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90、凄凉调

　　殿外雨声涟涟，案前的夜稜昱搁下书卷，心烦意乱地揉上太阳穴。

　　胤天，你在考验我的耐性么？逾期六天！回信为何迟迟未到！

　　“禀殿下，鹞鹰无信。”窗外一飞鹰来报，回答与昨日如出一辙。

　　夜稜昱失望，“知道了，五日内必须联络到他。”他深深一叹，有些颓然地倒上靠背。

　　“胤天在此立誓，郡主若有任何闪失，胤天定不独活归国！”那句自请犹在耳边，当日他离开的背影苍凉、萧条，孤独中透着绝望，有一线不会返程的空落感。

　　“你喜欢她吧，无论遇何危险，都会护她周全的对不对？”夜稜昱的视线眺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紧紧拽着椅把，生生压住强烈的忐忑。

　　“殿下！出大事了殿下！”闵禄这时磕碰奔入书房。

　　夜稜昱一惊离座，不安的问：“何事如此慌张？”

　　“是……是郡主，郡主她回来了！”闵禄满脸热泪禀明。

　　“妍汐？！”夜稜昱先是欣喜，后一脸不解道，“无缘无故怎么回来了？莫非是回国省亲？”

　　“不是……”闵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道，“汐郡主思国成疾，五日前不治身亡，是她的……骨灰回来了！”

　　“啪嗒啪嗒……”案边一叠书卷跌落地面。

　　“你、你再说一遍。”夜稜昱脸无人色，指着他浑身剧颤起来。

　　“千真万确殿下！北伊使臣正在政殿向陛下请罪，世子也被宣进宫领人了。”闵禄声泪俱下。

　　夜稜昱似被惊雷劈成两半，不信摇着头，跌跌撞撞走向政殿。

　　政殿内，北伊使团人人缟素，王座上武帝夜峥麒扶额抹泪，梁氏拥着低泣的秦影瑶，同样哭得伤心欲绝。

　　一口小小的玉棺被夜怀弈静静抱在怀里，他麻木地坐在位上，双眼红肿、枯涩干涸。

　　夜稜昱神魂飘荡，双手剧颤扶上玉棺，呆呆的问：“妍、妍汐？这是……妍汐？”

　　“是呀，这就是我家妍妍……”怀弈发出一阵不是笑的怪笑，泪水骤然决堤，“她才十七岁啊，怎么就没了，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

　　“不、不可能！不是她！”夜稜昱忽然夺过骨灰盒，固执地掀开棺盖。

　　明黄丝帛包裹着灰白的粉末，封口处赫然系着一条精致的龙珏手链。

　　那如雾似霭的临别一笑犹在眼前，殿外雷声轰隆，夜稜昱五内俱焚，喉头一甜，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殿下！”惊呼声此起彼伏，他却一抹血推开来扶众人，抱紧玉棺理智全失冲出政殿。

　　“昱哥！你要把妍汐带哪去？！”怀弈快步追上，跟着他不管不顾奔出王城。

　　夜稜昱跃上宫门口一匹马，怀弈拦阻不及，也乘了匹追去。

　　雨势渐大，两个男子浑身浇透，一前一后在倾盆大雨间策马疾驰。

　　未知过了多久，梁王陵园终于显现，夜稜昱下马穿行一阵，终于抱着玉棺，绝望地跪倒在夜臻麟丰碑前。

　　“三叔，稜昱错了，稜昱对不起你们一家啊！”他大恸自责，五脏六腑活生生被撕扯开。

　　怀弈赶至，怕玉棺浸水想抢过，但见他死抱不放，情急不由挥出一拳。

　　夜稜昱不慎被夺回玉棺，心有不甘想抢回，怀弈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别碰我妹妹！”再次将他重重打翻在地。

　　“都是因为你！你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她！若你当初坚持到底，她不会嫁到北伊！你爱她却不要她，她的不幸俱拜你所赐！”怀弈破口大骂，痛心疾首，亦跪下忏悔，“爹，孩儿该死，没能尽责照顾好妍汐，望爹恕罪！请爹责罚……”

　　“哈哈、哈哈哈哈……”倒在一旁的夜稜昱转回身仰面痛笑，疯涌的泪水被大雨肆意冲刷。

　　用三年隐忍瞒过众人稳固了地位又如何？选择让步与妥协又如何？到头来得不偿失，纵然悔恨满腔也换不回挚爱年轻的生命。

　　病逝！什么叫思国成疾、猝然病逝！是他害了她啊！是他亲手将她交给聿桑，送上了黄泉路啊！

　　“我不在乎血缘，也不在乎她移情别恋，只希望她能留在我视线能及之所……老天何其残忍，自私的人是我，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何故将噩运降临在无辜的她身上。大错已铸，是我害了她，是我害苦了她……”

　　洁白的玉棺毫无生气任雨浇淋，夜稜昱伸手难及，懊悔冲天埋着脸，一拳一拳地砸进雨地。

　　灰烬，就这样成了灰烬，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啊。

　　鲜血绞着泥泞，夜稜昱甚至失去声嘶力竭哭喊的能力，“苍天……把妍妍还给我，把我的妍汐还来……”他绝望地躺在雨地里，万念俱灰、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