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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暴力美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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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上周还在火锅店见过一眼盛嘉树,可盛情却总觉得她好像是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了,甚至听他对自己说话都觉得陌生遥远。
盛嘉树问她,为什么没选择更好的学校。
盛情的目光落向远处,明媚的光让她轻轻眯起了眼睛,她平静地说,“因为我不想让我妈一个人。”
盛嘉树沉默了,脸色有些僵硬。
半晌,他才开口,“小情,我知道,你现在依旧在怪我,可在血缘上,我依旧是你的父亲,若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盛情笑着摇摇头,她终于看向盛嘉树,“你错了,我早已没那么幼稚,我在这里面对你,只想告诉你,我和我妈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盛嘉树神色一顿,声音微沉,“盛情,我也是你的爸爸,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么?”
男人似乎还有点生气,脸紧绷着,带着点冷。
这时的他和那天盛情在火锅店看到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是的,盛嘉树在他们母女面前永远都是这样的态度,冷淡的,生气的,从没有半点笑脸。
“我说的就是我们的诉求。”盛情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我很忙,没闲空提供你想要的态度。”
盛情就这样走了,刚才对盛嘉树说的话,也像是一个简单的通知。
快十年没见了吧,盛嘉树想。
他的回忆至今依旧停留在那个抱着他的腿哭着说“爸爸不要走”的小女孩身上。
他看到她,就会想到自己早已远离了所有梦幻和美好,唯有眼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枯燥生活和压力与责任。
所以,他那时候真的不愿意看见到她,甚至有点害怕见到她,哪怕她是那么聪明可爱,那么像他。
当时的他从不觉得这是错,只是现在看到长大的她,盛嘉树竟想到了“报应不爽”这个词。
所以,这就是他的报应么?
盛情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大学的大一学生都是一样的,需要了解各中社团,参加各种比赛,以及充当氛围组观众。
班级群里的消息不断,盛情不用看也能猜到都是些什么。
她正想关掉手机,王璐瑶的微信消息就跳了出来。
—今晚八点迎新晚会,有个秦梦和赵妍表演的节目,你过来不?我帮你占位置。
盛情撑着下巴回复。
—她俩的节目具体是几点?
—我也不知道啊,听说还在排练,具体的节目单也不清楚。
盛情想了想,还是合上了书,简单地给王璐瑶回复了个“去”字。
图书馆的第三图书室是专供理工类用书,盛情径直走到了生科类书架前,飞快地找起了自己需要的那本。
不到两分钟,她的目光已经寻到了那本《主动与被动,可变的基因》这本书,她刚伸手去够,书却突然被另外一只手拿走了。
盛情侧头看了眼,却正对上了那人的目光,他愣了下,笑着问,“你也想借这本?”
这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穿了剪裁适合的深卡其色风衣,显得整个人又高又有气质。
明明戴着一副极其斯文的无框眼镜,可镜片后的一双桃花眼却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给人一种莫名矛盾复杂的感觉。
盛情真的很不喜欢戴眼镜的男性。
所以,她也只是礼貌地对他摇了摇头,一句话都不想同多说,又去寻找新的目标。
“生科系的研究生么?”那人有些随意地问了句,又把刚拿过的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似笑非笑地道:“我也只是随便看看,让给你吧。”
盛情真的很不喜欢戴着眼镜又自以为是的男性,就像现在和他说话的这个人。
她还是拿过了那本《可变的基因》,跟他道谢:“虽然很感谢你,可真的没人和你说过么?”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不禁有些好奇地问,“什么?”
盛情冲他扯了下嘴角,又一本正经地道:“你很可笑。”
“……”
12级这场迎新晚会是在学校音乐厅办的。
盛情来的时候,这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嘈杂声险些要让人震耳欲聋。
她找了半天,才终于从这暗夜的人海中发现了摇晃着荧光棒的王璐瑶。
“这里!这里!!”王璐瑶大喊着。
由于这里太黑,盛情走到她身边时,才发现她身边的坐着的郁景延还有……
不久前刚在图书馆见过的那戴眼镜的男人。
活了十九年了,盛情第一次知道“尴尬”为何物。
而此刻那人也正看着她,他的神色淹没在了一片黑暗中,她看不清,不过总不会太好就是了。
王璐瑶扯了下她的手,小声解释道:“我来的时候也没座位了,还好郁学长叫了我一声,坐吧。”
盛情对郁景延笑笑,坐在了王璐瑶身边,郁景延连忙介绍道:“学妹,这是我哥郁景尧,也是学习生物科学和生物工程的,不过他已经读完研了,也是个大学霸。”
郁景延介绍郁景尧时,眼里的骄傲之色不言而喻。
“哦哦,好厉害。”盛情点点头,她怕郁景延没完没了,想提醒他节目要开始了,可郁景尧却突然侧头看向她。
她看见他勾起薄唇,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礼貌地朝她伸手,道:“盛情是么?你好。”
他们之间隔着的郁景延和王璐瑶都愣了。
这么远握个手,他俩是不是显得有点碍事?
正当两人想到这时,盛情已十分从容地同他握了下手,声音格外清冷好听,“你好。”
她话音落下,明显感到那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盛情眉心轻蹙了下,正想反应,可郁景尧却先一步松了手。
他像是真的只向打个招呼而已,很快地又坐正了身体,目光看向前方,似乎是开始欣赏节目了。
盛情更不会多想,因为她从不会在意自己不喜欢的人。
可王璐瑶就不一样了,她此刻已无心顾及节目,一会儿看了看盛情一会儿又看了看郁景尧,脑内已经上演起一出青春偶像剧了。
熬了快一个小时,盛情总算等到了她那两个室友的节目,好在一共就二十分钟不到,她终于能走了。
她前脚刚离开音乐厅,身后就传来了郁景尧的声音。
“盛……情。”他故意拖了个长音叫了声她的名字。
盛情回头看他,郁景尧已朝她走了过来,他依旧十分风度地对她浅笑着,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兴味好奇起来,“想不到你才大一,抱歉啊,之前猜错了。”
再见到她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在图书馆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女孩确实让他意外之余,却又有种莫名的共识感,仿佛让他看到了许久前的自己。
“没关系。”盛情简单应了声就走了,郁景尧忙追上她的脚步,不禁问,“我很让你讨厌么?”
