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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最是不能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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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悦行走江湖多年,又为一庄之主,对外影响尤重,所以言出就必会行之。说好第二日辰时叫王伯备好马车,无论耍脾气的成分有多少,果真就准时准点做到。
本来确为三人一狗去秋水,但由于唐凌的执意,萧悦实在无法推脱,只得带她一同上路。
这次走同初次来时般低调,没有惊动任何人,自然也就无人相送。来庄内的日子虽短,却充满诸多美好回忆,再包括那些不愉快,也化身成登顶风景绝佳处的起脚石,让人欣慰不少。
那些快乐的,悲伤的事,总互相交织,不断充实自己的人生。于是生活,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拼凑完整。
坐在车内,莫菲忽就轻笑起来,微侧身挑开一边车帘,望着车外带有浓郁夏色的美景,也不再感觉那么闷热了。
到达小镇时,天色已近晚。其实秋水镇就在山庄附近,只需赶一上午的路就能完全抵达,只是因王伯犹自沉浸在红绣成亲的事所带来的打击中,费了不少时候。
同初定计划那样,王伯在悦来客栈订了房。因为受小花灯节的影响,很多店家早已满员,而这处也已有不少住客,掌柜只能再供出两间上房。如此,莫菲便与唐凌挤在了一处。
萧悦说晚点再去逛街市,先作好休息,反正多的是时候,灯节再过一日才能举行。
其实叫莫菲与唐凌睡倒也无所谓,只是前阵子闹出那些事,唐凌再怎样大有转变,这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所以她一早就状似无意地拍了下唐凌的肩,一旦唐凌有什么极端动作,她只需默念个“斥”字,唐凌就必能被弹得老远。
不得不说莫菲的预料还挺准,在萧悦送来个包袱之后,唐凌果然就开始露出马脚起来。只不过这次不再走刁蛮路线,而是改为软声软语却依然强盗的路线。
先是问东问西,左口个“姐姐”,再右口个“姐姐”,就想看包袱里有什么。再不行,干脆仗着自己有武功,要动手抢。
莫菲特不耐烦,厉声臭她:“别人的东西你也要看,这么稀奇,怎么不去大街把自己的肚兜露出来给人看?”
唐凌的脸瞬时憋得死红死红的,可又强忍着,摆好快瘫的脸色,继续讨好:“姐姐,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东西好姐妹一起分享嘛。”
“谁跟你一家人,就算你真嫁进来,那也不关我的事。”
唐凌竟一时气得提不上气,紧咬着唇怒瞪她。
莫菲直接当没看见,无聊地打个哈欠,掖好包袱,抱起仍在大睡的小泥巴就去开门。快要踏出房门时,又想到什么,回头淡道:“你这么卖力喊我声姐姐也不容易,作为长辈就给小辈一点忠告,狐狸尾巴要收收好,暴露了那只会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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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唐凌这个大包袱,拆小包袱这等事就显得简单得多。莫菲特意绕到客栈小院,见四下无人,才从那直接用“轻功”上去屋顶。
将小泥巴放在旁安顿好,她取过那包袱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当时萧悦将此物交由她手中时,只低声说了三字——娘送的。
