找他吗,他同事都没发现他不见了吗……”
“他既然请了年假,同事多半不会去打扰他,”楚知元安慰道,“渡莲会没事的,他那么大一个人还能丢不成,昨天公美遗体的事情肯定让他伤心了,他伤心了就会像只刺猬把自己团起来不愿理人的。”
“我不相信他会这样避着我,让我心急,”邓烟雨嘴唇不住发抖,“他昨天下午,广场出事前,还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三个……我都没接,我当时为什么不接他电话……我……”
邓烟雨说不出话,后悔地流下眼泪。
楚知元听着她隐忍的哭声,鼻子也酸了:“烟雨,不担心啊,不担心。”
邓烟雨回了揽月邸,住在他家,等他回来,晚饭也没吃,电话打去一遍又一遍仍处于关机状态。
金曦发来视频通话邀请,邓烟雨心里苦闷,眼睛也肿,不想让妈妈看到,拒接后给金曦回了电话。
“爸爸在吗?”
“你爸爸出差啦,不然我哪有时间给你打电话呀。”
母女俩聊了很久,邓烟雨倒是庆幸爸爸不在,她不像公冶,抗压能力强,她其实根本没有做好迎接真相的准备。
她的爸爸在她眼里不一样了。从今往后,邓烟雨每每面对邓忠云时,都可以透过那双漆黑温柔的眼睛,窥到一抹散发天性的绿意。
现在想想,金曦确实和她说过和邓忠云的初遇有多戏剧——那天金曦下夜班回家,被一群流氓地痞劫财,可她钱包空空,畜生们就打了劫色的念头。
衣服被扒,五六个男人围上来,金曦吓出了泪,尖声大叫,她的反抗让男人们更加得逞地坏笑,把人逼近黑洞洞的荒巷。
“好吵。”
一个烦闷的声音从暗中传来。
所有人茫然回头,声音源自后方的垃圾堆,阴风吹过,垃圾发出稀微的、野鬼般的松动声,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被夜色勾勒出来,他半躺在一张破旧的深红沙发里,右腿懒淡架起、左腿随意撑地,搭在扶手的腕骨绕着条挣断的铁链,沾血挂下。
他深黑乱发后的眼珠泛着狠戾的冷光,随着盯住人的那一刻,漫不经心杀死了所有生命迹象:“你们能闭嘴吗?”
流氓们怔忪半天,有人吞咽唾沫后退,领头的却发了火:“命令谁呢!死要饭的!”
他们抄起家伙就上去揍他,半分钟后,这群人或倒地不动或口吐白沫,有一个已经在求饶了,但邓忠云没放过,一脚踩断他肋骨。
金曦抱紧衣服和包,流泪瘫坐在墙角,仰头呆望挡在她面前的邓忠云。
邓忠云扫视这一地的人,接着幽幽侧头,黑眼珠向下移动,金曦吓一跳,腿软地后退:“你、你也要劫色?!”
邓忠云观察金曦许久,干涩发白的唇一开一合,问道:“有吃的吗,最好是热的。”
说完,就地昏倒。
邓烟雨小时候听这个故事,哇哇地喊浪漫,长大后只觉得荒诞,断言是老妈梦里的东西。
如今她才明白,那天应该是邓忠云夺取HUB抗血清后,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金曦。
邓烟雨在沙发上坐到深夜,不知不觉睡着了。
次日,她被噩梦惊醒,熬不住了,给极乐打去电话。
“雨雨宝贝~”极乐还在医院,不过精神状态不错,气色红润,“身体好点没有啊?我下周就能出院啦!你那儿好暗啊。”
邓烟雨听到她的声音,无法再故作坚强,恳求起来:“友知姐,我找不到阿冶了……”
简繁在旁边削水果,没在镜头里,听到这破碎的求助声,看向极乐。
极乐预感不妙,也看他一眼,下床来到窗边:“烟雨不急,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简繁眼神示意她过来,极乐拒绝不了,乖乖坐到他身边,但没让他出镜。
“简局昨晚有事打他电话,也没打通,”极乐表情逐渐严肃,“我还以为组长放假去了,不想接工作电话……”
“不是的,不是,”邓烟雨拼命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一声不吭就消失……”
简繁放下水果,起身:“我去局里问一下。”
邓烟雨挂断电话后,也出了门,直奔GS总部。
门卫对她熟,二话没说,一个电话通知到位。五分钟后,特发科派了个公美下来接她。
来的是毒株:“小不点!”
