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到月球》晏汐

3、第三章

　　小区不远处是一片年代久远的菜市场，菜市场对面是水果市场。

　　黄昏时，家家户户亮灯，炊烟起。
　　下班回家的男人女人，开着四轮的宝马，抑或是蹬着两轮的脚踏车，更多的，是带着遮阳帽横冲直撞的小电瓶。
　　他们到了这儿，无一例外选择下车，行色匆匆地进菜场。

　　听过那么一句话：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
　　我觉得，言之有理。

　　尤其在冬季的清晨，人们赖在被窝不肯起床，常常偷懒不做早餐，家门口热腾腾的肉包子、烧卖、白面馒头……
　　早沐浴净身，等着路过的上班族挑选。
　　每每此时，一口一个小笼包子，再吸一口热乎豆浆的我，再大的起床气也要被香喷喷的食物治愈了。

　　可惜，我爱吃中华美食，最拿手的却是方便面。
　　我是家中独女，父母长辈较为宠溺，上初中之前几乎没碰过家务活。经手的家务，至多是简单的洗碗拖地，再无其他。
　　颇有点古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味道，当然，我不是大小姐。

　　商贩卖力的吆喝，大妈嘈杂的叫嚷，还有铃铛清脆的叮呤当啷……由远及近，声声传进我的耳朵。
　　不觉吵，甚至觉得有些动听。

　　我喜欢这般富有生活气息的画面，我真觉得那些妄图自杀的、精神颓靡的人们，在下决定之前，好好地逛一逛超市，走一走菜市场。
　　与摊贩讨价还价几个回合，哪怕一念之差，或许就能重拾活下去的希望。
　　生活嘛，有来有往，接招与出招并存，别因为一时失败而气馁沮丧。闯进了死胡同，还有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对着你笑呢。

　　我不太爱看鸡汤文，可时不时跳出心头的大道理，奇迹般地掺了党参、鹿茸、枸杞、灵芝、人参……
　　怎么有些，少年老成的滋味？

　　还没想明白呢，左耳朵被一股大力揪起。
　　“叫你三四遍听不见吗？出门前跟你说了会下雨，要带伞，可你就是不听，看看看看，回不了家吧。”
　　母上的到来打破了我短暂的沉思，我揉揉耳朵，佯装可怜。
　　其实耳朵不疼，她根本舍不得用力，至多是暴脾气上头，得吐槽发泄才过瘾。

　　母上带了两把伞，我跟着她，一前一后地出了便利店。
　　出门后，我紧张地东张西望，再一次从之前的期盼见面过渡到你千万不要出现，我可不想你看见我被训的憋屈模样。
　　复杂多变的心理，想见你，又不想见你，你若是定居在我心里，来来回回地都要烦躁起来吧。

　　顾璨之，我想你那么多回，什么时候轮到你想一想我？

　　-

　　入夜。

　　写完作业已是十点，华灯初上，车辆川流不息。
　　我站在自家窗前眺望远方，一盏盏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着绚丽的光，我盯着看，时间久了顿感眼睛酸涩。

　　身穿睡衣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单手刷着微博页面，看娱乐八卦，看时事新闻，看旅游笔迹，看少女心事……
　　关注了好几个情感博主，百万粉丝加成，时不时搞一两波转发抽奖。
　　网友们的投稿千奇百怪，各人的故事精彩纷呈，看得人津津有味。虽然都是隔了网络的不相干的人，可设身处地的带入自己，竟然也翻涌起莫名的情绪。

　　随手往下翻，刷到一只二哈的视频。
　　二哈的蠢笨与拆家能力是大家公认的，可仔细想想，它不就像是几岁的孩童，顽皮淘气爱闯祸，可爱极了。
　　我再次，弯弯绕绕地想到了你。

　　不知那日所见的流浪狗此时身在何处，是被你带回家收养，还是继续过着吃“嗟来之食”的可怜日子？
　　就算你不带它回去，也无可厚非。
　　没有人道德绑架你，更何况你并没有收养它的义务。

　　但下意识的，我认为你会带它走。
　　像是询问，像是承诺，你能蹲下身问出口，摆明了你有收养它的想法。你是那么温柔一个人，应该是舍不得狗狗失望吧。

　　熄了灯，我陷入沉睡。
　　而你，便如此繁忙地跌进我的梦里。

　　梦里面，暖阳和煦，窗明几净。
　　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一把大三角尺敲得黑板“哐哐”作响，昏昏欲睡的午后，同学们没清醒，半睁着眼睛听课。
　　恨铁不成钢的词眼一个紧接着一个蹦出来，精神萎靡的同学被骂醒了好几个。

　　忽的，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你看起来慵慵懒懒的，靠坐在窗边，沐浴在阳光底下。微风带过，掀起米白色窗帘的一角，场景略显美好。
　　你从座位站起，从善如流地给出了答案。
　　老师赞赏地点点头，你迎着众多同学投来的惊叹目光，不慌不忙地坐下。