萧母怕生,也怕见离别场面。因为若是去送别,她会舍不得也忍不住,会比萧悦更疯狂,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蠢办法,极尽全力地挽留。
当年莫茹的事,给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莫菲有些感慨,瞧见里头露出的小角,每拆一点心便抖一下,直至内物完全入目,才真是哭笑不得。
包袱内并无金银首饰,也无书信盘缠,只整齐叠放着几件新做的衣裳,以及一双特别精致的婴儿鞋。
她拾起小鞋,左右端详一阵,从鞋面的绣花再到布料,读出了每针每线里饱含的冀望,嘴角便禁不住轻轻上扬,眼里却早有了湿意。
“哎,还真有点困。”也不顾瓦片硬度,莫菲身子向后一倾就平身躺倒。这手里捏着小鞋,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滋味,入得眼内的天景,也就变得别具风味。
在现代,她会的歌不多,也就偶尔能哼哼《世上只有妈妈好》之类的。此次被萧母的思念所染,她不自觉就唱起小时妈妈常哼的摇篮曲,感觉那张温柔的笑脸就在身旁,满写着关爱,她也便欣慰地回过笑,随之眼皮开始渐渐沉重。
她想,她会有个好梦。
也许真托了梦神的眷顾,莫菲不再梦见干涸的沙漠,相反,那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素来都有母亲胸怀犹如海的说法,她认准这是母亲赠送的礼物,欢笑着轻踏在水面上,同水鸟们嬉戏玩耍,忘乎所以。然而,只是一瞬间,这些美景就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花海,伴随香风阵阵,素雅的白落满一地。
不再是兰花,而是茉莉。
莫菲忍不住弯腰拾起一片,抬眸时竟见有人在不远处折着花枝笑。那眉目含情,如细流绵绵,纵是这落白满天,也无法比拟。
每一次的眼神交触,都足以致使面色绯红,莫菲完全不顾,只是紧攒着那片花瓣,安静地与其对望。
许久,她不禁轻轻问:“大千世界当中,为什么就独独选了我。”
那人不答,只是抿嘴轻笑,比起平时,温柔更胜。
“其实你正常的时候也挺好……”大脑似不受控制,她已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人听后一怔,随即又笑,若香风抚面,异常温和:“若这是你所愿,我岂有不满足之理?”
莫菲低头不语,只望着手中花瓣发怔。
那人却慢慢移步前来,以大掌紧包容住她的小手,低眸定定望她,启齿轻送香风的同时,也分外轻柔地吐出八字。
仅仅是八字,就使得莫菲完全一愣,视线又与之相对,脸上已是火辣一片。紧跟着喃喃复语,一遍又一遍,直到有团明晃晃的事物惊现在眼前——大梦总算初醒。
“我和你说过不要到处乱跑。”灯罩之旁,正是萧悦那张气急败坏的脸,想必此处确实叫他难找。
“你是如何上来的?”他语气仍旧有些不客气。
莫菲头次支支吾吾的:“我,我也不知道。”
萧悦冷笑一声:“那你睡得可爽?”
莫菲摇头:“爽是爽,但是好象有什么不记得了。”
这确为实话。总之莫菲对于先前的梦,是忘得一干二净。
萧悦叹气:“既然无碍那就好,先回去吧。”说着就要抱她下地。
关于有武功的事,虽不若正常习武之人,毫无内力从而叫人察觉不出,但莫菲为免遭疑,也不推辞,一面起身一面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商量呢,能否再麻烦你一下,这包袱和小泥巴先寄放在你房内,等六月十六一过我再取回。”
萧悦生怕再被小泥巴轻薄,有些无可奈何:“或许上屋顶睡的人就得是我了。”
莫菲笑,下一刻却已被他揽腰抱离屋顶。
远天,依旧是一人一石,只是那石为精魄,并非本体。
小石头望着屋下两人颇为暧昧的姿势,不住问:“师父,你也喜欢小姐姐?”
莫道魂不答。
小石头不甘心,联系偷看到的梦中内容,继续问:“师父,那……既然你都对小姐姐那么坦白了,为什么不自己去争取呢,偏偏要玩这个游戏让给别人?”