郁景尧的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味道,微乎其微的檀香杂糅着青松的香气,像是冬季里被太阳照过的松林,带着一点微暖的清冷气。
盛情摇摇头,“没有。”
“那你看起来却是这样。”郁景尧眼里闪着有点犀利的光,像是要一眼看进她心里似的,他有些打趣地猜测道:“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像你讨厌的人吧?”
盛情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郁景尧突然凑近了她些许,“我猜对了?”
路灯下他的一张脸在盛情眼前越发清晰起来,虽然是郁景延的哥哥,可却不同郁景延的帅气阳光,郁景尧是的五官要比郁景延的精致很多,也白了很多,一看便知是极具城府的斯文雅痞模样,看儒雅温和平易近人,却也带着戏谑和玩世不恭。
“嗯。”盛情应了声,郁景尧的眼神中的兴味更浓,可他还没来得及多问,她却先他一步道:“所以,你能离我远点么?”
郁景尧神色僵了一瞬,原本从容戏谑的神色也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嗯……不好意思。”郁景尧道歉得模样礼貌绅士,倒也没想再纠缠她似的,就这样离开了。
盛情对郁景尧的第一印象十分不好。
明明戴着一张斯文面具又像是情绪极不稳定似的。
她讨厌这种不确定感。
“嘿嘿,发什么呆呢?”王璐瑶在盛情眼前打了个响指,一本正经地盯着她,一副八卦模样,“你觉得郁景延的哥哥怎么样啊?我觉得他哥哥比他长得帅点诶!禁欲系的高冷感,好酷哦……”
王璐瑶双手合十,目光飘忽,脑内剧场又开始了。
盛情想,是不是应该把她带回家给妈妈认识一下,她们俩应该能成为忘年交吧?
她正想到这,窗外却猛地传来一道巨大的破碎声。
“砰!!”
咖啡店外传来惊恐的尖叫声,盛情瞥了眼窗外,原本淡漠无波的眼里也闪过一抹震惊。
人群中的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T恤,原本柔顺的黑发显得有些凌乱,漂亮白皙的脸上那几处青紫是十分惹眼,神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厌憎。
此刻的他,正拿着棒球棍站在一辆黑色豪车面前,而那豪车的挡风玻璃也是支离破碎。
显而易见,这是少年的“杰作”。
盛情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却听对面的王璐瑶飙了句脏话。
“卧槽!!”
她说着,已经拽着盛情出了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往人堆挤,“天呐,暴力美学风的男高!!我从来没见过!!太帅了!!”
嘈杂的议论声夹杂着汽车鸣笛声震得人脑子嗡嗡作响,凌霄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聋了。
他随手丢下棒球棍,正要走时,却无意间看到了人群中的盛情。
她此时也在看着他,可她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十分平静。
凌霄一愣,握紧地手又突地松开了。
不在乎,不期待,不希望。
他不就是这样么?孑然一身的行尸走肉而已。
凌霄就这样走了。
豪车车主自始至终都没露过面,众人也懒得多管闲事,一场闹剧,就这样各自散了。
夕阳勾勒出巨幅光影画作,轻吹的海风也带着点咸涩。
凌霄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脚下的公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永远也看不到边。
他没有回头看,自然不知道身后还有个人跟着自己。
盛情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跟上来。
她不想纠结这无用的问题,所以她不想了。
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
突然,前方正在行走的身影突然就直挺挺地倒在了这条沿海公路上。
盛情一惊,快步上前。
少年闭着眼睛,薄唇紧紧地抿着,身体也在不住地颤着,他像是冷了,又像是想哭。
有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额头,少年猛地睁开眼,在看到眼前这熟悉的女孩时,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除了震惊竟还有些复杂的情绪。
她一直在跟着他么?
为什么?
她不是应该最讨厌他这样的人么?
这一次,凌霄没有推开盛情的手,只是愣愣地盯着她看,原本好听的声音也变得莫名干涩,“为什么……跟着我……”
“没发烧。”盛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他伸出了手,“起来看看海边的日落吧,别等到天黑。”
凌霄看着眼前这又细又白的手,却是迟迟没有动作,像是怕她拉不住自己似的。
盛情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似的,笑着道:“你看不起我么?我劲儿可大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额前的碎发被海风吹得生动,虽然依旧是那样的淡淡的表情,可语气却带着点骄傲可爱似的。
凌霄竟真有些不由自主地朝她抬手,两人指间相碰之际,他的手就被紧紧握住了。
盛情说得是真的,她看起来瘦弱,劲儿确实不小,一只手就把刚刚还在发愣的凌霄都拽了起来。
淡紫色的晚霞晕染在了这水天之间,像是一副油画,缤纷绚丽,连远处的渔船也沾染了这颜色似的,悠扬的音乐也带着莫名的温柔。
“虽然不知道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可“存在即合理”,别质疑你自己。”盛情站在了石墩上,这能让她看到更远更美的景色。
凌霄许久没有回应,盛情又侧头看了眼他,她笑了笑,突然无比认真地道:“知道么?你真的很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