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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春天来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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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条硬中华。”
“425。可微信可支付宝可现金。”信起头也没抬,眼睛仍然盯着手机。
游戏刚开局,他打开设置,屏蔽了局内打字——这把没人愿意打野,对面还把他唯一会的李白ban了,他只得胡乱点了个云中君,进游戏了才发现带的坦克铭文,召唤师天赋带的治疗。
“诶,付了。”来人扣了扣玻璃柜,把微信支付页面展示给信起看。
信起一抬头,就看见弯着嘴角的施谷风朝他眨眨眼,他愣了愣,从信起现在正坐着的角度看施谷风,正好把他被头发盖住的眉眼看清楚——男人是单眼皮,眼眸幽深,纤长而略微向外卷曲的上下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飞快交叠;一对黑又浓密的眉毛像剑一样架在有神的眼睛上面。
盯着施谷风好像有点太久了,意识到那人眼里的玩味,信起连忙把手机扔柜台上,转身找那一条该死的中华烟——他的耳朵有点发烫。
“我去看看仓库还有没有一条的,”信起起身往内屋走,“你等着。”话音被揉碎在他的脚步声中。
他拿着一条硬壳中华出来的时候施谷风修长的手指正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翻飞。
“You ha|ve slained an enemy!”
“Double kill!”
“喂!你干嘛呢?谁让你动我手机的!”信起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回手机,施谷风灵巧地躲开,朝屏幕点了点,把手机送到信起面前。
信起把烟拍玻璃柜台上,瞪了眼前嬉皮笑脸的人一眼,看了眼战绩,惊了,五分钟时间4-0-1的战绩,对面一个头也没拿到。
法师在全部里发「难道带错天赋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JunJun!」
信起坐回柜台后面的藤椅,在裤子上蹭了蹭拇指,操|纵着角色出泉水。对面打野还没复活,红刷出来了,他打算先去反个红。
身姿俊逸的人物模型刚飞到河道边上的时候,信起头顶又响起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别过去,红区有人。”施谷风手撑着柜台探进半个身子,他的脑袋正处在信起头顶上方。
“少吓唬人,就算对面在蹲我也杀不了我,等级差太多了懂吗?张飞还跟着呢,怂屁。”
信起话音刚落,红区草丛里窜出一个老夫子大过来,一只金色的鸟从对面泉水飞过来击中了云中君,路过的马克直接位移过来接大招——“You ha|ve been slained!”
“Enemy double kill!”
“淦!排位对面双射手?”信起傻眼了。
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施谷风的气息喷洒在信起头顶,拂动了几根长一点的发丝,搔得他的脸颊酥酥麻麻的。
复活以后,信起自己家野区都被对面韩信反烂了。想去蹭点兵线,还没飞到中路就听到队友狂点信号「开始撤退!」
他想去开个龙,还没到龙坑就吃了对面三个大招血条直接消失。
「稳住,别浪!」
「打野别送!」
「求你了小朋友,把手机还给你大人吧,我这把晋级赛,跪十几把了,救救孩子!」
“诶,这把我帮你打完怎么样?”施谷风笑眯眯道。
游戏结束在大概十分钟后,战绩14-2-3,信起的MVP。
“哥哥走了啊,有空再来找你玩。”施谷风的背影和着夕晖消失在信起的视野中。
“什么人呐。”他一脚踹在柜门上。
墙上的挂钟时针转到22点的时候信楚楚才哼着歌蹦进店里,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今天的同学聚会很合她胃口。
“你今天真该跟我一块去,他们搞了一个大party,狼人杀也超刺激的,”她喝了口水,朝厨房里洗着碗念叨的妈妈挥了挥手,“妈你别叨个没完了,我都算回来得早啦。”
她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似的,搁下水杯,拉着信起说:“哦,对了!今天金辞也来了!就是那个去年掺加了训练营没火起来的那个金辞,他本人皮肤特别好!又白又嫩,毛孔都看不见。人也特别乖,跟节目里那个不爱说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跟他讲话他居然脸红了诶——啊我死了——他好可爱!”
信起对电视上那些明星完全没兴趣,看信楚楚捂着脸都透出红的样子,似乎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施谷风他爸看见他手上拎着一条烟就问他:“烟酒不是买齐了吗?咋还买呢?”
