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36、秋蕊香（2）

　　蓝宇醒过神，道：“练了一个上午也累了，歇歇吧。”

　　“恩。”妍汐轻点下头，见他的目光还没移开便怪问，“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有。”蓝宇一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

　　妍汐一愣：她很漂亮！呜……有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第一个夸她漂亮的是父亲，第二个是夜稜昱，第三个……蓝天那混小子不提也罢！现在居然能得大名鼎鼎的蓝庄主赞美，哈哈，飘飘欲仙啊。

　　“何故这般高兴？”蓝宇望着正处于自我陶醉中的少女怪问，“难道以前没人夸过你？”

　　“不是呀。”妍汐乐呵呵道，“只是觉得被像蓝叔叔这样的大人物称赞很有成就感。”

　　“大人物……”蓝宇哑然失笑，半晌才道：“名利皆是些虚缈无用的东西，其实你瞧，真正的我连普通人都不如。”

　　知他自嘲双腿残疾，妍汐心下一酸，扶住他膝温声道：“才不是这样，在我看来，蓝叔叔比多少健全的人都值得尊敬。”

　　“妍汐……”蓝宇眸色润出柔水，“我真羡慕你的父母，有你这样贴心的好女儿。”

　　“叔叔过奖了，其实蓝门主也待您很好啊。”少女笑语盈盈。

　　“辰儿……”蓝宇摇头一笑，“男孩子毕竟不及女孩子细心，再加上他少言寡语，纵是心里担忧也不会表现在面上。”接着心下一动问，“你与他相交近半年，不知对他印象如何？”

　　妍汐挠了挠头，“恩……关心人这点的看法基本和您相同，可有时候也很可恶，您是不知道，我第一次和他碰面时他竟把我丢出耶！”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

　　“哦？”蓝宇被她模样逗乐，“他怎么得罪你了？”

　　“那个……”妍汐怪不好意思，“其实那天我正巧心情不好，郁闷至极就踹了一脚，结果一不小心就把果皮踢到他身上了……”

　　蓝宇听她说完大概，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打不相识喽？”

　　“恩。”妍汐哼哼两声道，“等我将来武功长进了，这仇一定要报！”

　　蓝宇一笑，“我支持你。”心下慨叹，这个女孩实在是太特别了。

　　蓝靖辰这时自院口踱入，见父亲双手正握着柔荑不禁愣了一下，“原来义父也在。”他强忍吃惊打了声招呼。

　　蓝宇颔首，这才松开手笑问：“姜晴那教得如何？”

　　蓝靖辰脸色一暗，叹了口气道：“总算打发走了，所以过来找叶姑娘。”

　　“啊？！你真要教我啊？”妍汐又惊又奇。

　　“有何不妥么？”蓝靖辰掏出一柄精致光亮的短刀道，“雁翎刀，很适合你，明天开始你就用它练。”

　　“呃……”妍汐勉强接过问，“你不是用剑么，还会刀？”

　　蓝靖辰神情自若，道：“我最早学的是刀，防身的招式也俱是刀法，所以应该没问题。”

　　妍汐很想告诉他，我娘已经教过我很多了，但不忍拂他意，又兼想给蓝宇留下好学的好印象，最后便只欲哭无泪、硬着头皮道：“徒儿多谢师父费心。”

　　长廊间。

　　“辰儿。”蓝宇侧头问道，“为父若没记错，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

　　正推着轮椅的蓝靖辰应是，道：“孩儿跟随义父有十四个年头了。”

　　“十四年……”蓝宇轻轻一叹，“还记得当时的你，是多么不愿接近人群。”

　　蓝靖辰双眸闪过一丝复杂，道：“于孩儿而言，八岁之前的记忆已经抹灭。”

　　“真是这样吗？”蓝宇却幽幽道，“痛苦可以忘，可快乐呢，难道就没有一丝值得你惦念的东西？”

　　“义父，孩儿只希望追随义父左右，其他的不愿多想。”蓝靖辰显然不愿多提。

　　“傻孩子。”蓝宇低叹道，“为父当初将苍鬣门交给你打理，是希望你重新过活，而不是借忙碌刻意遗忘心中的伤痛。”

　　蓝靖辰沉默下。他的确在刻意遗忘，可任他再刻意，还是忘不了。

　　他美丽善良的母亲，为保护幼小的他，被如狼似虎的追兵凌辱至死。

　　他落水逐流，在异国荒谷辗转迷路，以蛇鼠充饥、饮腕血解渴。曾经的高贵、骄傲的自尊，在那个夏季统统化尽乌有。

　　他倒下了，拖着满身伤痕，疲惫地倒在一座庄园外，等醒来时，透过温馨的烛火，看到一张轮椅，见到了轮椅上蓝宇如云似风的清俊面容。

　　他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只是疯狂地练武，希望有朝一日回到故乡，将伤害母亲与他的人统统杀净。

　　蓝宇并没有阻止他，总在角落里静静观望，直到某天替他处理刀伤时，说了这样一番话：恨没有错，但为报仇雪恨而将自己变得与仇人一般邪恶那便太不值得。大仇得报，纵然心中舒畅，但之后若找不回自我，生命将失去意义。而如果你轻生，那么最后，便没有谁能为死去的亲人哀悼，在每一年清明焚一根香默默惦念。

　　那之后，他不吃不喝，从日出到月落，不眠不歇想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日清晨跪在蓝宇房前，求蓝宇教会他重生。

　　半年后，他得到了一柄剑，一柄稀世的好剑。勤修苦练、白昼黑夜，他在蓝宇悉心指导下，学成了一身本领。十六岁那年，他接管蓝宇的门派，成了武林中最年轻的帮派领袖。一个男人的价值，在其后六年间逐渐显现。

　　他放弃了仇恨，找到了生的理由，那就是——他要为蓝宇而活。

　　“辰儿。”蓝宇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沉思，“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考虑过成家？”

　　蓝靖辰微怔，遂淡笑道：“孩儿全凭义父做主。”

　　蓝宇一讶，奇道：“倘若为父让你娶姜晴也愿意？”

　　蓝靖辰脸色一变，却叹了口气，道：“义父喜欢即可。”

　　蓝宇失笑，“你也太随便了，婚姻大事还是慎重考虑吧。”

　　蓝靖辰眉头一皱，道：“其实姜晴也并非全无优点，至少很讲义气，而且模样还可以……”

　　“是吗？”蓝宇哈哈一笑，“就模样而言，为父觉得叶姑娘更可以。”

　　蓝靖辰吃了一惊，“万万不可！”

　　“为何？我看得出，你是喜欢她的。”蓝宇面露疑惑。

　　蓝靖辰神情有些不自在，“叶姑娘她已经有心上人了。”见他一脸讶异便解释道，“对方是孩儿在江湖上结识的朋友，只因临时有事，才将叶姑娘托付给孩儿，我只履照顾之责，不敢存非份之想。”

　　蓝宇摇头一叹，“原来你也是个孤情守候的傻孩子。”

　　蓝靖辰却一笑，转话道：“话说回来，义父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怎么从未想过再找个伴？”

　　对方目色一萧，柔声道：“逝者难忘，旧梦尤新，为父今生，只有一个妻子。”

　　“看来义父还是忘不了义母。”蓝靖辰这时眺向远处幽慨道，“可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呢，会不会像蓝庄满园的萱草，年年春天开得那样美……”

　　“恩，很美很美……”蓝宇也若有所思望着院口正和蓝天打闹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