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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囚徒 ...

  •   钟声响起的瞬间,所有的魑魅魍魉像是被定住了身形,停止了手中动作,纷纷单手擒着白蜡跪倒在地。

      姜辛撑着支起半个身子,手指压住田宬的唇,冲他摇了摇头,并时回头望了一眼大门——令人绝望的是,大门竟然被厚重的铁链紧紧锁住。
      他苦笑着,将田宬紧紧搂入怀中。

      这时,跪倒的众人齐声高呼:“全能之主,穆萨!”

      姜辛猛然抬头望去,并时田宬推开了姜辛,翻起身来的同时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离自己咫尺之遥的“血鹰”——Austin!
      他身形猛然一晃,还好姜辛及时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信我,那不是Austin,回头给你解释,田宬,现在起,这个房间里所有人说的每一句话,你能听到的,都翻译给我听,记住没有?!”
      姜辛一掐田宬的手掌,迫使他冷静的同时,也悄然咬牙用另一只手将自己后腰的匕/首拔下,贴着掌心指缝趁乱藏进了衣兜。

      田宬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具“血鹰”,心想,姜辛说不是就一定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又极慢地呼了出来,每放出一寸空气,都似要将自己的理智回拢一分,他开始给姜辛翻译。

      二楼面向大厅的护栏处忽然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袍的白发老人,手持一柄约半米长的权杖,权杖之首赫然是一枚灯塔造型的黄铜雕塑。田宬的视力很好,即便刚刚双目惨遭痛苦,但依旧不妨碍他将二楼的一切清楚地转述给姜辛。

      白发老人正是众人口中的主教——穆萨。

      此人生的头尖额窄,银白色的头发极其浓密,可眉毛稀疏浅淡,下垂的厉害几乎贴在了眼皮上,双眼碧蓝,去让人觉不出一丝和“清透”有关,鹰钩鼻似乎能将上嘴唇勾起。
      姜辛心想,如果面相学对西方人有用的话,那么这个叫做穆萨的人,一定是一个贪财却急功近利的人。

      穆萨在这时举起权杖开了口:“奥夫拉的英魂指引我们,真神的旨意不能违背,去吧,去守望,去吧,去忏悔,让我们等待月祭之日,将最邪恶的灵魂净化!”

      楼下跪拜的众人高举白蜡,齐齐高呼三声:“穆萨、穆萨、穆萨!”

      穆萨放下胳膊,将权杖横扫一圈后指向了田宬,他居高临下、目无表情地道:“出发吧,最虔诚的信徒们!”
      收到命令后,众人纷纷起身,但在这时,人群里有人趁乱一脚重重踏在了田宬的脚踝上!

      “嘶……”田宬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穆萨身上,谁能想到有人竟会趁乱使阴招?姜辛当即一手握住田宬的脚踝,凌厉凶狠的目光看向身后……
      此时的信徒们已经不再带着兜帽,各个是个什么神色都难逃姜辛漆黑的双眼,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神色慌张之人,起身就要讨债——让对方向血本无归地还回来!

      “姜辛,别冲动!”
      “铛、铛、铛……”
      田宬抓住姜辛裤腿时发出的声音和一阵缓慢刺耳的金属敲击声同时响起。

      穆萨用权杖敲击着金属护栏道:“虔诚的教徒们,现在还不是时候,出发吧!”

      下一刻,所有的信徒便像是中了邪一般,就连搀扶着被姜辛打成的伤员的信徒也松了手,而那些伤员竟然也撑着起身……人群里再起浪潮,漩涡般向田宬围拢。
      眼见那些人有要抬起田宬的趋势,姜辛不由分说地挤开人群,把人死死护在怀里,过来一个打一个,过来一对打一双,他咆哮着:“不许碰他,脏手拿开!”