“哦,这个啊,妈说到时候街坊邻居也都请来,我怕到时候不够,多准备点。”
第二天|朝阳的第一缕光辉还蒙在云层里,信起就被信楚楚的吆喝声惊醒了。
“起子哥快唔——起床了,”信楚楚拍打他的房门,含糊不清地说,“今天天气很好,我妈放假不用我看店,我约了风哥来打牌,你快点起床啊。”
信楚楚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至少在信起直男审美的角度来看很漂亮——她穿了一件驼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搭着浅蓝色的针织长裙,映衬得她的皮肤更白。齐腰的栗色卷发梳成高高的马尾,露出纤长而瓷白的脖颈。
“有那么喜欢他吗?”信起心想,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他居然从自己的想法中咂摸出一丢丢妒忌还有……烦躁?
这种烦躁的感觉在信楚楚在牌桌上三番五次看手机,用信起从来没听过的甜腻声线接了一通电话,最后容光焕发扬长而去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起子哥?”施谷风试探地叫他,“来timi吗?”
“别那样叫我。”信起抽走他手中的扑克收进盒子中,沉着脸回答他。
“那……信哥?来timi吗?”施谷风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
信起懒得理他,看了眼手机,问:“这儿的邮政在哪儿?”
“在山东边的镇上,你要取东西?我带你去吧,你不认识路。”
信起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他不想麻烦刘姨带他去拿快递,她一个月就两天假,还得看店。
邮政快递店面在镇上的一条弯折小巷子里,估计只凭听人说的路线还真没几个人能找得到。
信起撕开薄薄的包裹,抽出里面文件袋中的几页纸,在右下角空白处龙飞凤舞地签名。又从裤兜里掏出身份证,问老板:“你们这儿有复印店吗?”
在隔壁复印完证件之后,信起把手中的纸张装回文件袋中按照包裹寄来的地址寄了回去。
施谷风看清了签名纸上打印着“休学申请书”的字样,他一向对别人的隐私有着控制范围内的好奇心——其实也很容易能猜到,跟信起的腿伤有关——信楚楚无意间跟他提起过。
施谷风通过摩托的后视镜看见信起没什么表情的脸,“这张脸不该是这样的,不管是愤怒也好,还是嘲讽也好,反正五官不应该本本分分地待在那里。”他想。
陡坡两旁是生长得杂乱无章的柏树,它们盘根错节,生长的郁郁葱葱,庞大的树冠枝丫交叉纠缠在一块,形成密不透风的棚顶,黑压压地盖在路上。
“喂,是不是走错路了?我记得来的时候路上不是这样的。”信起从后面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
“没有。这个坡有点陡,路况有点差,你抓稳点。”施谷风的声音掺杂着风声从前面传来,有些失真,但信起却觉得听起来莫名的熟悉。
他一定在哪个地方听过这种类似的嗓音,信起正琢磨着到底是在哪儿听到过,忽然感觉屁|股底下的车身一震,他整个屁|股几乎离开坐垫,整个人悬空在车上方,然后重重落下。
“草,你这开的什么车啊,这么抖!”信起感觉自己的屁|股差不多快摔成几瓣儿了,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施谷风腰上的外套。
“好好好,都是爸爸的错,我当初就该把你身寸墙上。”施谷风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信起从后视镜只能看到施谷风被风吹得微微泛红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下颌角。“这傻哔肯定又在笑。”他猜。
“快看右边!”施谷风忽然拔高了语调,打断了信起准备阴阳怪气回去的语言组织。
信起忽然想不出骚话来回击施谷风了。
没人会在这时候讲骚话。
从坡道下来是一截平直的水泥路,道路的左边仍然是长着柏树的山体。右边的景色焕然一新——是一塘水潭,潭水清澈见底,能看见一颗颗圆润荧白的鹅卵石铺满了潭底。一挂银白色的瀑布攀附着潭水另一侧的崖壁,水流激荡着倾泻进水潭,与潭水碰撞出一串串洁白的气泡。氤氲的水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彩虹,挂在瀑布上方。
“诶——那是什么?”岩石缝隙里有一抹随着向下奔流的水摇曳的红色吸引了信起的视线,他扯了扯施谷风的外套,指向瀑布。
“野桃花,”施谷风回答的语调很轻快,“激流中生长的桃花,很顽强对吧。”
施谷风看见后视镜中的男孩的表情被湖光山色映衬得鲜活起来,眉眼上也带上些许笑意。
他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春天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