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在人间》大瓜傻子

50、第五十章

　　这一次，崔允重生到了程树树不告而别就转学的那一次。

　　好在时间上还来得及。

　　崔允坐着车来到了程树树的家门口。来的路上一直给程树树打手机，但是手机却始终在无人接听状态中。

　　到了地方，他深呼吸好几次后，才颤抖着手按下门铃。

　　没有人开门。

　　他再次按下门铃，然后是拍打门，疯狂的拍打着，开始大声叫着程树树的名字，希望门里面能有谁进来开个门。

　　邻居很快被吵得出来制止他，社区保安也来了，警察也来了，他妈妈也来了。

　　他又一次被带了回去，接受各种各样的身体检查。

　　他再一次失去了程树树的消息，然后再一次听见了程树树自杀的消息。

　　停尸房中，看着安静躺着的程树树，崔允拿出古玉，滴上鲜血，再次重生。

　　第三次重生，崔允重生到了他刚被送出国读书的那一年。

　　在国外的日子，因为他的身份，他的盛大豪华的家世，让他即使离开了父母身边，也一样有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盯着他，防止他行差踏错。

　　在那些眼睛的注视下，他装的完全不像个重生的人，找了完全说得过去的理由，终于，费尽周折，从国外回到了国内。

　　这一次他学乖了。既然当年跟程树树共同的校友能够获知程树树的消息，那现在那人肯定也会知道一些线索。

　　在第一世的时候，就想明白这个道理的崔允就已经搞清楚了所有的线索链条，前面两世他试过，没有找到程树树，这一次，他直接重生到了这个时间点，就只剩下这一条线索可用了。

　　他没有猜测。

　　这次上天让他找到了程树树。

　　不，是找到了程树树相关的消息。

　　那时的程树树在另外一座城市里，担心夜长梦多的崔允订了红眼航班，想要第一时间赶赴程树树所在的城市。

　　不想，飞机在空中发生了事故，即将爆炸。

　　崔允只能选择第四次重生。

　　第四次重生，崔允重生到了程树树的死讯传来的前一晚。他像是疯了一样自己开车去找程树树，当他赶到现场，他看见的是在悬崖之上小小一点的程树树。

　　下一秒，程树树跳下了悬崖，刚好落在崔允脚边的水潭里，溅了崔允一身冰水，和一脸的血。

　　看着血肉模糊的程树树，崔允咬着牙，手中的古玉再次焕发出光亮，他也又一次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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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那缕魂看着崔允一次次滴血在古玉身上，一次次的重生，重生在可能或者已经与程树树有交集的一个又一个时间点上，每一次的重生之后，崔允都在想尽办法去找到程树树，想要救下程树树。

　　可每一次，他都失败了。

　　几乎在可能遇见程树树的每一个时间点，在每一个可能性那里，崔允都尝试过了。

　　一次次的沮丧，一次次的失望，再一次次的努力和尝试，直至类似绝望的情绪终于逐渐弥漫在崔允的整个心间。

　　他渐渐从疯狂到癫狂，他的心中执念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多，那些执念所幻化出的黑色雾气笼罩着，他的整个人，裹挟着他的魂，死缠着他的魄，最后融进了他的骨血他的所有时光和人生里面，到最后，每一丝的执念终于变成了一条条牢不可破的锁链，每条锁链的尽头是一只恶鬼，紧紧握住锁链，将崔允牢牢缚住，死死的朝着地狱那一头使劲拽着。

　　最后的最后，在又一次重生拯救失败之后，在崔允再一次直接咬破自己的手腕，想要滴血启动古玉的时候，一只手忽然就从恶鬼和执念形成的黑雾中伸了出来，拉住了崔允的手。

　　手的主人对崔允说：

　　“崔允啊，我来找你了。”

　　听到熟悉却又似乎显得陌生的声音，崔允惊惶抬头，入目之中，是一张熟悉的脸。

　　程树树。

　　“跟我离开这里吧，崔允。”

　　借助识海之外自己本体的力量，而终于在识海中拥有身体的“程树树”温和的对崔允说。

　　崔允死死盯着那张记忆中的脸，难以置信。

　　他伸出手，颤抖着的手，触摸着那张脸。

　　温热的，属于活人的体温让他顿时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程树树”握住触摸着自己脸的手，又一次说道：

