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之三词练习》七叶月

2、心爱的人 小白兔 反噬

　　两个重伤未愈的人在陌生的树林里探了一整天的路，眼看天色将晚，他提议就地歇息，明早再走。

　　就算心急，我也明白他这个决定是明智的，习惯性的朝他略一俯首：“我去捡些木材来生火。”

　　“等等。”
　　被他叫停，我转身见他清理出来一块空地，将水囊递给我：“你腿伤比较严重，坐这歇会，木材我去找，食物也会带回来。”

　　我怔怔接过，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仍然觉得不真实。

　　习惯了以前跟着恶毒太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管伤多重都会被要求保护和伺候他。这是头一回，有人为我做这些。

　　注意到这个邻国的谢将军，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一个让敌国闻风丧胆杀人不眨眼的人，却传言是个心善之人，着实让人好奇。

　　几次交锋，领教了些许他的胆识与坦荡，竟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来。

　　这次两国都得了密报，交界处一个古墓里有大量奇珍异宝，争相派人来寻，我随恶毒太子出征，恰好遇上谢将军，打斗间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地塌陷了。

　　剧痛唤醒了我的意识，清醒过来发现在身在一个崖底，我断了条腿，恶毒太子就摔在不远处。

　　把腿复位，找回配剑，伤痛早已是家常便饭，活着就是万幸了。

　　附近侦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危险，但这个地方太奇怪了，我很确定，交界处的地图上压根没有这块地。

　　再返回恶毒太子那里，我敏锐的察觉到了有其他人的痕迹，握紧剑柄，等待合适时机。说时迟那时快，在我出手的瞬间，一道凌厉的剑气同时刺破长空朝我逼近。

　　是谢将军，两人都堪堪躲过一招，执剑对峙，看样子他伤的也不浅。

　　我瞄了一眼不知死活的恶毒太子，掂量了一下眼前的状况，果然放弃他跑了。

　　做奴隶刀尖舔血这么多年，实在没必要再为他搭上一条命，而且，如果有选择的权力，我并不想与谢将军为敌，哪怕他是个很好的对手。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早已没有知觉，快要到达我承受极限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

　　确认了安全，我坐下来调理内息。

　　这一坐，竟然失去了意识。醒过来已是夜里，洞门口生起了火堆，我身上搭着干稻草。

　　瞥见身旁的水囊，我撑着墙壁半坐起来抓过来大口灌进干裂的喉咙。这几个动作用尽了我浑身力气，我太累了，沉重的眼皮合上之前，透过闪烁的火光看到有人从外面黑暗中走来，隐隐约约是谢将军的声音：“你发烧了，多睡会儿。”

　　再次转醒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他给我留了半个野鸡：“南边我已经探过了，是绝路。北面，吃完东西一起走吧。”

　　“好。”我顺从地点头。

　　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又心照不宣的从敌人变成同路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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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将我从回忆里拉出来，他一肩扛着一大捆柴，一手提着打到的野兔和一个小包裹。我忙起身去接柴火，被他侧身避开：“你伤得重，不适合做粗活。”

　　他兀自收拾妥当，把小包裹塞到我手上：“开饭还要会儿，饿了先吃这个。”

　　我打开他用扯下的衣襟做的小包裹，看到红红绿绿的野果，竟有点想流泪。

　　我在一旁看他熟练的生火，处理野味串好烤起来，他这样受国君厚待的将军，竟看不出养尊处优的样子。

　　待他坐下，我走近去将反复搓洗干净的第一颗果子递给了他，他愣了愣，粲然一笑：“谢谢你。”

　　我们围着火光坐定，他看了我一眼道：“你真是像谜一样。”

　　我抬眼看他，剑眉星目很好看。

　　他接着道：“传言人狠话不多的太子暗卫，却总给我一种小白兔的感觉。真以为是小白兔了，又意外发现是个扮猪吃虎的。”

　　他暗指我抛下恶毒太子的事，我知他无恶意，还是没忍住急着解释了一番。

　　他听完阴沉着脸：“齐国太子不得人心人尽皆知，仗着基底深厚也不屑与邻国交好。我本想着立场不同而已，况且齐国君其他几个儿子也不堪重用，国局动荡苦的是百姓，便未趁人之危，谁知他竟对身边人都残忍至极，你不杀他，都已算是以德报怨了。”

　　“好在扛过非人的生活，我更强了。”

