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诸恶万野

19、第十八章

　　他正在查看保存在电脑里一个小小窗口里的视频，视频里的爱人沉郁但鲜活，是可以喘气的活人，而不是躺在深蓝色的防水布上，无力且苍白。
　　他近日几乎完全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他的爱人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闭着眼，垂着手，朱红的嘴唇里喊着他的名字，声音轻缓飘渺，惹人战栗。
　　死人在梦里喊活人的名字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这是忌讳。
　　但他半点不在乎，他的爱人喊他一声，他便应一声，他爱他，爱他的所有，连他的狠心也又恨又爱。
　　他的爱人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飘忽不定，越来越直击灵魂，他不住地应着，想要上前拥抱住他，但他总是走不上前去，他和他总是间隔着一个看不见的墙，他着急到流泪，但他总是碰不到他。
　　他的爱人声音终于越来越凄厉，他一直应着：“我在这里！”“我在！”“我在！”“你看到我了吗？！”“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啊！”
　　但总是听不见的。
　　他的爱人终于流出血泪来，高声凄厉道：“你在哪？！”
　　他也泪眼模糊，大声回答道：“我在这里——”
　　“——季白！”
　　他醒了。
　　他不敢入睡，因为他总是答不了季白，这让他越来越痛苦。
　　他不敢自杀，因为自杀的人要下地狱，他不敢见不到季白。
　　他日日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只盼着能有人将他捉住，他不会自首，他尽力求得最坏的结果，那对于他来说是好的，反而是他梦寐以求的。
　　但季白把他的行踪把他们的关系摆脱得太干净，他们伪装的太好，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怀疑到他。
　　他求而不得。
　　他想，挨抢子也好别的什么所有的都好，他受够了这个世界，受够了没有季白的世界，他以为他会不再痛苦，但反而宁愿季白和他作对，起码季白是活着的，不是只能从监控里看到的，过去的录像。
　　他们很弱，攻不破防火墙，找不到他的行踪，找不到他。
　　他痴迷地看着视频里的季白，那是他用自杀威胁他的那一天，正午的阳光在磨砂玻璃的折射下温柔而朦胧，季白仰躺在床上露出恶意的表情，他隔着屏幕轻抚季白的脸，突然顿住了。
　　那个视频里，季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光点，起先是从眼睛里从嘴巴里，好似一个个空洞，逐渐扩大，将他整个脸都掩盖住，把作为人的五官遮掩，成为全部的白色光。
　　他的脸色突然涨红，那是极其愤怒的表情，他的眼睛好像可以喷射出火焰，他不能忍受季白被人触碰，他知道这是攻击，他要反击。
　　对方很强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自信，他们交手数个回合，他从心底里产生出了不可置信。
　　作为一个手把手教导的老师，作为一个偏执的爱人，他不会认错任何有关季白的东西。
　　他束手就擒，他什么抵抗都没有，他只是不住地发问，问他究竟在哪里，卑微地请求要见他。
　　他不再考虑任何有关科学有关鬼神的任何东西，他很想他。
　　终于，那防火墙被攻破地很快，自己的东西总是最清楚弱点，他不再抵抗后几乎就是像一个人打开快递一样简单，他清楚地知道他已经暴露了，他应该逃的，但他不想。
　　他束手就擒。
　　对方没有回答他，他执着地看着屏幕，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些回应。
　　那是一个白色的光点，吞噬着所有的信息和数据，占据他视野里所有的边际，然后在正中浮现出血色的字：
　　“我正在你的身边。”
　　季白正站在他的身边，全身都是血，皮肤上尽是他静心雕琢出的痕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睁着漆黑没有光亮的眼睛，在他耳边呼吸。
　　“哈——”
　　他似有所觉，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下一刻，房门从外面被强力破开，他乖乖就擒，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笑盈盈地看着为首的警-官。
　　他听到那个警官冷着脸，公事公办：“你因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请配合调查。”
　　“盛许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