      只是为容他再激起事端,田宬猝然起身,忍着脚踝的剧痛把人一把搂入怀中,他拍着姜辛的后背,一下一下很轻但却灌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温声道:“嘘……冷静,姜辛你先冷静……他们只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别激动,乖,冷静……只要不是在这里被这群疯子围着,只要给你时间,你会到想到办法让我们出去的是不是?我信你,什么时候都信你……”

      田宬的话立时起了作用,暴戾的姜辛逐渐冷静下来。大门打开了,涌动的人潮开始渐渐变成一道明晰的阵列,姜辛弯腰直接把田宬拉倒了自己背上,回头道:“我背你走,那王八蛋踩你我看到了,外头到处都是泥浆子,深一脚浅一脚的。”他顿了顿,又道:“离我近一点,让我听到你的声音,踏实。”

      虽然时间地点都不对,但田宬竟生出哭笑不得的情绪——他就没见过变脸这么快,还这么执拗的人,可心里的满涨却是满溢遗落了一地,他紧紧搂住姜辛的脖子,姜辛重重托握住了田宬的大腿,二人大有一副要同生共死的架势,哪怕是做一对亡命鸳鸯也生死不离。

      大概真如穆萨所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信徒们只是短暂的踟蹰后,便开始逐渐向门外走去——姜辛和田宬被围在人群的正中央。

      信徒们像是傀儡幽灵,步子走的是叫一个飘飘晃晃,手中持着白色的蜡烛,永不闪烁熄灭的光亮向着海边而去,沿着漆黑阴森的海岸线向北,泥泞的道路上、悲鸣的寒风中、尖啸的浪潮里……蜿蜒出一条渗人的火蛇,一直向北缓缓蠕动爬行。

      一路上随处可见泥泞成沼的烂泥破路,踩进去是刺骨的冰凉,那股冰凉粘腻地附着在姜辛的脚踝,深的时候能没过一小截小腿,偶尔还会踩在藏在淤泥里的尖锐湿滑的乱石上,但他走的四平八稳,仿佛后背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向往的不懈追求的梦想。
      “光明”之下可以看见海面弥漫着水雾,像是滚滚浓烟环绕着周遭的一切,身前身后都是亮亮堂堂的,可姜辛只看到昏暗一片——黑黝黝的山,干瘪焦枯的孱弱树木,杂草短小贴着地皮,被泥浆包裹后又被风吹干,如同野兽被燎烧的皮毛,粗糙,硬扎……

      这里像是曾经被漫天火烧过的土地,到处都是一片灰黑色,似乎都能闻到一股焦臭气。

      人群像是有用不完的力量,匀速前进着,口中不断念叨着什么,点滴汇聚在一起,几乎盖过海浪的狰狞嘶吼。不知走了多久,海岸线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弯折的岬角,岬角地势很高,形成一个回湾,像是带着疾风的巴掌劈向了大海,将那本就不安分的浪涛激起更高的反抗,而那岿然不动的岬角就像是黑洞洞的庞然巨物,惬意地伸展在海水之中,看着愤怒滔天的海浪如同在欣赏一幅赏心悦目的戏剧。

      岬角最末端,有一处高耸的凸起……离得越近,叫人看的越清晰。

      “灯塔!那是灯塔!”田宬伏在姜辛的耳边,低声惊呼。
      姜辛一路走来都不觉得累,甚至因为在困境里觅得了令他心安的踏实,他竟希望这段路再长一些,但此刻他的后背却起了一层冷汗,身子微微一颤。

      在这里,灯塔绝不是什么光明和方向——“幽□□塔”的噩梦,早在富鲁人的天然凶残和围场里的人性之恶中成了姜辛心中无法想象与忍受的可怖场景。

      于田宬而言,亦然。
      尤其是还未等走近,他便已经看见了那如同冥火一般的幽幽蓝光!那光极其微弱,但却不容忍忽视,将那黑漆漆的海天化作了一块巨大的冰山,而那道幽兰微芒就如冰面下的冰泡——你不知道它会有多深,但它有多冷,多坚固,多密不透风却是一目了然,让人切切实实地可以所知所感。
      ***

      如果还能够苦中作乐,姜辛一定会认为自己经历了一场“送入洞房”,可惜“热情”的“宾客”太过粗鲁,是连推带搡地将他们推进了灯塔里的铁牢之中,无奈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窗外不知从何而来的点点蓝光,以及门口墙壁上一盏聊胜于无的壁灯。遗憾的是今夜无月也无星光,让人清醒的是,此刻仅有潮湿的稻草铺地的牢房。