　　“你的确是个难得的对手，三年前的我自认为尚不及你。”他投过来赞赏的目光，我习惯性的低首垂眸，被他按住肩膀：“我们不是主仆，也，不再是敌人了。”

　　我抬眼，不管我自由与否，我们还是两国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看出我的疑问，像是解释，又好似自言自语：“大概是因为，我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可爱吧。”

　　我愣住，心尖一颤。忽而见他狡黠一笑：“手上也沾了不是鲜血了吧，心性却还小孩儿一样，害怕被误解。”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奇怪，无数次不明不白的受罚，我明明都不屑予以辩解的。

　　我好像，只是害怕被他误会啊。

　　互相照顾疗伤一路走着，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穿梭，我丝毫不担心出不出的去，出去会在哪，如果能一直这样走着，走到地老天荒其实也不错。不知他是否与我一样的想法，但俩人心照不宣的慢下了脚步。

　　我们还是出来了，居然穿到了深入邻国内陆的一个小村。只是我好歹算个敌国战士，只身一人身处异国，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不用担心，有我在，会护你周全。”我看着他坚实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感动，一手推开他，反身踢飞一个暗器，长剑已在胸前。

　　恶毒太子还是那副看似散漫的样子，一双眸子却越过我，不怀好意的看向谢将军：“就等你这句话呢。”

　　谢将军竟真的因为我被威胁，孤身护送恶毒太子到了边境。

　　恶毒太子的援军赶来，谢将军就危险了，可我每次担心地眼神示意想让他离开，他都会回我以坚定的目光：“别怕，说过会护你周全的。”

　　有些恼自己警惕了半生，怎么关键时刻会忘掉危险，也有点后悔这一路与他结伴而行，他这般重情重义的人，肯为萍水相的我身陷险境，这段交情终究是成了他的负担。

　　我手脚被束缚，只能看他以一敌十，快刀解决第一批援军，发现恶毒太子是真想致我们于死地，他也毫不留情地奔着他首级去。

　　眼见得他杀红了眼，恶毒太子也慌了神，一把把我推了出去，想趁着这空当逃走……我迎着将军带着内力挥舞而来的长鞭，心想这样也好，反正就算活下来，回到齐国等着我的是无尽的追杀，跟着将军......去打我的同胞，又让我如何自处？

　　他强行收住了攻势，长鞭在我脖子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我倒向刀尖，划开了束手的粗绳，顾不到刺的一手血，奔过去接住了他倒下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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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安全地带，我陪他找大夫，又休养了月余，他要回京面圣了：“你跟我一道走吧。”

　　将军舍命救我，我本不该拒绝，可我能叛君，却做不到叛国，虽然我连是孤儿，可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和子民，我没法屠刀相向。

　　“对不起。”我垂首摇头，他也不恼，问我：“自由了，你打算去哪？”

　　“四海为家。”

　　他叹口气，“行，既然你不愿跟我走，我不勉强你。”

　　我心里预演着即将到来的离别，竟比往日刀锋刺入身体更痛。

　　“那换我跟着你走吧。”我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不过我得先回京拜别王上，你要等我。”

　　“不可以。”我不可置信，备受恩宠的常胜将军，他本该前程似锦，留名青史的，怎么能跟我去流浪。

　　他不接我话茬，突然问道：“你是习武之人，该知道我那日突然撤下内力的结果吧？”

　　“被反噬，很容易受重伤。”

　　“那你觉得，一个敌国太子暗卫的命，值得我这样吗？”

　　我沉默，将军冒着生命危险换我这条贱命，怎么看都是亏本买卖。

　　“我虽不残暴，也是久经沙场了，刀剑无眼，我并不对每个人都介怀，你值得，是因为你不同。”我一生吃尽苦头，几次血快流干都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却被这寥寥数语模糊了双眼。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待我的心，也是同样吗？”

　　我重重点头，他扶住我后脑勺，按在他肩头，两个习惯了刀光剑影的男子，滚着热泪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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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墙外，我等了他一整天，太阳西斜，半边已藏入山头，才见到他的身影。一身布衣，丰神俊朗。

　　“走吧。”

　　“不收拾东西了？”

　　“身外之物来来去去，你在就行了。”

　　“王上被说服了？”

　　“嗯。”他一手搭在我肩膀，笑答：“我说要陪心爱的人，去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