莫道魂望他一眼,淡笑道:“小石头,你也终于大了,世间男女情爱竟是略能理解。”
其实他笑时的模样总是很美,犹如周身所散的香风,让人觉得舒心且宁静,但不知为何,这种平静底下,又总是埋藏着种难以言喻的可怕。
小石头跟他许久,早摸清点底细,当下也不敢大声顶撞,只得嘟囔:“师父真是个怪人,我有问题就说,为什么师父就什么都不肯说。”
莫道魂又厉色望他一眼。沉默半晌,忽然叹道:“人仙殊途,一旦动情,必遭天谴。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让她有个更好的归属。”
小石头望着他,也沉默了,好半天才说:“师父,我想我有一点能自己明白了,那就是为什么你要对小姐姐做那么多夸张的动作。”
莫道魂不再言语,只一心一意望着莫菲背影,直至她消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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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莫菲,萧悦虽还算不上言听计从,但基本她的话,都少有拒绝。所以也不过问具体原因,那包袱以及小泥巴,直接就给送入自己房,由王伯稍微照料着。
莫菲也没和萧悦说唐凌的一点不是。与其分别后回到自屋,才进门就见唐凌那张欲笑不笑的僵容,她也懒得说什么,依然当作没看见,很落落大方地从旁边走过,停至床前直接躺下,随后说了声:“我会分三八线给你。”
“姐姐。”良久的沉默过后,唐凌居然不吸取教训,又开始发腻地凑过来,矮身趴在床沿,几要贴近莫菲的脸。
“你能少恶心了不?”莫菲冲她翻了翻白眼。还两天就各奔东西,也不给点安生的日子过过。
“姐姐,”唐凌愣是挤出个甜笑,“听很多人说,姐姐有病?”
“闲话这么爱听,下次我宣传你是猪,你就真是猪了?”莫菲没好气地翻个身。
哪知唐凌仍不知悔改,脸憋得通红也依要强装笑容:“姐姐,听说秋水镇有个很有名的大夫,凌儿想明日带姐姐去看看。正好也可以求点安胎药保保胎儿。”
莫菲哈哈笑:“安胎药?你确定你不会买堕胎药?”
唐凌脸色一变:“姐……姐姐这是什么话。”
莫菲转过脸来,好笑:“你的戏演的太差了。其实如果你要是还走原本‘纯真善良可爱’的路线,去萧悦那说同样的话,那效果可能是响当当的。毕竟那家伙心软,只可惜你自己太急噪了些。”
唐凌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厉声叫:“你不去也得去!”
“我的人生自由可不是由你说的算。”莫菲一翻眼,重又翻过身去睡。
“你!”唐凌平手向前,谈判无果,干脆动起真格,紧并拢两指,就要近来点穴。
但她再快,也比不过莫菲升过级的耳力。只是一个随意向后挥手的动作,流利得就如摆出个“请出去”的姿势,莫菲看也不看,依旧运用得灵活自如。心中只默念个“斥”字,唐凌原本被拍过的肩头果然立刻就受到重力压迫,向侧边一矮,同时还被大力甩到门边,响声极重,痛得她毫无形象地龇牙又咧嘴。
“妖女,你做了什么?!”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弄,她心中的恨意再度加剧。
莫菲“哈”一声,满不在乎地说:“我能做什么?我就是伸了个懒腰,想掏个耳屎罢了。”
“你这个妖女!”唐凌忍着巨痛,一步三摇地站起身,突然就打起坏点子,轻笑道,“我现在若是弄个死无对证,萧悦哥哥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莫菲也笑:“你当我是木头,不会反抗?”
果然,唐凌忙紧张地望望肩处。
莫菲又道:“我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你老和我过不去也不可能真得到对方的心。”
“少了你,萧悦哥哥就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无稽之谈。”
“这你可管不着。在这世上,还没有本小姐得不到的东西。”唐凌面露得意之色,昂头走至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莫菲,右手早就灵活地取出利剑。
莫菲听得响声,掉头去望,瞧见那柄森芒尽现的寒剑,心中不由感叹,原本还以为自己不懂男女之爱,没想到在这里竟遇上个比她还不懂的,唐凌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闹家家酒游戏,因为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你真的很烦。”莫菲手握成拳,打算一气呵成将唐凌这小厮弹去外太空。可惜才准备抬手进行操作,她两眼就是一黑,浑身绵软无力,向后躺倒就再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