      这绝对称得上是牢房——面前是长满青苔和霉斑的斑驳石墙,一扇气窗只有两本杂志大小,就算绞断手指粗的锈迹斑斑的铁棍,以二人的身材体格也很难翻越出去,身后是他们来时的方向,竹竿粗细的铁条一根根地立在眼前,明明每一根铁条之间隔着一拳宽的距离,硬是靠着其起皮和腐朽的膨胀感营造出密不透风的景象。
      “铁栅栏”外是一片尚且算作空旷的地方,只是横竖看来都让人生出一种“家徒四壁”之感——仅有一把木椅算是有人气的,上面垫着一张灰色的兽皮,像是狼的。

      “这要换成一张虎皮,我还真当自个儿进了哪个话本子里的土匪窝了呢!”姜辛后背紧贴着墙壁,一手垫在伤处,张口胡诌着试图让氛围轻松点。

      “唉,甜橙儿,你看那扇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还舍不得下本金大修一番,比我还抠唆,那门竟然要靠着几层铁皮钉了一圈又一层的,你别说啊,像不像你们美国人酿红酒的橡木桶?”

      姜辛自说自话半天也没听到半句回响,他转头望去,见田宬正贴着墙角坐在地上,他叹了口气,知道那人是还在想“血鹰”的事儿,于是也不再做这些插科打诨没营养的事。
      他转身,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心道是还好,血没那么多,估计这棉服里都是货真价实的棉花,挺吸水的。

      “那人不会是Austin。”姜辛开口,缓缓挪到田宬身边和他并排坐下,伸手在草堆上偷偷摸了两把,又在裤子上使劲蹭了几下,而后轻轻捧起田宬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

      田宬看向了姜辛,绿色的眸子变得特别幽深,像是翻着火光,星星闪闪的,那模样看的姜辛心里揪的生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了一声,而后捏了捏那只全然没了温度的手,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道:“想知道为什么?”他一抬下巴,又说:“那你过来,靠到你姜哥怀里来,让我好好抱抱你。”

      但随即他语气一沉:“他妈的,赶紧过来,老子这会儿还怕着呢,你不让我抱着缓缓这颗被你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心脏,老子他妈没心情跟你絮叨!”
      不待田宬自己起身,他倏然一个用力把人扯进自己怀里,双臂一箍、两腿一夹,跟抱着一床被褥欲要心满意足而安眠的人一样。

      姜辛摸着那潮冷的金棕色头发。用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地小心梳理着,“我们家宝贝儿啊,什么时候都得给我漂漂亮亮的,知道么?怕了别忍着,我不说了嘛,害怕的时候就看看我,有我在呢。”

      “你现在呀,可不是一个人了。”姜辛说着,挺了挺自己胸膛,道:“这儿给你靠着,里头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都是你的,不太多,都是满打满算的热乎的,只向着你的。

      我骗过你,但早他妈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哪有胆子还敢再骗你?我说那不是Austin真不是为了安慰你。”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姜辛垂头亲了亲那人白嫩冰凉的耳朵,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吧,我以前还在泰国给人背过尸体呢,一具能赚个不到100人民币吧,那一度还是我养自己糊口的捷径呢,什么尸体没见过?”

      “你!”田宬万般没有想过,姜辛竟然还做过这种事!难道……就是为了不去骗人吗?他怎么这么傻啊,他怎么这么……艰难啊,他怎么、怎么就经历了这么多呢?!

      “你什么你,我现在跟你说说我的经验之谈,都是跟法医那儿学来的,虽然皮毛但绝不掺假。”姜辛不以为意自己的过去,又没脸没皮地亲了对方的脸颊一口,才缓缓道来:

      “切断肋骨,胸膜不破,胸腔膜完好的情况下,人的确暂时不会死,可那‘血鹰’的肺都被掏出来了,是会立刻窒息的……那个人的肺早就不动了,而且你发现没,血太少了,那个人流的血太少了。而且那人的腹部凸起,想必是肿胀了……这里这么冷,这起码也是死后两三天才会有的反应。
      那么,怎么可能会是你哥哥?他要是死了那么久,电话视频里的人是谁?而那个视频也不会是提前录制的,我和郁远岑谈过,你哥哥在视频里一直喊着叫你不要去,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其实是在敲击摩斯码。

