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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焦臭 ...

  •   手指粗的黑铁顶端尖锐,劈风而来。

      田宬眼疾手快猛地抬手握住了那铁叉的末端。他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可不是他看见的那根破木头幻化成的海王三叉戟,这是真刀真枪的三根铁叉——将几十斤重的金枪鱼捅个对穿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他们二人那两片手掌!

      他怒视着对方,瞳仁里的绿芒逐渐变得暗沉,一团幽幽火焰越烧越大,如同森森鬼魅,妖邪瑰丽。拿鱼叉的船员对上那双眼睛,身形立刻一顿。
      但紧接着,他的手腕便被姜辛捉住,较劲地拽回了自己身边。

      姜辛两只手包裹住田宬细白的腕子,用自己的手背推了推鱼叉的锋利尖刃,满脸堆笑说了些什么。
      田宬只觉得那副模样很是刺眼,尽管姜辛之前嘱咐过自己不要冲动,但是……见惯了在自己面前察言观色的人,此刻正对着那一群丑陋粗鄙之人卑躬屈膝,他心里这口气是怎么也忍不下了。
      就如同姜辛的谄媚讨好是在被人侮辱,他见不得这个。

      就在这时,“鱼叉”身后的人围了上来,冲在头里的就是那头八哥犬,那人抬脚就是往姜辛身上一阵猛踹!
      可姜辛只是一转身,用后背对着的了狂犬病的八哥犬,然后便用整个身子结结实实地压住了田宬,甚至……还不忘把他撑在地板上那条受伤的手臂,一并捞起护在怀里。

      姜辛个头大分量也沉,田宬坐在地上被他压得只能“听之任之”,他看着那山一样的男人,明明是敢斗天惹地的,此刻却窝囊至极……
      田宬满脸写着“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可姜辛却伸出一只手盖在了他的脸上:“唉,挡着点儿啊,刀剑无情别一会儿刮着蹭着,这细皮嫩肉的弄破了可就太不值当了。”

      他的声音因被撞击而变得忽大忽小,田宬听的是越发火大心疼:“姜辛,你做什么,就让人这么糟蹋吗!”

      姜辛似乎是笑了一声,他听不真切,却清楚听见那人说:“这点儿算什么啊,挠痒痒似的,我皮糙肉厚,不碍事。再说,我这不得表现点诚意嘛,摸清楚对方实力前的蛰伏,这叫韬光养晦、瞒天过海,懂么你,没事多学学我们古典名著,省的以后咱俩好了交流困难。”

      田宬觉得没看出什么狗屁“韬光养晦”、“瞒天过海”来,他只觉得那人是在替自己“李代桃僵”,而且嘴欠的要命!

      但这时,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田宬被抵在姜辛和墙壁之间,丝毫无法动弹,那人的手跟鬼爪似的,他只觉得自己怎么晃都甩不开盖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

      忽然,他听到一声闷哼,而后手背上便是一片潮湿的粘稠,田宬心中大惊,连忙喊道:“姜辛,你怎么了?”

      那头过了两秒才回,依旧声音带笑,确实故作轻松:“田宬,你他妈成天就祸祸老子,非得演出苦肉计你才知道心疼我两下么?”
      姜辛喘了口粗气,用了一位演员的毕生修养与操行才稳住了气息:“这里就是人间的真模样,为了讨生活而活着的人,面对的就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世界,你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的,齿刚易折、柔舌易存,服个软就不用遭罪了,这不丢人,只有活得久才能看到改变的可能啊,笨死了。”

      这是个不讲理的世界——强者生、弱者亡,但什么是强?是作恶让人心生畏惧的暴徒,还是……这个心有灼灼热血、朗朗晴晖的男人?

      竹可弯,为弓,破千军杀万敌。

      田宬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个心口不一的人,心中竟有几分佩服。
      他的心里被灌入了一口烈酒,好似睁眼即可看到了一片恢弘的景象——是姜辛,是这个骗子带给他最真实的东西。

      正在这时,突然“呛啷”一声脆响.
      ……手铐被砍断了。

      那些人大概是见不得嬉皮笑脸的硬骨头,又或许是受命而为……一窝蜂地找姜辛的麻烦,而并没有为难田宬,此时,手中的桎梏刚一解除,田宬还没来得及去检查一下那嘴欠的厚脸皮、窝囊的硬汉,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片漆黑。
      他们被人又用黑布袋套住了头。

      田宬心中暗骂:“这他妈还有完没完了?!”

      但他还是敛起了自己可笑的“傲骨”,选择了和姜辛一样做一个“韬光养晦”的人,因为他知道,姜辛在海上经历过的危险比起这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愿意信他的“经验”,哪怕心里没底——就如同眼前漆黑一片,而那条姜辛指的路,他就这么跟着走……是安全的,而且定会通往光明。

      两个人被套上了头,各自双手被粗粝的麻绳反捆着,两手之间尚且留有十来公分的活动空间——“也不知道是这伙人心存善念,还是业务不熟练,笨手笨脚的。”姜辛心里想着,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

      他试图活动了下四肢,觉得对方果然都是些假把式,当打手还不过关,就剩下个人海战术了。只是他这一活动,顿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操着一口泰语,憋在黑布袋下昧着良心阿谀奉承一番后,开了口:“你们给我老婆绑松一点啊,他那细皮嫩肉的,磨坏一点我可是能做出寻死觅活的事来的。”

      姜辛这一波三折的调子一出,对方恨不得掐死他!
      一伙凶神恶煞的人瞬间跟吃了苍蝇似的,脸色无不写着“变态”、“基佬去死”、“这王八蛋就是故意恶心人的”。

      这倒是没错,□□上吃了亏,精神上多少也要找补点回来,姜辛向来信奉“能量守恒”这一科学理论,所以知道这伙从哪里来的哑巴有苦说不出,他专门捡对方禁忌的事儿来说。这简直是一举两得——一面膈应这帮臭哑巴,一面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田宬“默认”事实。