　　即使在梦里，你依旧不骄不躁。
　　不仅拥有谦逊勤勉，善良有爱等美德，你还聪明机灵，天赋异禀，被老师们一遍遍称赞，挂在口头舍不得放下。
　　你是绝大多数人的骄傲，也是我的。

　　但凡多靠近了解你，小鹿的撞击就越发强烈。
　　我不禁抚上胸口，打算安慰劝诫孤寂可怜的它，但它呜呜咽咽的，不听讲。它抱着必达目的的信心与勇气，将希望托于我。
　　该怎么办呢？
　　是选择辜负它，还是前去打扰你？

　　顾璨之，你帮帮我，帮我做个决定，好不好？

　　-

　　自从将名字与脸对上号之后，我便时刻留意你的消息。不必刻意，因为你本就是圣鼎高中的风云人物。
　　有关于你的小道消息，一直在“民间”流传。

　　听说，前几日有一位女生大着胆子堵住你回寝室的路，将你拖到操场向你告白，情真意切，满面通红。
　　碍于其他同学在场看热闹，你没有直接拒绝。
　　猜到了，你不会大大咧咧地做出答复，你肯定考虑到女生的自尊心，所以才在事后回了对方一段话，同样委婉，诚恳。
　　你一直都是位品行端正、学习优异、双商超高的男孩子。

　　不过，经此一事，我愈发地低落。
　　一来，深感你我之间鸿沟难越，二来，突发的自卑感将我埋得严严实实，喘不过气来。

　　喜欢一个人时，对方是光，耀眼夺目。
　　而我，不过千万花草树木中平凡普通的一个。

　　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谈感情的好时机，你也并非是我的良人。若我能仔细听劝，应该趁着这份喜欢未曾发扬，丢一把野火将它烧得一干二净。
　　省的缱绻的情愫颠来倒去，到最后伤了自个儿。
　　而你，自始至终站在局外，保持旁观者的冷静自持，那叫我十分难堪。

　　我是个古怪多变的女孩子，偶尔听从理智，偶尔叛逆反抗。
　　譬如，面对你时，我就常常装聋作哑，听不见内心发出的一阵阵仓促警铃。即使前方是沼泽泥潭，悬崖峭壁，都得踏出一步试试看。

　　为此，我托姐妹要了你的微信。
　　将你的名片推给我时，姐妹挑眉问我：“栽了？”

　　怎么说呢……
　　在我们一众姐妹当中，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过喜欢的男孩子，有一些甚至打破了世俗与封建的眼光，偷偷地尝了一把秘果的滋味。
　　“早恋”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他们紧张且刺激地与学校领导、家中长辈玩转着“猫和老鼠”的游戏，乐此不彼。
　　我是当中为数不多的，母胎单身十余年，且不曾对任何男生动心的那一个。

　　所以当我主动要求加一位陌生男生时，消息好似平地惊雷，炸得姐妹团们晕头转向。她们纷纷热情地做起红娘，隔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向人打听你。
　　要不是我拦着，此刻的我该拥有你家的详细地址，长辈的联系方式等等……

　　栽了吗？
　　扪心自问，不至于。

　　我不过是对你一见钟情，通俗点来讲，就是见色其意。等哪天看惯了你帅气的脸庞，总不能还念念不忘吧？
　　要么等空白想象的激情消退，要么等深入了解之后，放弃你。
　　我在创造机会接近你，或是劝回懵懂的小鹿。

　　盯着你的头像发呆了许久，终于，在寂静的夜里点击发送“添加好友请求”。我窝在被窝里，被窝却鼓噪如雷。
　　彼时，寝室已经熄灯，隐隐约约能听见舍友传来的沉重呼吸声。
　　好在，黑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们瞧不清我的面红耳赤，也瞧不清我的神色苍白。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四分钟过去了……
　　就这么，我注视着手机，一直到它灭屏，始终没得到回复。好友请求的消息就跟石沉大海似的，得不到半点儿声响。
　　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跑到你面前，特意嘱咐你通过好友验证吧？

　　当晚，我睡得很不安分。
　　总算能理解“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里主人公那般心事重重的可怜相。
　　半夜醒过数次，每一次都没忍住，拿起手机看消息。

　　没有消息，始终没有添加好友成功的消息。
　　我的心就此空落落地悬在半空，每一次惊醒都是一场漫不经心地碰撞，撞一下跳一下，没精神气。

　　魂不守舍的状态一直延续到清晨起床，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站在镜子前刷牙，舍友上厕所对上我的视线，吓得猛然跳开。
　　“恩恩，你昨晚没睡好吗？”

　　我点点头，可怜巴巴地寻了个借口：“憋尿憋到起床……”
　　舍友大义凛然地拍拍我的肩，深表同情，我配合着做出委屈瘪嘴的小表情，天知道，那一刻我都快哭了。

　　趁着眼眶泛红前，我赶忙低头，将洗漱水吐掉。
　　连扑了好几把清水，每一下都带着不甘心，砸得脸蛋生疼。我想借此清醒，更想转移安在你身上的注意力。

　　顾璨之，你不懂我深夜的辗转反侧，更不懂我说话间莫名其妙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