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诸恶万野

13、第十二章

　　季白正在厨房里忙碌，哼着任於燎不知名的小调，放松而亲切。
　　任於燎却抚着额头，目光没有焦距地看向床面，发丝垂落下来，掩盖住他现在的表情。
　　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柔柔弱弱地打在窗边的桌子上，慢慢打到床脚。
　　任於燎定了定神，看向墙上的钟表，凌晨六点半。
　　他今天起晚了。
　　这可不妙啊，他回想自己的心路历程，回想自己昨晚做的梦。
　　他共情得越来越深刻，内心的猛兽就越难控制，他快被梦里那个“他”同化了，思维和情绪越来越不像他自己，立身摇摆不定。
　　这可不行，他想，他不想像现实那样有这样惨烈的结局，他想要好的，想要圆满的，想要多少心甘情愿的。
　　他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借凛冽的冬风弄自己清醒。
　　他和季白的关系现在奇奇怪怪，勉强算是互惠互利，是略微过界的交换条件，季白或许想要抽身而退，但他绝对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他从见到季白的案子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天时间，如果算上和季白接触，不过才三天，三天时间，他不知为何，像要把自己一生都定下来。
　　但绝对不是因为波诡离奇的梦，不是因为共情，也不因为他折了多少个第一次在季白身上。
　　任於燎思来想去，竟是那天机缘巧合听旁人抱怨案子难办，偶然之间看到封面的那一眼。
　　那一眼正对上季白黑沉沉的双眸，全景看到季白证件照都遮掩不住的阴郁出众，当即心跳呼吸停止，好几秒才缓过来。
　　从那开始，一步错，步步错。
　　他跟着车前往现场，细细感受季白生前的生活氛围，窥伺他的生活，季白的精神映射到现实，像是放大一样笼罩着在场所有人，但又好像只是个缩影，是冰山一角，压抑地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季白的尸体，那时还正在处理化验，任於燎仔细观察着季白的死态，不由觉得怅然，喃喃道：“可惜了……”
　　话说到一半自己都觉得不适合，他虽不信鬼神，但有些习俗却觉得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听过局里的老人说过，见到枉死者，莫要凑头去看，把自己的影子映进瞳孔里，也莫要说些可惜的话，不然非要缠上你。
　　他从来遵守这些，没想过违背给自己找麻烦，那天却不由自主，像失了魂，脱口而出，到最后自己竟没有半分后悔。
　　大概从那时起就有着什么苗头了。
　　任於燎换好衣服，出去洗漱。
　　二室一厅的主卧并没有卫生间，他得路过客厅去玄关附近，也刚好路过大敞着门的厨房。
　　季白独居良久，宅的技能几乎满级，今天早晨突发奇想想吃点粥，顺道给宿主做一点。
　　从冰箱里找到半条鱼，一把葱姜，季白煲上粥，一会儿把腌好的鱼片滚进去。
　　他时间卡得极准，任於燎洗漱时才只能闻到米香，出来就是扑面而来的鲜香气。
　　季白面前是一坛粥，摆上一碗醋渍小咸菜，旁边放着两个空碗伴勺筷，他本人也没端正等着人的意思，坐姿随便，正抱着手机玩儿游戏。
　　没有特地等人的意向，倒像是教养礼貌让人不得不等候主人。
　　室内温暖如春，任於燎边走边想，季白越来越像活人了。
　　他顺道在玄关拿了一把香过去，季白打游戏打到最后，正是不能打扰的时候，任於燎就给彼此盛上粥，打火机一响，橙黄色的火焰点燃棕红色的供香，插到香碗里，正在此刻，季白游戏也打完了，刚好对上他的眼。
　　他俩平白生出了几分默契出来，彼此心照不宣，仿佛说破了就是罪过。
　　鱼是之前做酸菜鱼剩下的，现在的机器都高明，冰箱的保鲜能力让这半条鱼今早还算新鲜。
　　厨师也高明，米粥煮的柔软滑黏，米煮在完好到爆开的那一短短的阶段，腌好的鱼片伴姜丝就滚了进去，一两分钟后，姜的呛辣、鱼的甜鲜、米的醇厚混合在一起，这时撒上一把小葱花，滴上两滴香油，香气轰然炸开。
　　任於燎早餐不怎么用粥，今早用过了熨帖到上班两小时，至于自认为到中午下班胃里还热热的，就纯粹是心理作用。
　　但季白也很久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他很久之前吃饭就是为了机体活动而做的，他心情不好，吃什么都觉得不对，吹毛求疵，没办法，只能自己做，再温热的东西情绪不对也就是冰凉一片。
　　他现在很是放松了，不必再顾忌有的没的，他觉得加压在身上的那些条条框框都要散开了，现在就只剩下把那个人拉下地狱了。
　　他在这样的温暖和胡思乱想下，他终于感受到一丝睡意，他向来珍惜这些睡意，便就地休息一会儿。
　　但鬼一般是不睡觉的，他做为一个新鬼，就算天生怨气缠身能做个厉鬼也不是很懂得常识。
　　他不知道鬼一般不睡觉，但人会，他愈来愈不像只鬼，这不只是修炼来的。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做梦了。

作者有话说

　　打算在两个星期内完结这本书，尽早写下一本。
儿童节快乐，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