      挨了一通毒打,他也算是明白了,这就是八哥犬在公报私仇——十之有九是在海上憋久了内分泌失调闹的。但那些人的“报复”只是在以取乐为主——没有下狠手。
      那就说明了船长和楚雄啸的意思不在于此。

      “啧,这是要慢慢玩儿死我啊。”姜辛想着,心里对田宬的担心尤甚。

      但同时,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点点微弱却倔强的遗憾——没手铐了,要摸小手就得找理由了。

      田宬走在前头,不时想要回头确认一下那人的安危,却在一群小矮子的推搡中无法彻底实现,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怕那自以为“皮糙肉厚”的人被人锤扁了、踩平了。
      姜辛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在自己的前方,走的是叫个“犹豫”、“不舍”,于是心宽体胖地“喘”上了——唱了一段泣血的肝肠寸断,还改了词。

      “二十四年来,一日思君千百遍,长做梦,香茶伺候君前,可怜君心难辨,命苦人未敢轻将姑怨……”
      《梦断香消四十年》硬是被他百转千回地唱成了《深闺女怨负心汉》。

      田宬一听,那人竟然还有心唱起了小曲儿,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从那字里行间揣摩出姜辛是何种表情——一个字“贱”。

      “操心这种人,就是给自己没事找事!”他心里骂着,却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紧张,就好像他们不是要去往未知的恐惧,而是一次最终会重见光明的探险。

      走了没多远一众人便停了下来,姜辛和田宬看不见周遭的状况,也不必劳心费力地妄想从一群哑巴口中能听得一二线索。
      “那群假船员真孙子应该是在‘筹谋’什么。”姜辛想着,就跟他真是有顺风耳的功力一般抽动了几下耳尖,还别说,还真让他听出了点儿门道来。

      一群哑巴似乎谁都不愿意上前一步,一阵咿咿呀呀之后,便会有脚步猛地凌乱几分的动静——应该是被人推出去的,而这样的“凌乱”似乎是没完没了地在循环。这让姜辛不得不正色起来,他思索着,到底是什么让这几个自以为是“生死判官”的孙子唯唯诺诺、推三阻四。

      答案很明显,正在航行的船上,所有人都必须要听一个人的,那个人便是船长。
      而这位神秘的船长一直未露真容,刚刚来寻衅滋事的人又不到十个——所以,他们现在很可能是在这位“擅离职守”的船长的领地范围内。

      姜辛在黑暗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正好,他也想要会会这个船长,问上一问那人到底和楚雄啸达成了什么共识,又是大费周章地想要把他弄去哪里!

      终于,一盘散沙似的哑巴们暂时性凝聚了。

      开门时“吱呀”一声见怪不怪的声响,却因此时的安静和黑暗变得格外尖锐刺耳,像是妖兽的长指甲剐蹭过金属,凿下片片铁屑般。

      就在这时,那群哑巴把人往前一推,逃命似的把门一关便接二连三地屁滚尿流了去。

      由于姜辛是“主犯”,所以围着他的人特别多,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一推,就让他刹车失灵样冲进门去老远,直到脚下被什么一绊,跪倒在地。
      在倒地之前,他听到轻微的撞击声,他觉得应该是田宬,他估算着,对方应该离门边不远。

      “真是老父亲样操不完的心啊。”姜辛腹诽道:“好在是挡在了那刺儿头的前面了。”于是,他不见棺材不掉泪地认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同时呼吸放缓,努力保持冷静,并将自己的肩膀端直让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处在戒备的状态。

      只是他这赶鸭子上架地“平静”还没把地头坐热,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隔着布袋就一往无前地直捣黄龙——一路捣毁了姜辛的鼻腔嗅觉,脑子都被熏木了。
      船只很配合氛围地剧烈颠簸了几下,把他不安的情绪也大厨颠勺似的回了个锅。

      姜辛稳住全身里外的翻江倒海,努力地睁开眼睛,试图从这密不透风的黑色里看到些轮廓,从而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可惜徒劳,这料子大概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堪比金钟罩。

      他不得不凭自己那算不得敏锐,但胜在极为熟悉船噪的耳朵,继续捕捉周围有用的信息,此时,他近乎快要被废掉的嗅觉也入乡随俗,度过阶段性地磨合期工作起来。

      姜辛先是闻到了另一种味道——股朽木的腐败气,那是一种死透了、烂绝了的腐臭,衬得着焦糊臭气愈发明显,种种气味乌泱泱的发出亡灵的呜咽,让人听出了鬼影幢幢之感,铁皮“吱呀吱呀”乱响,是被扭曲到极致的刮耳尖鸣,如同一根一根的尖针插/进了人的太阳穴,让心脏一下下地被揪起再拧了个个儿,狠狠拍打在地上,一次又一次……急速攀升的心跳誓要从喉间冲出一般!
      他敢肯定,这是一个密闭空间但却相当开阔,风声鹤唳般的森森回音,让人宛如置身于浮尸遍地的死山恶水之中。

      突然,一阵木棍敲击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薪火“噼啪”的四溅之声,那分明是不远处烈火灼烧的象征,可姜辛头一回感受到了赤道附近的寒潮,他的膝盖不自觉地挪了挪,试图离想要保护的人近一点。
      然而他刚一动作,整个身子猝然僵直了起来!

      ……膝下的异物感,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跪倒在地并没有丝毫的疼痛,姜辛心中一突,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焦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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