      我不懂那个,但郁远岑懂,他反复研究了视频后说,你哥哥的意思是……他怀疑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他,如果能跑就回来见你,如果不能……三日后他自己解决,总之你千万不能去。他是留下了三日后的具体日期的,就是今天。”

      “可……那是Austin的裤子,还有戒指……”田宬埋着头,紧紧靠在姜辛的怀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冷,可一颗心却在姜辛的言语中渐渐平复了下来。

      “啧,要不我以后叫你小傻瓜,嗯?”姜辛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发顶,“我还拿你裤衩穿呢,哈……虽然紧巴了点儿,就当是给自己的鸟儿上了紧箍咒吧……哎哎哎,别激动,你先别激动。”感到怀里的人要羞恼了,姜辛连连把话题拉了回来,“我的意思是说,咱得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不是?你哥就不能跟人换个装?再说了人脸都有相似的,更何况是一条裤子、一枚戒指了……再者说,那玩意儿吊那么老高,放下来的时候你看都不敢看一眼,就能确定了?宝贝儿,自信不是这会儿用的。”

      田宬确实有些羞恼,他不知道这人的心态为何总是如此之好,每每这种让人无力应对的局面,好像只要有姜辛在,就会变得很……稀松平常,他甚至有那么几分差点被逗笑的冲动。
      “姜辛是个难得的宝藏。”他心想。

      “还有一件事很蹊跷,你要想听呢,就先亲我一口,先说好了,我这不是趁火打劫,我这是害怕求安慰呐。”姜辛在田宬看不见的地方闭眼拧眉,那刀口子不深不浅,不至于要命,可真是钻心的疼,尤其是……他的心态并没有口中那样轻松,这种内外交困的感觉让他真的有几分累。
      他是真的想要求些安慰,能让他再坚持下去,想到解脱的办法。

      田宬觉得心焦又无奈,但却是不由分说地侧身仰头吻住了那男人的下巴。若说是有轻重缓急,好像在这一刻,姜辛的要求就是排在第一位的。

      心满意足的姜辛舒展开眉头,漆黑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那双绿眸……他又心疼了。
      姜辛低头轻轻吻住了那双眼睛,舌尖颤颤巍巍地轻轻扫过那层薄薄的眼皮,心疼了许久,也贪恋了许久后,开了口:“来,把你的脚脖子先给我瞅瞅,一边儿检查咱一边儿说。”

      说罢便架起一条胳膊,把田宬一推横放在自己怀中,捞起那男人的伤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拉开裤腿,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淤青,心道是千万别伤着骨头才好。
      他一边摩挲着,一边开了口:“我仔细瞧了那‘血鹰’,好端端的戴着什么头盔?就算是戴着,既然受着维京的血鹰之刑,那么也应该戴着维京人的牛角头盔才对。

      可那头盔明显不对,虽然看似也有两根犄角,可头顶正中明显有被折断的痕迹——那头盔原本是有三根犄角的,而且,牛角头盔大多是只露出双眼的,那是武力和暴力的象征,不会像我们看到的那个头盔一样,把嘴巴还掏那么溜圆一个窟窿……怎么,还指望着血拼的时候往嘴里塞个梨桃儿润润嗓么?

      据我所知……啊不,据权威历史学家认证,血鹰之刑是维京人主要针对两种人而创设的——一种是被他们征服的‘仇人’,一种是能承受住整个刑罚还不出声,便能通往英灵殿的勇士。我听见他们说过‘奥夫拉’的名字对不对?那是维京历史上最伟大的勇士之一,是住在英灵殿里的神。

      如果没猜错,那个奇怪的头盔应该是中世纪时沙俄用来惩罚罪大恶极之徒的‘耻辱面具’,那么试问,用一个沙俄的耻辱面具,戴在一个要通往英灵殿的‘奥夫拉’头上,这到底是侮辱他,还是在祈祷他?这不矛盾的厉害么?!”

      姜辛心想,且不论历史上人们对“维京英魂”的评判是血腥残忍的鞭笞,还是证明那是子虚乌有的杜撰,但总之,耻辱面具是实打实的,为这一切……太像是一场根本就没走心的局,花了大量人力却败在了细节上的——“骗局”!

      他们要骗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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