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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点绛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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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间。
“眼看日子越来越近,总是提心吊胆的。”叶亚滢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
“尽管放宽心吧,你和云清等了这么多年才有消息,一定会顺产的。”身边的司徒蓝萱宽慰道。
“话虽如此,还是会怕呀。主子当年生世子赶上早产,生郡主时又是难产,这女人生孩子要捱多少苦,奴婢可是见识过的。”叶亚滢不以为然说着。
“呵呵。”蓝萱却轻笑两声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挺挺就过去了。”
“那还不叫可怕么?”亚滢一脸不信道,“您是没瞅见生郡主那会儿,殿下在产房外都快崩溃了,千辛万苦等到郡主出来,他居然给晕了。”
“云清才不会像他那么脆弱。”蓝萱苦笑摇着头。
哪知亚滢竟失望地叹了口气,道:“那只能说明他不够在乎我呀!”
蓝萱噗嗤一乐,“还是这么幼稚,幸亏云逸没随了你。”
“云清的性格也不见得就好呀。”叶亚滢不服气。
“哎——”蓝萱拿她没辙,只慨道,“无论如何,你们夫妻也算苦尽甘来了。”
亚滢心中一暖,泪水不自觉涌上眼眶,想到她二人虽为主仆却情同姊妹,坎坎坷坷、酸甜苦辣这些年都是一起承担分享,不由哑声问道:“主子,有些事亚滢一直未对您坦白,您能原谅么?”
蓝萱微微一笑,道:“既是秘密,不说也无妨,况且你的身份来历我并非一无所知。”
“不。”亚滢却握住她手道,“主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事殿下也是不清楚的。比如,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作为‘暗夜飞鹰’的一员却全然不懂武功吧?”
蓝萱点了点头。
亚滢道:“大家都知道有个暗夜飞鹰,但少有人知它其实并非一体,‘暗夜飞鹰’由两部分组成,一为‘暗夜’、二为‘飞鹰’。”
“此二者有何分别?”蓝萱不解。
“分别大了。”亚滢深深道,“暗夜和飞鹰都由现任君主培植,只是时机成熟后,暗夜效忠帝王,飞鹰则侍奉储君。暗夜代表不见天日,所以其成员都是不能以真实身世示人的王族后裔。若非我长相太明显,当年也不会被殿下发现。”
蓝萱并没有太多讶异,只问:“那飞鹰呢?”
“和暗夜迥然不同。”亚滢淡淡道,“飞鹰的成员大多是孤儿,他们不具暗夜成员的特权,必须要经过严格训练和层层筛选,脱颖者可保命受用,而落选者一概会被灭口。”
蓝萱吃了一惊,“这么做会不会太伤天害理?”
亚滢无奈一叹道:“为了保密别无他法。”
蓝萱默然,她手下亡魂无数,并不觉自己有资格谴责别人的残酷。只道:“亚滢,你告诉我这些不怕被处罚吗?”
“呵呵。”叶亚滢淡定一笑,道,“当今陛下贤明有为,暗夜对他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多大作用,所以我这个云夫人失言与否是不会有人关注的。
司徒蓝萱若有所思:暗夜形同虚设可飞鹰仍然存在吧,看来帝位未交付之前,他们必须离开。
偌大的寝宫被黑暗笼罩,记忆如长蛇游进梦乡……
小小的她抱着一只肥嘟嘟的兔子天真地询问:“昱哥哥,我和小白谁比较漂亮?”
早课时,她打瞌睡被夫子罚背女则,乌溜溜的黑眼珠瞪着夫子半天,终于干脆道:“我忘了!”
她被罚跪殿外,他替她打伞遮阳,整整两个时辰,她倔强地挺直了腰板,身后的他却看得心如刀绞。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她心有不甘,气急败坏连带他的书本都蛮横地丢出窗外。她信誓旦旦说“此仇不报非妍汐!”,次日便冒用母亲的大作让夫子自惭形秽、卷铺盖走人。计谋成功,她站在殿外毫无形象哈哈大笑,同族兄弟姐妹们开始对她敬而远之,他却越来越欣赏她的聪慧和骄傲。
登山时,她趴在他背上安静地睡去,一边轻鼾一边将口水流到他衣衫上。
冬狩那天,她乔装成小侍卫混入猎场,厚厚的棉帽下一双大眼忽闪忽闪,惹得高台上的他忍俊不禁。
猎苑场内,他将不安分的她提溜上马,她却高喊否认,“你抓错人了!我不是妍汐!”
十四岁的她,着一袭粉色秋衫在画廊内翩翩穿梭,他忘记了观画,意外发现她的美已经慢慢显现。
他吻了她,在她风寒昏迷的那一夜。久违半年,在家中再见到她呼呼大睡的可爱模样,他情不自禁俯下身,悄悄取走了她的初吻。
十六岁,她决绝推开他,杳无音讯、消失了好长好长时间。
她重新出现,不再留恋他的视线,一次又一次的误会,终于使他们的关系彻底决裂。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她惊惶的叫声、悲愤的眼泪,利刃一般狠扎着心脏,他为何不停止疯狂?为何要那样轻贱她?殷红的鲜血破开柔荑,他惊醒想道歉,她却跌入水中,似陌生人般推拒着他。
清秀的身影绝望轻飘,妍汐浮到半空,如传说中的仙子灰飞烟灭。
“妍妍!”夜稜昱从榻上惊醒,惊魂未定,呼吸极度凌乱。
一女子这时从身后拥住他问:“殿下怎么了?颜颜一直都在呀。”
夜稜昱转过脸,望着她秀美的容颜微微失神: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两个人的侧脸何其相似,连小名发音也相同。她是他最宠爱的妃子‘茹颜’,只因他可以借她思念深爱之人。
夜稜昱恢复清明,掰开茹颜环抱他的纤臂,满腹酸涩无处宣泄,便独自走到户外,怔怔坐在汉白玉栏上,呼吸新鲜空气。
一件外衣体贴地披上他肩头,却是茹颜来到身后,轻轻劝道:“夜里风寒,殿下小心着凉。”
夜稜昱太息一声,拥她入怀片刻,忽问:“茹颜,未进宫前,你可有心仪的对象?”见她全身一震,便柔声道,“说实话,我不会介意。”
“恩……”茹颜俏脸红一阵白一阵道,“妾身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哦?”夜稜昱轻撩开她刘海又问,“那他如今娶亲了没有?”
茹颜看不出他喜怒,老实支吾道:“没、没有,家里来信说,这些年他一直是孤身一人。”
“恩。”夜稜昱调开探究的视线,浅浅一笑道,“看来他还在等你。”
“殿下……妾身现在一心一意伺候殿下,没有半点非份之想。”茹颜俏目泛起泪花。
“别多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夜稜昱拍拍她肩轻轻一叹,“只是觉得你们女人的心思太难琢磨,明明有爱却装作不在乎,明明在乎却可以隐藏得那么好……”不知如何解释。
“殿下指的是汐郡主吧。”茹颜忽道。
夜稜昱移回目光,“你……”眉头皱了起来。
“妾身一直都知道。”茹颜靠上他胸膛温声道,“当妾身第一次见到郡主时就知道,郡主对殿下来说有多特别。”
夜稜昱的神色透着一丝迷惘,“再过几天她就年满十七,今年我本想好好补偿她的,可她现在怕我……”
茹颜的眼泪落了下来,抚上他受伤的手臂哑声问:“殿下还痛么?”
夜稜昱微微摇了摇头,“心痛。”有时不免惋惜这样一个贴心的女子竟只是一个替身,是为另一个人的‘重生’而准备牺牲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