　　“走吧，崔允。”

　　“……我不能走。”带着哭音的崔允却这样说道。

　　他摇着头，反手也握住了程树树的手，握得好紧，那力道让“程树树”有点恍惚。

　　那就仿佛在最开始他附身程树树之后，在程树树的家门口，跟崔允第一次相见时，被崔允握得一样的紧。

　　他控制住自己的思绪，轻声问：

　　“为什么不能？”

　　此时他跟崔允站在死者跳崖地点，幽深的水潭本来平静无波的，但随着他的出现和行动，正开始发出奇怪的声响，伴随着黑色的迷雾忽然增多，很快就笼罩住了整个崖底。

　　他知道，那些黑雾不会让崔允轻易离开，随着时间推移，还会侵袭他这一缕残魂。如果他不出现还好，能躲过去，但一旦出现，就会立刻成为攻击目标，到后面甚至会被疯狂攻击。

　　毕竟，他是要跟那些黑雾和执念争夺崔允的敌人。

　　“你是假的，我走了，你也不会跟我一起走的。”

　　崔允回答了“程树树”的问题，语气悲凉，而绝望。

　　“程树树”沉默了一瞬。

　　“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

　　他张开手臂，抱住崔允。

　　“我是活生生的，有体温，有脉搏，有心跳，我会跟你说话，你说什么我都会回答你，不是你的记忆，你也不是在做梦。你再摸摸我好吗？你来确认啊，我没有骗你。”

　　崔允回抱住程树树，他的头靠在程树树的肩膀上，声音却跟做梦似的。

　　“我做过那么多梦，每一次你都这样跟我说。我知道，这一次也是的。”

　　说着说着，他笑起来，像是在讽刺一样的笑。

　　“我跟你走了，你也就马上消失了。每一次都这样，我知道的。”

　　“程树树”感受到黑雾啃噬着自己魂体的痛，可他却不能半途而废。

　　要不然，崔允可能真的会迷失在这片黑雾中，那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了。

　　心魔丛生的识海里，必定是产生心魔的人最脆弱也最强大的地方，而在这里，是会藏着那让其脆弱又强大的线索的。

　　“程树树”仔细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仔仔细细的看着，不放过一丝一毫可能的代表异常着的东西。

　　他们现在所在的又变成了一条街道，是他刚刚进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所见过的街道。

　　不知何时，此时街道上挤满了人。

　　都是成双成对的人。

　　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甜美的笑容，或互相望着情深的情人，或相互挽着手，悄声说着动听的话。

　　“程树树”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这个世界最大的不同，也是太过明显的不同。

　　是崔允的心魔，明晃晃的放在他眼前，恨不得让全世界都能看到的，看明白的线索。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程树树”终于明白崔允对他的真实想法了，他懂了，他总算懂了。

　　不对，不是对他，是对那位已经死去的程树树的心意。

　　这哪里是朋友间的那种友情？

　　他早该发现的，是了，他早就该发现到的。

　　毕竟，是朋友的话，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会像崔允这样，做到这种程度。

　　为了程树树，可以跟家里决裂，可以拼尽全部去换取重生的机会，可以不要性命，不要前途，不要一切，只要跟程树树再相见，最后能在一起。

　　只是为了程树树。

　　原来如此。

　　“程树树”松开了怀抱，看着被松开怀抱，而显得有些征愣的崔允。

　　后者看着他，仿佛要哭出来的样子，却努力笑着跟他说：

　　“你要走了对吗？”

　　“程树树”摇摇头。

　　“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并不存在，并不需要的一口空气，就好像这个动作能让生出些勇气来。

　　循着已经被他剥离了的死者的记忆曾告诉过关于接下来的事的信息，他微微倾身，向前，轻轻的，吻了崔允红透的眼。

　　“我也喜欢你。”

　　他说。

　　“哐当。”

　　崔允手中的古玉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砸了一个粉碎。

　　一扇门自崔允身后洞然大开，光亮透射进来，黑雾尽散，锁链的尽头恶鬼们发出惨烈的哀嚎，那是执念被消融的声音。

　　光芒照在崔允跟“程树树”的身上。

　　“程树树”牵起崔允的手。

　　“走吗？”他再次问崔允。

　　这一次，崔允点了点头。