毒株走近差点没认出来,门外这个长发糟乱,脸色死白,眼圈红肿的女孩子是邓烟雨。三天前,她在双紫星盛宴上身着一袭钉珠绿裙出现时,毒株第一眼以为是绿玫瑰精灵在向他跑来,美得不可方物。
仅仅三天,她遭受了什么折磨。
邓烟雨嘴唇干裂起皮,拽着帆布包带子,沙哑地问:“阿冶在哪里?”
毒株黯然凝视,说:“小不点,你这个样子,就算找到组长了,我也不会让你见他。”
邓烟雨有点茫然,眼白浮起血丝,眸中成片干枯。
“照顾好自己,好吗?”毒株的目光带着温和的力量,覆下来。
“……我不会倒下的,”邓烟雨声音透着苍白,拼尽全力站着,用这具毫无说服力的伤残之躯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坚持下去……”
毒株皱眉。
他知道,没有找到公冶之前,邓烟雨确实不会倒下。
那找到以后呢?
如果是最坏的结果呢?
她能承受得住突如其来的分离与死亡吗?
毒株没有外露一分担忧之情,让门卫开门,招手:“跟我来。”
大家确实如楚知元所说,得知公冶休年假,都没去打扰他,也就简繁这两天紧张极乐,没怎么注意公冶的动向,昨晚为人民广场一事想找他聊聊,哪想对方手机关机。
简繁眉头紧锁,他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向熊小滚确认公冶的情况。
可熊小滚同样不知道公冶在哪,作为最后见过公冶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自责内疚,可他是特发科的主心骨,他不能表现出慌张。
“没在你那?好的好的,打扰了……没事,您忙。”
又一个希望被掐灭。熊小滚打去学校,问了公冶大学的老师,还有警校的几名教官,都没有摸到他的行踪。朗院长本在为小可的事犯难发愁,得知前头也出了事,他急出了白发,为找人还特地打给提琴工坊,但工坊老师傅也说没见过公冶。
化琥拎着车钥匙来上班,路过指挥官办公室,见一堆人在,气氛不对劲,他戳戳走廊上萎靡不振的刺舟:“又出什么事?”
刺舟苦着脸:“影青组长失联了……”
化琥一愣:“影青失联?”
“三天联系不上,手机关机,”刺舟没有将额外的情绪溢于言表,“技侦定位不到,警方已向运营商基站调取组长最后一次信号位置。”
乱雪陪刺舟在走廊待着,安慰:“他心情那么差,可能是想躲到没有人地方独自缓解,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刺舟叹气:“可即便如此,影青组长也不会搞失联这一套,他应该知道我们找不到他会担心,关机一晚就当忘记充电,怎么会关机那么长时间,散心也不该散到这种程度吧,组长不是这样的人。”
“每个人排解压力的方式不同嘛,”乱雪说,“比方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自驾游,谁都不想搭理,工作电话更不想接了。”
刃梦听到,回头说了句:“影青工作狂,他自驾游也会像你这样吗?”
“不可能自驾游,”化琥眨巴眼,“他车还在地库呢。”
熊小滚听到这一声,直接跑出来:“车还在?”
邓烟雨也跟了出来,看着化琥,化琥额了声:“对啊,我刚来时,看到他车停在车库。”
化琥又补充一句:“他平常上下班有时候也不开车呢,就算休假,没把车开回去也……正常……的吧?”
熊小滚面色完全变了,暗骂了声该死。他这一心急,连找人最普遍用到的调监控都忘记了。
不,不单单是忘,因为这是单位,所以熊小滚理所当然地把“单位”划进逻辑的安全区——本能地认为他在管控严格的内部能出什么事?
甚至大家都潜意识觉得,他正是因为离开了GS,才失去了踪迹。
从他走出办公室,走出自己视野,到地库,到离开GS,这一段当中,难道发生了什么……
熊小滚拔步往外冲:“化琥,把4月11号下午5点50分之后的地库监控调出来!”
“啊哦……收到!”
一帮人冲进地下停车库,来到公冶车子的位置。那台车停在A区,一根承重柱旁边。毒株一看到车就说:“怎么回事?”
刺舟不解:“怎么?”
毒株指着:“不是这车停得也太奇怪了。”
众人皱眉,毒株说:“影青组长的车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化琥车子停歪了一公分他都调侃了一句,他会把自己车停歪成这样??”
众人再次看向这台轿跑,确实,一般人可能不会注意这层细节,但如果这台车是影青来停的话……
实在太歪了,车头濒临极限地挤着承重柱,毫米之间就要发生剐蹭,轮胎压住白线,车屁股撅在外头,没公德地占着别人的停车位,他可受不了这个。
“暮火,”熊小滚盯死车子的左前胎,吩咐,“把车挪开。”
暮火应声照办,上前,伸手托住车头,单臂拎起,往旁边一挪——
承重柱下,赫然冒出一大摊黑红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